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间很期待接下来她的所作所为……
而此刻的王府里,一个黄袍道士正手执拂尘和道符在院中作法,口中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将手中的道符烧尽,转身看着那另外的五个女人:“那不干净的东西已被贫道暂时困在后院的湖底下,只是还需从逝者生前交往的女子中,选出三位腊月出生之人,今夜子时到那湖边去烧了这几张符,今后便无碍了。”
五个女人都微愣,见他从衣袖中掏出一沓不知画了些什么的黄纸问道:“你们当中可有腊……”
未等他说完,五个女人齐齐摇头,惊恐地后退一步。
道士捋着胡子摇摇头叹息道:“那贫道便不能保证各位夫人的安危了。”
话音刚落,两名女子犹豫地举起手。她们听说那鬼在湖底下都很怕,但一听那鬼会像缠上紫莹和青恬一样缠上自己,就更怕了。
“只有两位?”道士皱皱眉头,“罢了,罢了,心诚则灵。这符你们拿好了,切记一定要诚心诚意超度。”
两个女人有些担忧地接过符纸,他说心诚则灵,那若是少了一分诚意,是不是就……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慌张不言自明。
……
是夜,子时将近,一片朦胧微弱的月色下,两名手提纸灯笼的女子正向湖边挪着步子。踩在鞋底下的枯枝偶尔发出清脆的响声,听得人浑身发怵。跟在身后的丫鬟也没能好到哪里去,小心翼翼地迈着步伐,生怕哪里会窜出什么不明不白的东西来。
东面方向的一个屋顶上,夏如安躺在屋脊上,双手垫在脑后,一副等着好戏上演的样子。转头见郯逸飞一跃而上,手里拿着两个酒壶和两个杯盏,便即刻说了句:“我不会喝酒。”
前世当特工的时候,由于任务的需要,在多年的训练和药物作用下,酒量是超出常人的。可是就在上回与楚临江喝了一杯海棠酿,回到客栈发现自己有醉酒的症状时,她才知道这具身体的酒量很低,而且是出了奇地低。
“放心,”郯逸飞像早预料到一般,递出一把酒壶,“这是梅子茶。”
夏如安接过,轻轻嗅了一口,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那晚见你喝茶时皱眉,怕是不喜欢那茶的味道,想你年纪小,便猜到了。”
夏如安心里一惊,好细心的人。她本来还以为,他派人调查过自己。
“我的做法会不会很残忍?”她一边喝着手中的梅子茶,一边抬头望着如勾的下弦月,问身边的人。
郯逸飞怔怔地望向她,还以为她是在自责。毕竟她只有十岁不到,就算有再深的城府,有再冷的心性,也终究是个孩子。让她去做这些,好像的确是过了。“抱歉,我不应该让你一个孩子帮我……”
“我这个人,”夏如安打断他,“不喜欢欠别人什么,恩仇必报。你既然救过我两次,这次就算是还你些什么。”
郯逸飞看着月光轻柔地打在她周围,精致的小脸沉静如水,纤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覆在眼睑上,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散发着如月华般无与伦比的澈亮。随着微风轻轻吹过,衣袍一角静静飞扬,几缕细散的发丝在耳边拂动。虽是一身男装,此刻却掩饰不去那本该属于女孩子的几分俏丽姿色。
想想这段时间的相处,虽然让府上有些不安宁,却也着实热闹有趣得很。之前她未出宫的时候,听闻她也是用各种手段对待后宫那些妃嫔的,但北曜的皇帝却视若无睹,随她闹腾。总不至于……和自己一样,是借刀杀人?毕竟一个国家后宫的势力与朝堂上的势力总归是息息相关的。
而她,这个孩子,若她从不是北曜的一国之后,只是路过此地;若她能一直呆在在自己府中,直到长大;若她长大之后……
“啊——”两道女人的尖声惊叫骤然打破了他的思绪,重重地将他拉回现实世界。
“听见了?”夏如安望望西南方向,勾唇笑笑,“一次两个。”
此刻,两个方才还在湖边烧纸的女子全在湖中扑腾,不过两秒就沉入了湖底。岸上的丫鬟见到这一幕,皆落荒而逃。见鬼了,她们真的见到鬼了!
这一夜,府上许多人都彻夜难眠。
而第二日的问话,更是闹得府中人心惶惶。
郯逸飞坐在正堂上,俯视着地上跪着瑟瑟发抖的几个丫鬟:“本王再问你们一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王爷,奴婢说得是真的,那女鬼的手白得根本不像一只人手……”
“是啊,奴婢亲眼所见,那鬼手就这样拉住两位主子的脚踝,拖到了湖里面……”
“没错,没错,那鬼手就像用药酒泡过似的,瘦的都看不见肉……”
夏如安两人在暗处躲着,芊素黑着脸无语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感到有些无奈。好好一双手,不过白了点,细了点,居然被说成这样。
“我吩咐你的办得怎么样了?”夏如安偏头低声问道。
芊素幽幽一笑:“主子放心,下了一头牛的量。”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家丁急匆匆地跑来,“王爷,不好了!三夫人疯了!”
郯逸飞无奈地抖了抖眉毛,瞥了一眼夏如安的藏身之处,假装很惊讶地看着他,温和地问道:“是怎么回事?”
“回王爷,刚刚三夫人往自己头上插了几株草,盘坐在院中,说自己是仙人下凡。有个胆大的丫鬟想上前看看,就被她按在地上掐得个半死……后来侍卫们将两人分开,可是三夫人愈闹愈凶,将侍卫的脸都抓破了,现在还在后院闹腾。”
“成何体统……”郯逸飞一本正经道,“找几个人将她关到柴房里去。”
暗处的两人对视一眼,有默契地笑了。今天晚上……又要热闹得很。
是夜,两个身着夜行衣的一高一矮之人,抬着一位昏迷的女子在漆黑的夜色下穿梭。来到柴房门前,轻巧地开锁,将女子扔入房间,又快速地锁好门,动作一气呵成。再不理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转身便走。
“哈哈哈哈,大胆妖孽!你落到本尊手里,还想活命?本尊这就替天行道……”里面的人几乎是用唱的说道。
芊素瞥了一眼柴房的方向,强忍着笑意,对夏如安说道:“主子,还剩最后一个……”
夏如安自怀中掏出一张信笺递给她,“你去,记得动作要利索,低调一些。”
芊素看着纸张上的字,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抽了抽嘴角。只见信上写道:
“王爷,原谅妾身走了。这么多年来,辜负了王爷厚爱,可妾身心中已有他人。来到王府实属迫不得已,还望王爷宽宏大量,放过我二人一马。”
郯逸飞第二日看着信笺,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四天,七个人,丝毫没有留下证据。可这王府,却是被她闹腾得已经不成样。现在倒好,连绿帽子都给他戴上了,好在封了众人的口,没有让这件事张扬出去……
直到第七日,夏如安收拾好行装,打算离开王府。
“你这么快就走?”郯逸飞吃惊地看着她,不知为何心中隐隐传来一阵不舍。这七日虽然府中很乱,但他却觉得过得很充实。每日见着她,心中总会充斥着莫名的暖意。可现刻她要离开,总觉心中窒闷,仿佛这个地方即将黯然失色一般。
夏如安点点头,七天了,她再不走就等着被那个人抓回去了。
“夏如安,”郯逸飞蹲下身子,直呼她的名字。他定定地望着她,一脸郑重。“你……可愿意留下来?”这一刻,他没有当她是北曜的皇后,只把她当作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夏如安不解望着他的眸,那是什么?似是不舍,又似是坚决。他又为什么想让自己留下来?
“多谢王爷近日收留,但我不宜在同一个地方呆上太久,这就告辞了。”似乎是过了很久她才说道,说完决绝地转身离去。
“日后若是有缘,会有再见之日的。”临上马车之前,她侧头对郯逸飞说道。
郯逸飞目送她的马车离开,马蹄踏在地面上,溅起不少灰尘。夕阳余晖下,一道黑影被渐渐地拉长,直到变成一个很小的点,再也不见。
他就这样直直地立在门口,良久,耳边才传来管家的声音。
“王爷,回去吧,天色不早了,那小公子也走远了。”
郯逸飞摸上自己的心口,总感觉那里空空如也。若是有缘,会有再见之日?那一日是什么时候?还有多久才到那一天?一年,两年,十年?亦或此生再也不见?
只是此时的他,万般没有想到……今日一别,再见面竟是沙场之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读者实在对不起,上次走得急发错了,同样两章发了两次,这次对了。
☆、救人
北曜皇宫,御书房。
桌案上的一樽银制青龙三足鼎中缕缕轻烟升腾,龙涎香的味道弥散在整个房间内。桌前一袭明黄色身影正执笔忙于批阅奏章,此时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却并未抬头,只发出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淞西王府?”
“是,” 弈枫站在一旁认真地说道,“据探子说,淞西王府接待一位姓夏的小公子七日,半大年纪,身边有一位侍从,年纪与芊素相仿。自打两人进府后,府中接连几日都闹鬼。而且淞西王的七位侍妾死的死得离奇,疯的疯得离谱,失踪的人间蒸发……总之整个淞西王府可谓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