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曾大夫不敢再多话,唯唯诺诺的答应几声,就退了下去。
含樱移到百里稼轩身边,无言的伸出手,轻轻给他揉着太阳穴。
百里稼轩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任由含樱给他揉着,半晌,有些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今天会放出她生病的消息。”
含樱顿了顿,反应过了百里稼轩说的是梅夫人闵昭梅,就轻轻“嗯”了一声,手上不停,继续给他揉着太阳穴。
百里稼轩停了停,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道:“估计那些曦城世家都是乖觉的,不会有人来探病,如果万一有那不长眼上门拜访的,你和嘉惠随便找个理由,挡了她们就是。”
含樱情知这样下去,闵昭梅可能不会“病”上多长时间,就会顺理成章的被“病逝”,但是想想如果闵昭梅得势,那被幽禁的可能就是自己,甚至儿子玉斐也会受到牵连,因此,含樱只能深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无论何时,都不要忘了用一颗初心对待云斐那个孩子……
想到这里,含樱才轻轻答应一声:“嗯。”想了想,又开口问道:“外边怎么样了?”
百里稼轩又往椅背上靠了靠,平日里总是严谨无可挑剔的军人姿态,此时却呈现出一种轻易不见的懒散,漫声道:
“二弟已经坐镇卫戍司令部,高云铸亲自带着人追出定淮门三十里,把所谓的劫持犯人的乱匪追上了,仔细勘查后,其中并没有谢冀云的身影,谢冀云还好好在曦城军事监狱待着呢,不过其中有两个是谢冀云的子侄,云铸就把这两个人、和带头的两个乱匪当场击毙,剩下的押回曦城军事监狱严加审问……”
他说的轻描淡写,含樱却觉得心里一颤:“这次叛乱平息后,大帅会把谢冀云也……谢家其他人呢?”
百里稼轩依旧闭着眼睛:“谢冀云被捕当天,谢夫人就已经自杀了,现在谢府里是两个姨娘带着谢冀云一个幼子,那孩子刚刚四岁,我想着给他改名换姓,交给一个老副官代养吧,至于两个姨娘,愿意出家也好,愿意改嫁也好,听凭自愿。”
含樱点点头,她原来对谢琳曦的印象不错,尤其谢琳曦最后自杀,也是希望用自己一条命给家人求一点生路,因此此时知道谢家还会留下一条根,而且如果处置好的话,这孩子也不用一辈子背负着“复仇”的重担艰难活下去,就轻声道:“七姨娘一点遗愿,大帅总算替她圆了。”
百里稼轩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没有说话。
含樱也觉得心里压抑的很,但是想到百里稼轩始终没有提闵昭梅的家人,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闵家人呢?”
百里稼轩脸色有些难看了,最后还是开口道:“闵忠泰一路潜行,安排的路线倒是很隐蔽,可惜没想到他的贴身护卫里已经有我的人手,因此还没出万国使馆区,就被当成纵火案的凶手当场击毙,他两个儿子也相继伏诛;不过带队的秦子鹤来报,闵昭梅的娘……脱逃无果的情况下,居然不愿被擒,选择了投身火海……”
饶是含樱已经有了最坏的心理打算,听说那个端庄的闵夫人居然有勇气投火自焚,还是忍不住“啊-”的惊叫了一声。
百里稼轩伸出手,按住了含樱放在他头上的手,安抚的轻轻拍了拍,但声音却变得阴沉了许多:“可恨她死之前,居然仰天高呼,诅咒我断子绝孙、永世所爱、不得善终!”
“不会的!”含樱猛地喊了一声,俯下身紧紧抱住百里稼轩,心里一阵止不住的慌乱:“不会的!”
百里稼轩冷笑一声:“她应该是真的恨极了我,甚至忘了她的亲外孙,也是我百里稼轩的儿子!”
含樱摇摇头:“如果老天真有惩罚,那就——”
她还没说完,百里稼轩已经抬手按住了她的嘴,转头深深的看着她,开口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岂会听她一介小小妇人的诅咒!”
含樱也凝视着他眼下那两抹青色,心里明白他如果真的不害怕,又何必堵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说下去。但终于还是微微点头,不再说话,只是从俯下身去,轻轻吻向百里稼轩。
在男女之事上,她素来不算主动,今日这轻轻一吻,让百里稼轩微微一震,随即伸手按住含樱的后脑勺,将含樱深深压向自己,唇舌纠缠,似乎要将所有的愤恨、潜藏的恐惧、孤单都要融化在这一吻中……
等含樱气喘吁吁近乎要瘫倒的时候,百里稼轩终于放开她,却把含樱的手放在自己的眼前,捂住双眼,一时没有动。
含樱有些僵僵的站在百里稼轩身后,渐渐的,觉得手里似乎有了一丝湿意,又疑心是自己感受错了,没等她确定,百里稼轩已经握着她的手移开,露出眼睛,然后站起来回头微微一笑,又恢复了平日的从容。
含樱仰头,痴痴的看着他,片刻之后,强压住自己心头的痛,绽放一个盈盈的微笑,开口道:“既然外面大事初定,内宅之中也不可一日无主,妾身愿意奉汪姨娘为主母。她品性纯良,汪帅对大帅也忠谨有加……”
百里稼轩握着她的手,微笑着,却固执的摇摇头。
含樱忍不住发急:“大帅!军中上下都看着您!各国公使也看着您!您不能把汪帅也除了!那会让众人离心的!”
百里稼轩迟疑了一下,但是,依旧摇了摇头!
☆、神秘人物
中秋节过后第二天,曦城一片惶惑之中,昨天夜晚的枪声和爆炸声虽然已经散去,但是很多人家清晨还是没敢开门,只从门缝里张望着外面街道上全副武装巡查的卫戍官兵。
太阳升起三丈高的时候,一个挑着货郎担子的乡下人从城西定淮门进来,乡下人消息闭塞,这货郎进城之后,似乎才发现城里戒严的气氛,登时吓了一大跳。
在守城士兵的注视下,他挑着货郎担子往后退了几步,又低头看看自己担子上满满的针头线脑,似乎是想接着出城,但是又舍不得卖东西的赚头,因此自顾自抓耳挠腮了半天,最后才一跺脚,挑起担子大声吆喝着“换洋取灯了!换鸡毛糖了!”,一边向城里密密麻麻的大街小巷走去。
守城的士兵忍不住笑起来:“乡巴佬!这时候还不回家里炕头上抱老婆!还要走街串巷卖东西!妈个巴的遇到不长眼的枪子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士兵往地上吐一口唾沫,就不再搭理那渐渐远去的货郎,转而开始检查下一个冒然进城的百姓。
再说那货郎,转了几条巷子,卖出几把新进的针线之后,看看大多数人家都是紧闭大门,再看看自己满满的货物,就不由叹口气。
眼见日头渐高,他索性在一户人家的门前石凳上坐下,一边拿帽子闪着风,一边懒洋洋的吆喝着“换洋取灯了!东洋人造的洋取灯喽!又亮又省油喽!”
吆喝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货郎只听“吱呀”一声,忙忙抬头去看,只见斜对面那户人家的大门开了,一个面目平凡的男人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一大早的!吵死人了!哎——货郎,有洋人造的金丝线没有?有的话把担子挑过来!我家娘子要选选!”
“有有有!”货郎一见生意上门,脸上立刻笑开了花,一边答应着一边挑了担子就凑了过去。
等凑到那户人家门前,只见那开门的男人挑三拣四选了半天,最后眼看还没选出来,那货郎就看看街道左右都没有人,于是就嚷嚷着:“老哥,我吆喝了一路,嗓子都要冒烟了,能让进去舀瓢凉水喝吗?”
开门的男人爽快的打开门:“进来吧,正好让我家娘子自己挑挑针线。”
很快,货郎进了大门,整条街道上,又恢复了空无一人的寂静。
这是一户普普通通的曦城民宅,两进的院子,院子里一棵枣树上挂满了熟的晶莹剔透的大红枣,枣树下,一个女人正坐在小杌子上,手拿着针线簸箩做针线。
货郎进来之后,就把担子放到女人面前,然后,连看也没再看那女人一眼,就快步向屋里走去。
开门男子默契的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进去了。
堂屋里,两个男子正在面对面的下棋,货郎一进去,就面朝其中那个身穿一身黑色中山装的年轻男子恭恭敬敬的跪下了,磕头后沉声道:
“禀主子、夏爷,昨夜冲出定淮门的乱徒,在离城门十五里的地方都被百里稼轩手下的高云铸率队歼灭了。属下今晨去看的时候,现场还有血迹,就地掩埋了十三个人的尸体,但是一个活的人影都没有见到;
方才属下又特意从万国使馆的方向绕过来,美利坚使馆已经烧成一片废墟,听守在那里的看门人说,昨夜那里很是厮杀了一阵,最后卫戍司令部的士兵拖着十来具尸体走了,还有一个女的,投身到火里活活烧死了!”
“啪!”伴随着清脆的声音,那被货郎唤作主子的中山装男子放下一枚黑棋,然后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身竹青色长袍、沉默不语、眉间有着深深一道伤疤的同伴笑笑:“这局棋下到这里,快分出胜负了。”
那长袍男子沉吟一下:“一个女的?不知道是闵夫人还是闵大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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