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玄落都听不见他说什么。
握住玄落的那只大手忽然滑落，玄落猛然一惊，两只手都握紧了那只冰冷的手，毫无形象地哭泣出声，“凤澜，不要，不要死。你不能死”
心中的剧痛说不清她到底是为什么而难过，她更不愿去多想自己当初是如何对这个男人动了一点点心，是如何将那一点点动心掐灭在摇篮中，她更不愿去想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好，每一次有意无意的好 风野昭看着没了气息的风野岚，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皇兄，皇兄”
“你为什么要替她死为什么”
“为什么到最后，你心里还是只装着她一个人难道你忘记你的使命了吗我用生命想要替你争取的东西，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值吗”
“玄落”风野昭忽然看向玄落，眼中的恨意和杀意几乎要将玄落融化。
玄落低着头，目光片刻也不离开风野岚已经安详如婴孩的脸庞。
周围的一切，都静止，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皇甫曜看见玄落的神情时，心中猛地一抽
那样的神情，是他第二次见到
第一次，是在他掉下悬崖之时。
而这一次，是风野岚为她而死
一道大力猛然将玄落推开，玄落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那后面，就是九霄阁的边缘，一旦掉下去，即便有轻功的人都会重伤，何况是现在没有轻功的玄落只有死 “落落”皇甫曜见状，什么也不顾地就冲过去抱住了玄落的身体，两人就这么往九霄阁下掉去。
一条七彩的菱纱在这关键的时刻缠住了皇甫曜的手，借着那股拉力，皇甫曜运转轻功，抱着玄落回到了九霄阁上，而那个影子见状，什么也不顾地就要去杀玄落。
七彩菱纱的主人自然就是即墨言兮。
她一向笑着的俏脸在此刻变得尤为凝重，只见她的菱纱挡住了影子的杀招，她对皇甫曜道：“两个孩子现在都已经安全了。”
在说这句话时，她的目光落在了风野岚的身上。
在上来救人之时，她亲眼目睹了这个男人为玄落做的一切，也亲眼看到了，什么叫做生死相许，可惜，这个男人爱错了人。
或许他没有爱错，只是他爱的时间点不对。
玄落的目光重新移到了风野岚的身上，此刻的他一动不动，已经完全失去了气息，风野谌脸上的绝望和疯狂让玄落见了害怕。
一种从心底发出的害怕不是怕死，不是怕被恨，而是对心中那种无力感和苍白感的害怕 刚刚那大力的一推，就是风野谌
风野谌紧紧抱着风野岚的身体，动作温柔得如同情人一般，他在他耳边低喃着，“岚，别怕，我就来陪你，我会来陪你的”
他说着，缓缓看向了玄落。
眼中的恨意几乎将玄落淹没。
但是他开口之时，却是让玄落和皇甫曜都是大吃一惊，“我不会杀你，玄落，他为你而死，说明你比他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我爱他所爱，哪怕明明知道他的心里只把我当作弟弟，我也愿意这么纠缠着他，我也知道他对你的爱有多深，可我从来都知道，我阻止不了。”
“正如这一次，我无法阻止”他静静看着玄落，看着她眼中的痛苦和泪水，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空气，凝固了片刻
“我有多爱他，就有多恨你”他一字一句道，然后抱着风野岚用轻功离开了九霄阁，但是他最后一句话却是响彻了整个金国的天际 “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而你，将永远生活在愧疚之中”
玄落的脑子忽然一懵
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而你，将永远生活在愧疚之中 这句话，像是一句诅咒，如同一个永远也不会消失的烙印，深深刻在了她的心底，她的人生 是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无法原谅
第675章 生死天下皆为聘
玄落的身体突然一软，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皇甫曜连忙抱住了她的身体，看见她就连昏迷时眼角都不曾停止过的泪水，心中的痛并不比她少 风野岚死了，仿若一切都结束了
他皇甫曜此生谁也不欠，却欠了风野岚这么多，这么多，多到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风野昭看着皇甫曜眼中的难过，看着昏迷的玄落，突然疯狂大笑起来，“哈哈哈，皇甫曜，玄落，终究是你们赢了”
“我们风野皇族，还是毁在了你们的手上”她一字一句道，“其实我从未输给你，我只是输给了我皇兄的那份执念，那份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的爱情。”
“正如风野谌所说，我皇兄对玄落的爱有多深，我就有多恨玄落我诅咒你们，你们一定不会幸福的”
她的嘴角挂着淡漠的弧度，那种心死如灰的眼神，让看惯了生死的皇甫曜都不由狠狠一震。
这样一个花季的女孩，承受了那么多的不公平。
她算计过，反抗过，甚至挣扎过，可命运终究是没有善待她，让她的一生充满了这么多的无奈，痛苦，悲哀，和背叛 风野昭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体，她的脸色苍白如雪，但眼中却是血红一片，她的身上忽然像是被经脉被冲破了一般，浅黄的衣裙一瞬间沾染了无数血迹，而她的肩膀处，却有三根银针被她逼出。
那是风野岚当时为了阻止她割断绳子时强行射入她肩膀里的，不会伤到她，却能让她的动作变得迟缓，也能压制她体内莫名多出来的内力。
此番她将那三根银针震出，只会经脉爆裂而死，这也是她的衣服为何会突然浸湿血色的原因。
皇甫曜的瞳孔一缩，“你要做什么”
风野昭看了一眼那个影子，冷冷一笑，“我以为我有多幸福，但这些幸福都是假的，其实我从来不曾幸福过。”
她说完，一握拳头，在她的手腕处有着一个隐隐的黑色影子突然消散开来，而那影子，在同一时刻倒在了地上，像是一个从来不曾出现的人。
因为现在的影子，已经真正地死了
即墨言兮微微退后了一步。
她活着的世界太过单纯，今日突然见到这突发的一切，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明明眼前的那个少女和自己一样，明明她也可以笑得如同阳光般灿烂美丽，可是为什么她能在她的身上感觉到一种死亡的气息，那种生命力枯竭的灰败，还有一种几乎破碎一切的绝望 她有些害怕
却又不愿错过那个少女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
风野岚的眼中，此时此刻只有皇甫曜一人。
“皇甫曜，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你，或许是因为得不到，又或许是因为，我真的就遇上了你这个劫吧，但是，我不像皇兄那么傻，宁可自欺欺人，也要期待下辈子此生，我风野昭活得太累，下一辈子，我再也不要见到你，见到玄落”
她说完，身体犹如一片轻飘飘没有根的蒲公英，向她身后的九霄阁飘去。
“不要”即墨言兮大声叫道，手中的七彩菱纱已经早她的声音一步，勾住了风野昭纤细的腰身。
风野昭看着那个单纯的少女，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关心，她的心微微一暖，在这冰冷的世界，她感受到了最后的温暖，可惜，只是来自一个陌生的少女。
她的身体忽然狠狠一震，即墨言兮连连倒退几步，那勾住风野昭腰身的菱纱也瞬间松开，她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眼前。
即墨言兮苍白的小脸上，莫名地滑落晶莹
皇甫曜看着风野昭消失的身影，喉咙处有着什么东西在渐渐发酵着，让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只是这么短短的一瞬，他心中的仇恨似乎在片刻之间都散尽了。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师父的意思。
带着仇恨的人生，不是人生
而风野岚的死，风野昭最后的决绝，都是对他的警告 他突然低头去看玄落，她眼角的泪水未干，眉间的苦楚未散，但是，她还在自己的身边，他们的孩子还在身边 九霄阁下面的人全部被换成了黑曜帝国的精英，怀中抱着孩子的苏晓和龙一，呆呆看着风野昭落下的身影，纷纷瞪大了眼睛。
然而，没有一个人的眼中露出惊喜。
他们的眼中，蒙上了一层奇奇怪怪的灰
怀中的两个孩子不知怎么了，突然大声地啼哭起来，那哭声和当初他们在战场上出生时一模一样，悲恸 不，两个孩子的哭声怎么会让心中产生悲恸之感不可能 这不可能
龙一和苏晓面面相觑着，然后纷纷看向了吾长歌。
而此刻的吾长歌却像是丢了魂一样，呆呆看着风野昭的满是鲜血毫无生机的尸体。
不知过了多久，皇甫曜的嗓音淡淡响起，“以公主之礼，厚葬”
说完，他将玄落抱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里，又检查了一遍两个孩子的身体，这才安心地让人护送他们先回边城，而他自己，则是自己去了金国的皇宫 皇甫曜去皇宫干什么，没有人知道
即墨言兮惨兮兮的眼神让吾长歌发怔的心多了几分心疼之感，他走过去，轻轻道：“一切都是命，不必在乎那么多，因为，这世间有太多的生死，你根本在乎不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