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闷地应了一声随他离开,方才望着两人远去而紧紧蹙起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而一旁的弈枫则若有所思,满脸心虚,心惊胆战地跟上。
来到行宫之内,皇佑景辰的心绪始终不能平复,满脑子皆是方才见到的女子和两人一起亲密无间的画面。想着想着,手中的有关战事的折子也再没有心情批阅。
想起早上消息传到他耳边,沈将军和袁将军已经攻下了日饮和松川两城。原本是多么好的消息,可他全然没有预料中的欣喜。总觉得这些喜悦,不该自己一人知道;总觉得这些喜悦,该和什么人分享的。
什么人呢,哪里有什么人呢。
突然,他无意识地往胸口一揽,像是在做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他怔怔地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掌,愣了半晌。这个动作,这些天来他不是第一次做了。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不能轻易忘掉的,比如习惯。
怀中……本来该有什么?
越想越闷,他索性出了行宫,来到空旷的草场上策马奔腾。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得他的衣袍翻飞,猎猎作响。他不停地奔驰,仿佛永远跑不到尽头。马蹄踏在草场上,溅起沙沙的细响和浅浅的黄土。烈日烤得草地散发出一种盛夏独有的青草味和干燥的泥土味,也灼得他汗流浃背。
正当他奔驰得愈来愈快、愈来愈烈之时,他眼前突然有一个小女孩策马奔腾的画面一闪而过,随即又有两个人同乘一骑的画面闪过,速度极快。他急忙勒住缰绳,却没能捕捉到那瞬息的画面。
方才是什么景象?他努力地想着,有什么东西似乎要呼之欲出时,却突然头痛欲裂,心中一阵闷痛。
他一只手抚上心口,另一只抓着缰绳的手覆在眼前,抬头望向烈日,心中翻腾的空虚感和混乱感久久无法平息。
到底,他遗漏了什么……
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莫慌<( ̄oo, ̄)/我不会让男二得逞的,下一章楠竹和女主终于要圆房了哦~~羞( # ▽ # )不过我素xx无能啊~~明天中午十二点更新哦!
☆、解蛊
两天后的夜里,夏如安去找褚凌江时,他正在太子宫的主殿内独自饮酒。
抬头瞧见是她,褚凌江扬起一抹笑容道:“明日,我们便成婚了……”
夏如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在那抹晃眼的笑容低下寻到几分苦涩。
大约是她眼花了,即将娶到自己想娶的人,他开心都该来不及。
“夏……”他不知是醉了还是没醉,手里抱着个酒壶念到,“你可知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是樨云山脚下,木樨花林中。”她认真回答道,“那时半首琴曲,半杯海棠酿,你我便相识了。我记得,你也同我说过。”
“不,不……”他执着酒壶摆手,而后想起什么似的,“是啊,你怎么会记得,就算你记得,你也不知道……”
他无声地笑起来,像个奸计得逞的孩子:“不是,不是那时候,其实也不是秋收大会上……是……是……你刚进宫,那年你……七岁。”他努力地回忆着,“对,七岁,可又不像七岁……就是那时候,我开始注意到你……后来,就一直……想要得到你……”他模糊不清地讲着,也不管面前的人是否听懂。
“可是……可是……”他重复了两边“可是”,却不知是有意识地还是无意识地,没有再多说出一个字来。
夏如安见他有些醉意,便走近些,发现那酒壶中是极强的烈酒。“明日大婚,你少喝些。”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她却口不对心地替他又倒了一杯酒。
此时想到他刚刚那番话话,她略微思考后眼中眨过一闪精光,试探性地问他:“明天我们成亲,应该开心的,你为什么喝酒?”
“开心?”褚凌江条件反射性地反问,随后又后知后觉地自言自语:“是该开心的,可我为什么喝酒……”
夏如安看着沉思的他,又顺势问道:“我听宫人说,你刚刚从月儿那里回来,就一个人在这里喝酒,是不是她同你说了什么?”
“月儿?”褚凌江一声轻笑,一只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紧握着杯盏,“她能说什么……无非是……祝我们恩恩爱爱,一世白头。”
他低低地笑起来,不知是觉得好笑,是开心,还是其他什么。接着又重复了一遍:“她竟然说,祝我们恩恩爱爱,一世白头……”
他就那样一直念着那句“一世白头”,再没了声响。
“太子?”夏如安试着叫他,“褚凌江?”
她退至门外,掩去气息观察屋内许久,确定里头的人确实是睡着了以后才敢离开。
她抚上另一只手腕上的银镯子,细细地、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银白亮堂的月光底下,隐约能见到那镯子里头刻着几个小字,隐着幽深黯淡的青光——日月同光,辰岁常安。
日月同光,辰岁常安。
她怎么能忘,她怎么敢忘。
后来,夏如安去了两处地方。一处是祁苍月住着的地方,还有一处,是北曜皇帝住的行宫……
“好了,等他醒过来就没事了。”祁苍月替皇佑景辰解完忘情蛊,欢快地对夏如安说道,“如安姐姐,我本来以为……你真的……”
“我真的要同你的凌江哥哥成亲是吗?”夏如安戏谑地看着她。
祁苍月闻言咕哝着“什么我的凌江哥哥”,微红了脸颊。而后又不解地看着夏如安问道:“可是如安姐姐,你明明也该中了忘情蛊的,为什么……”
夏如安微微一笑:“因为……我其实并没将那半粒凌霄丸吞下去。我在玉英山上的时候无所事事,曾看了许多医书,其中就有忘情蛊的介绍。虽没有配制方法与解蛊方法,却也足以让我辨别,褚凌江在那凌霄丸中加了忘情蛊。”
“所以……”祁苍月恍然大悟,接着她的话说道,“你便将计就计,假装吃下凌霄丸,中了忘情蛊?”
“没错,我被褚凌江带来太子宫后,本想呆在他身边寻找解蛊的办法。谁知……我在这里遇到了你,真是天都在帮我。”夏如安开心异常地说道。
“他好像要醒了……我先走了,如安姐姐。”祁苍月注意到床上的皇佑景辰动了动,向夏如安告辞离开。
夏如安心中一喜,等着他醒过来。谁知皇佑景辰醒来见到她却不是自己预料中的表情,说出口的那一句“太子妃为何在朕这里”更是让她震惊不已。
“你不记得?!你不记得?!”她连问两遍,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欢喜的心此刻像是跌到了谷底。
不可能,褚凌江不可能安排得这样天衣无缝!她瞬间慌了神,若是这蛊一辈子都没法解,若是连月儿也束手无策……
月儿……夏如安突然想到她,急着想将她找回来。正欲转身之时,身后的人猛然拉住了她的手。回头是一张谑笑的脸,正一脸调侃地看着她。
“好了,我逗你的……谁叫你不事先同我商量。”
芊素和弈枫对视一眼,急忙退了出去。
“你骗我!”夏如安闻言气得秀眉直竖,一拳打在床柱上,使得整张床都震了一震。
“打这鬼东西做什么!”皇佑景辰见到这一幕又气又急地抓过她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受伤后放在自己胸膛,一边替她揉着,一边抬头看着她说,“下回打我便成,别打这么硬的东西伤着自己。”语气是一贯的宠溺和疼爱。
“谁知你伤口好没好完全。”夏如安气已经消了一半,却仍是将头撇到一边。
他笑着说了句“自己看”,便将衣服褪下露给她一个后背。
“你可知,我方才早已经醒了,听见你们的对话,险些又气晕过去……你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我怎能心安?”只是他在瞧见如安脸上那种慌张茫然的表情之后,却心疼不已。他的如安,何时曾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于是便再没了想要骗她给她一个教训的心思。
“最重要的是你居然假意要和他成亲!就算是假的也不行!”他想起这段时日他们俩亲密的种种举动,气愤得喋喋不休,“他竟摸我如安的头!他竟牵我如安的手!他竟……”他身躯猛然一震,原本像滚豆子一样的话语也戛然而止。
因为身后那女子,此刻吻了吻他后肩上已经愈合的伤疤。
“以后,你不准这样……”夏如安从身后将他紧紧抱住,脸颊贴着他不着寸缕的后背,“不许用自己的性命护着我……我自己的命,我自己会去拼搏,会去争取。我的人生,只能由你来陪我过。”
她掰过他的脸,定定地注视着他:“你听好,我夏如安,这辈子除了你谁都不要。因为没有了你……”她微微一哽咽,红了眼眶,“我谁都不是……”
“如安……”皇佑景辰眼中水波氤氲,柔情无限。他捧着她的脸,落下细细密密的吻,似是将一生的爱恋与怜惜都吻尽。
良久,他才放开她,盯着她的眸子目光如炬,炽热的眸子中如同烈火燎原。盯了些许时候,他才缓缓吐出:“你可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