“怎么出来的?想去听雨轩找我哥?”百里仲轩忽然弯下腰,盯着她问。
含樱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索性继续闭口。
“就算我把墨香斋的人都关起来给你让路,你现在水淋淋的,能摸到听雨轩去?”百里仲轩倒是很有耐性,继续追问她:“而且这副模样……”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唱出苦肉计吗?”
“大帅今晚在听雨轩?”含樱终于开口,连累带冻,她声音有些哑,平添了一份软弱和疲惫——今晚,百里稼轩不应该去盛惠轩嘉奖五姨娘汪嘉惠?或者去昭阳楼和闵朝梅商量怎么审讯江心吗?怎么会独自住在听雨轩?
百里仲轩看了她一眼,忽然转身扒拉起一边的藿香花从,一会儿工夫,就把她装点心的包裹和水壶找了出来。
他有些惊异的看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看含樱:“你刚才藏的是这个?你……要给那个女人送饭送水?”他问着,忍不住笑起来:“你怕那个女人给饿着?也太心急了吧?不过才饿一天而已,连你被禁足的处罚都不听了?”
夜深人静,百里仲轩的笑声肆无忌惮,传的很远,含樱看他丝毫没有停下不笑的意思,终于又低低说了一句:“怕下毒。”
百里仲轩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再次看看手里提着的包裹和水,迟疑了片刻,说了句有点风牛马不相及的话:“以后多培养点心腹,省得自己折腾!”
说着他忽然弯腰,把包裹和水丢到含樱怀里,含樱刚刚抱住,他已经双手一抄,把坐在地上的含樱抱起来,大步向垂虹桥走去。
“干嘛?”含樱吓了一跳,紧紧拽住了黑色的大氅。
“我倒想让你直接回去,可你放心吗?”百里仲轩说着,脚下不停,过了垂虹桥,刚到墨香斋,路边一个矮矮的身影似乎被吓了一跳:“二爷?!”
百里仲轩大手一按,立刻把含樱的头深深埋在大氅里,怒喝一声:“听不懂二爷的话吗?还在这干嘛?!”
那矮矮的身影正是小书童平生,他看看自己伺候的二爷,再看看二爷怀里缩成一团的女子,吐了吐舌头,行礼之后忙掉头跑了:“二爷,奴才保证今晚一个出来的人都不会有!”
含樱只觉得腮如火烧,听到百里仲轩胸膛里传出一声笑,更是恨不得钻到土里去,心里只后悔自己不应该冒冒失失跑出来。
她缩在一团漆黑的大氅里不敢开口,只觉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百里仲轩忽然顿住脚步,然后把自己放了下来。
“你在这里别出声……”百里仲轩轻声开口,伸伸手:“给我。”
含樱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后院柴房附近,隔着几个晾衣架子,柴房的门口,隐隐约约有两个身影靠在墙上,似乎睡着了。柴房里面则亮着一盏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估计是方便外面的人随时往里面看,观察里面人在做什么的。
“快点!”听百里仲轩又催促一声,含樱忙把装着点心的包裹和水递给他,百里仲轩看了看包裹和水壶,摇摇头,蹲下来把包裹打开,抓起几块点心掰开,把水壶里的水倒进去一些,然后丢下水壶,把点心重新扣好:“这种时候,饿不死渴不死就行,还讲究什么?!你怎么不给她再泡上壶‘明前雨后’啊?!”
说着,他把那几块被水浸泡的不太像样的点心顺手往口袋里一塞,看看含樱:“有什么话要嘱咐她没?”
含樱一时间只觉得千言万语,要转述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能低低的开口:“请告诉她,尽量别吃厨房送的东西,再就是……活着就有希望。”
百里仲轩不再说话,往前走了几步,开始故意踢踢踏踏弄出些声响。
柴房门口一个婆子揉着眼睛忙起来:“谁?!”
“咋呼什么?!吓着爷啦!”百里仲轩的声音又恢复了吊儿郎当,就那么施施然的走过去:“开门。”
“二爷——”两个婆子都已经一咕噜爬起来,一边弯腰行礼一边为难的阻拦:“这里头是个女犯,梅夫人吩咐严加看守的……”
“要是男犯人,爷还没兴趣看呢!”百里仲轩随手扔下两块银元:“开门,让爷看看,把夏天南迷得五迷三道的女人长什么模样……”
“不过有几分姿色,哪比得上二爷房里的几位姑娘。”两个婆子声音里的戒备已经完全消失了,笑眯眯的凑趣。
“走马章台,学贯中西的夏天南会看上个姿色尔尔的丫头?”百里仲轩嗤笑一声:“是你们一双眼睛不识金镶玉吧?废话少说,开了门,让二爷我过过目!”
“二爷……”婆子再迟疑一下,结果看百里仲轩已经作势抬脚要踢人,吓得忙退了一步去开门:“二爷您请!”
☆、夜渡(三)
含樱裹紧了黑色大氅,让自己和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屏住了呼吸,看那柴房门口的婆子抖抖索索掏出钥匙,片刻之后,“吱呀——”一声,柴房的门开了。里边静悄悄的,依旧毫无动静。
百里仲轩悠悠然迈步往里走,身后,两个婆子正准备跟着,他忽然一回头,满脸凶狠的虚虚抬脚:“二爷我看女人,你们还要跟着?找不自在?!”
“二爷息怒!二爷息怒!这不是怕那女贼性子烈,伤到您嘛!”婆子一边退后一边告饶。
“甭说她被捆着,就是手脚自由,还能打得过我一个大男人吗?”百里仲轩左右一看,信手一指柴房西南角、远离含樱藏身之处的一个角落:“去那里蹲着!等爷出来再过来!”
“二爷,好二爷,这里边可不能多待,您就当赏奴婢们一条贱命吧!”两个婆子跪下来磕头磕的嘭嘭有声,只恨自己不会遁地术,不能从百里仲轩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到昭阳楼报信搬救兵。
“要是姿色寻常,爷才懒得在里面多待呢!不嫌里边腌臜还是怎么着!”百里仲轩甩甩袖子,进去了。
两个磕头的婆子爬起来,相互看看,叹了口气,只能挪开两步,不远不近的在柴房门口守着。
柴房里始终静悄悄的,两个婆子等了片刻,想凑到门口去偷着悄悄,你推我搡的走了几步,终于胆子不够,又蹲下了。
好在又过了一会儿工夫,百里仲轩就意兴阑珊的打开柴房门,走了出来。
两个婆子和躲在暗处的含樱,立刻都睁大了眼睛。
“乱军之中看来真不好找女人啊,”百里仲轩似乎自言自语的唠叨:“夏老二连品味都顾不上了!不过中人之姿,扫兴——!”
自顾自啧啧感叹着,他理也不理两个婆子,扬长而去。
含樱紧张的看百里仲轩一边摇头慨叹一边大摇大摆的从自己藏身的地方走过去,那两个一直躬身送百里仲轩离开的婆子,悄悄抬头瞥一眼,看他走远后,忙不迭直起身子转头往柴房跑,去看里面女犯的究竟。
没等含樱看到两个飞奔的婆子跑到柴房门口,一个轻如狸猫的身影从背后出现,百里仲轩已经悄悄返回,抱起她掉头就走。
回去的路上,百里仲轩不再大摇大摆,即使经过墨香斋,也小心翼翼的专走黑暗角落,快到垂虹桥的时候,才低头看一眼怀里满脸不自在和紧张的含樱,笑着开口:“那丫头也够娇气的,看见我掏出来的点心,居然一脸要吐的表情,不就是被水泡了泡吗?!还好后来咬着牙,一口口都咽下去了,要不然我真怀疑她明天一见了皮鞭,就老老实实啥都招了!”
含樱咬咬唇:江心怀孕三个月左右,正是早孕反应还没有过去的时候,看到那样乌七八糟的点心,肯定会想吐,可怜她为了腹中的孩子,还是硬生生把让她反胃的东西吃了。
一阵凉风吹过,含樱身子本就经了水,又被风一吹,忍不住鼻子痒痒的,刚用手捂住鼻子,一个喷嚏就小小声打了出来。
“啧啧!也是个娇贵人儿!”百里仲轩调笑的感叹一句,手上却紧了紧,把她往自己怀里使劲搂一搂:“我把你两句话告诉她了,她啥也没说。”
含樱犹豫着,要不要把江心怀孕的事说出来——不说,明天万一动刑,江心腹中的孩子就有危险;可是说出来呢?那是夏天南的骨肉,百里稼轩和闵朝梅会让这样一个与其有着杀父之仇的孩子出生吗?
“要不要求求我?”百里仲轩像能听到她心事似的,突然开口:“说不准二爷我心情一好,跟大哥说瞧上那丫头了,要过来给我暖床呢!”
含樱闻声,眼前一亮,可是眼中的光芒转瞬即逝:印象中的百里仲轩一向是一副二世祖的样子,虽然上有严父、下有长兄管教,也生的一表人才,却总是嘻嘻哈哈走马斗鸡,记得百里老爷子病重垂危,急召各方骨干来锦秋湖官邸托付后事的时候,这位二少爷还跑到舞厅,和一个留学归来的大小姐跳舞到天亮,让百里老爷子气的差点吐血。
难得的是,百里稼轩对这个唯一的弟弟却一向爱重,五年叛乱,也放手让弟弟参赞军机,可惜,百里仲轩始终一副怕挑担子的模样,弄到后来,军中和府里上下提起这位二爷,都忍不住大摇其头。
可是今晚,这位扶不起来的二爷,突然表现出来的身手、沉稳、急智,却让含樱都有些不寒而栗——这样一个人,又怎么能轻易把江心的秘密和生命托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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