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江山不负卿 (美宁)

　　塞雪浑身一震，死死抓住竹叶的手，看着顾妈。竹叶一手捂着腮，一手还扶着塞雪，也不敢回嘴，但是眼睛直往塞雪身上瞥，满是“我为了姐姐才挨打”的委屈。
　　高副官原本也没想到含樱这边的人对塞雪的事反应这么大，见此情景，只能提高声音：“属下这就去向大帅回禀，请三姨娘保重玉体。”
　　说完，高副官转身向外，快步出了惜春轩。
　　“姨娘——您真的不愿意见奴婢一面吗？”高副官走后，塞雪止住要扶着她离开的竹叶，哑着嗓子，望着含樱内室的方向，一字一句的问。
　　内室静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梅子一手拉了顾妈进屋，然后当着塞雪和竹叶的面，狠狠的摔上门！
　　“姐姐，我们回去吧，”竹叶低声劝着塞雪：“三姨娘怕姐姐夺了大帅的宠爱，正巴不得她们糟践死姐姐呢，姐姐这样尊贵的人，不值当受她们的委屈。”
　　塞雪失神的被她扶着往回走。
　　“姐姐也该好好打算自己的将来了……”竹叶轻轻的声音，在两人间回荡……
　　

　　☆、巧合

　　竹叶扶着塞雪走了，高副官也走了，梅子和顾妈看看空落落的院子，再看看内室里一直靠在床头不言不语的含樱，相互对视一眼，都愁得一个头两个大，却谁也不敢上去劝说。
　　一炷香之后，梅子打发去打听消息的小丫鬟才小跑着回来，轻声禀报：“大帅的车马还是去稻香山庄了，带了……带了五姨娘随行。”
　　“进来给我梳洗吧。”没等梅子和顾妈想出怎么禀报含樱，就听内室的含樱静静的开口唤人。
　　“是。”顾妈忙掀帘子进去，梅子小声吩咐那报信的小丫鬟去叫其他当差的仆妇来端水端茶，然后也跟了进去。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的？”含樱已经自己从床上坐起来，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看梅子进来了，就淡淡的问。
　　梅子乖乖的跪下：“前天晚上姨娘吩咐让她第二天一早来伺候梳头，奴婢去传了一声话，当时还没什么事，到了第二天早晨，奴婢怕她还起不来，特意想早点过去叫她，到了门口，正听到那个小丫鬟竹叶在劝她，说什么‘把握住机会……三姨娘没准也欢喜姐姐能帮忙留住大帅’之类的话……”
　　说着，梅子深深磕一个头：“奴婢有错，没有及时报知姨娘，请姨娘责罚。”
　　含樱不置可否，少顷，才看看她：“让人去请大夫来，给塞雪看病。”
　　“是！”梅子忙俯身应是——刚才吵的再凶，只是她们做下人的一时气不过，但对于三姨娘含樱来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却不能显得那么没气量，有些面子上的事，还是得做的。
　　守门的婆子又来回话：“禀姨娘，高副官求见。”
　　屋里的人都是一惊，没想到百里稼轩已经走了，他贴身的副官竟然还在锦秋湖官邸。
　　梅子立刻扬声道：“是，奴婢这就去请大夫给塞雪看病！”
　　估计这话让院外的人听到了，梅子才示意门口的仆妇掀帘子，让高副官在客厅等候含樱梳完妆。
　　含樱头发本已梳好，这时只是略微拢一下，也没带什么首饰，就扶着顾妈的手，从内室出来。
　　客厅里的高副官本来听到她让人给塞雪看病，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会儿见含樱出来，一身月白衣裙，脸色也淡漠如雪，心不由又提了起来，起身敬礼问好。
　　含樱只是冷冷的看他一眼：“来接人吗？直接带走，再去看病也好。”
　　“姨娘……误会了……”高副官尴尬一笑：“是……这次的事……确实是误会，大帅因为有其他事情，先去稻香山庄了，特命属下留下，一来向姨娘解释，二来也护送姨娘随后去稻香山庄。”
　　不等含樱开口，高副官就赶紧说下去：“前天姨娘吩咐属下，塞雪姑娘出嫁之前，有人在酒楼上故意放言她是您的侍女等等，导致杨沧海退婚，让属下回禀大帅，追查酒楼上的人。”
　　含樱点点头，那既是她真正的求助，也是向百里稼轩的表白：以后会全心依赖他的保护。
　　高副官看她点头，不由叹了一口气：“属下禀报大帅后，大帅当时十分高兴，接着吩咐属下安排人去追查。当天晚上，大帅宴请汉密尔顿特使，因为心情不错，多喝了几杯，后来宴请结束，送走汉密尔顿特使时已经接近亥时，内宅各院都已经关门了，大帅却还是带着属下，延锦秋湖向着三姨娘您的惜春轩方向而来。”
　　“当晚大帅并没有过来啊！”侍立在含樱身后的顾妈不由惊讶的出口。
　　高副官看看顾妈，又望向含樱：“大帅是没有走惜春轩的正门，他带着属下延锦秋湖走了一段，绕到惜春轩后花园外面，在蔷薇丛里摸索了一阵，居然推开了一个小门……”
　　坐在沙发上的含樱不由闭闭眼睛——那个废弃已久的暗门，没想到，除了自己还记得，曾经从那里悄悄出去想找被拘禁的江心，百里稼轩竟然也还记得，也还有钥匙！
　　高副官看她的神色，就明白她也知道那个暗门的存在，当即低下头，继续回道：“大帅从那个暗门里进去后，属下稍微犹豫一下，也跟了进来，刚进门就发现是惜春轩的后花园，而花园里，还有一个身披斗篷的女子，扶着小丫鬟在赏月。”
　　顾妈“啊”了一声，不问也知，那两个人是塞雪和竹叶。
　　“当时夜色昏暗，何况又在姨娘的后院里，便是属下没有饮酒，也误以为是姨娘还没有睡——”高副官尴尬的开口：“大帅又喝多了，径直向那两人走过去，属下不方便待在那里，就又退了出去……”
　　屋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高副官等了一会儿，只好又开口：“第二天一大早，属下还没起床，大帅就闯进属下卧室，狠揍了属下一拳！属下被打的莫名其妙，后来陪着小心问了半天，才知道……才知道大帅认错人了……”
　　含樱这时候终于“哼——”了一声：“做错事倒知道往外推！”
　　高副官哪敢附和她的话，只是苦着脸回禀：“大帅这两天也发愁怎么跟姨娘说，所以昨晚才借口有夜宴，没有过来。本来按属下的想法，把塞雪姑娘悄悄打发出去就是了，但是大帅又担心她跟姨娘这么久，不明不白的出去，姨娘会生疑，所以后来才又想带姨娘去乡下，选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姨娘。”
　　“如今呢，他想怎么安顿塞雪？”含樱沉默了一会儿，问了一句。
　　高副官忙回答：“大帅说，是留是放，听姨娘的意思。”
　　“还能放得出去吗？”含樱咬紧下唇：“还是大帅觉得一条人命不值钱？”
　　“其实……”顾妈看高副官不好接话，毕竟留下塞雪还是放出去，牵扯甚大，只能自己接口：“伺候过主子的丫鬟，再被放出去嫁人，也是有的，只要赏赐厚一些，就是了。”
　　含樱心动了动，随即想了想，又失望的摇摇头：“塞雪不会出去的……”
　　高副官想着自己此来的使命，是转圜她和百里稼轩的关系，忙又说到：“其实那晚，虽然属下退下去了，但是赛雪姑娘身边毕竟还有人——所以，这件事情，也有些蹊跷……”
　　

　　☆、乱局

　　“竹叶当时执意到我院子里来伺候塞雪，只怕就是冲着塞雪来的，让塞雪和我离心背德！”含樱听高副官提到出事那一晚竹叶也在，不由一叹：“我早怀疑过她心思不正，可没有实际证据，加上塞雪求情，就没有狠下心来把她赶出去——前天晚上她好不容易碰到塞雪被……被大帅误认成我，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高副官默然：后宅争斗，本也是宁可错杀，不可错放，这位三姨娘脑子不算笨，偏偏心不够狠，弄到今天家宅不净的局面，让人只能徒叹奈何。
　　含樱端起茶水，用杯盖抿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袅袅的水汽，让她的容颜恍恍惚惚，朦胧如玉。
　　“从锦秋湖官邸到稻香山庄，大概得走两个时辰，姨娘您看……”顾妈听高副官说了塞雪侍寝的来龙去脉，已经认定大帅是无心之失，现在满脑子想着的，就是让含樱赶紧去稻香山庄随侍大帅，就冒冒然的插口。
　　“我不想过去。”含樱答了一声，忽然脑子里一丝灵光闪过：“前天晚上……前天晚上……”
　　她拈着杯盖的手停顿了：“前天晚饭时，我让人去叫塞雪来陪我吃晚饭，顾妈，你还记得塞雪没有过来吗？”
　　顾妈想了想，有些迟疑的回答：“竹叶回话说，塞雪姑娘不舒服，好不容易睡着了，就不过来了……”
　　高副官眸子里精光一闪：“也就是说她当晚早早睡了，不应该去后花园？塞雪姑娘……平日里也喜欢吟风弄月吗？！”
　　含樱心里一寒，摇摇头：“怪不得我刚才听你说她在后花园赏月，觉得有些怪怪的，她的性子，不是那样的人。”
　　高副官脸上神情有些阴冷了——偶遇大帅被宠幸是一回事；能及时探知大帅的行踪，却是一件包藏祸心、甚至可能会危及大帅安全的罪行。
　　“三姨娘，这件事属下要禀报大帅，在此之前，请三姨娘将塞雪姑娘和竹叶交给属下，她们不宜再和外人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