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眸光一黯,似乎是不懂这接下来的是如何的发生,让其之后的事到了那地步。陈氏续又说道:“我没有一刻忘记过你父亲。只是一个女人没有任何身份跟着一个男人这么多年,也累了。你父亲他,心根本没有在我这里。他不愿意娶我进门,是因为他还记挂着你的母亲。”
母亲去世之时,胭脂尚且年幼,对于她并无多深的印象。只知是位敢爱敢恨的女子,其他的一无所知。也不常听起父亲谈论。后来陈氏出现,胭脂也大方的接受了她。却不知话不多的父亲一直记挂着母亲多年。
“我那时自负自己年轻貌美,虽爱你父亲,但从没想过会爱的如此深刻。以为自己出走定会找到良人,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力气再去爱其他人。”陈氏垂首轻叹:“我也是一女子,期待着我爱的人也会爱我。”
胭脂微微一笑,心中却酸涩难忍。父亲去世之后,她最恨的无非就是陈氏。甚至将父亲过世全部归咎于她身上。却忽视了她心中其实也是难受的紧。
“之后我回南郡,却再也听不见关于你父亲的一点事。他仿若消失在这片土地上。之后我去了那座新冒出的新坟之上。”她一顿,那张脸仿佛苍老几岁。在这么些年来,她自己一人独自走过那些羊场小道,在月色下将这碗青白瓷的茶碗满上,借着月色的清辉,喝下仿若陈酿,倒下便睡着。
才能见着那人独自穿过浣花林,他的眼前是陈氏伏案在石桌上的情景。他挽起一撮长发放在鼻尖,柔声唤道的是她的名。
“之后便是我成了碧玉轩,想法不过是很简单。我思量着他在这片土地之上。自作主张便拿了他给我的银票盖了碧玉轩。”她垂眸苦笑不已。“至于婆子绣女出走一事倒是我从未想过的。”
说完这些话,两人皆是相对无语,喝茶心中各藏着心事。陈氏只当作是胭脂心疼自己爹爹,俱也是不说什么。谁知胭脂此时想的却是陈氏。她未曾料到陈氏对爹爹的深沉的爱意。现心下对她多了几分崇敬之意。
许是喝完了一盅茶水,陈氏忽问道:“我进庄子的事儿?”
胭脂点点头:“已经打点好。托了十一公的威严,我已经没有后顾之忧。”胭脂起身,屈膝弯腰却是一瞬直直的跪了下去。
“这是干什么?”陈氏一惊,连忙起身止住胭脂的如此大礼。胭脂眸色沉静,望了一眼陈氏平静的说道:“陈姨且让我行完此礼。我该行此大礼,您也受的起。”胭脂身上的那件浅粉亮缎褙子将她的脸衬得娇美。因长期生病的病色也很好的掩了下去。
她紧咬着唇,眸中沉着,平若湖镜。胭脂心中明白,她此刻做的是如何的事,跪拜的是当年出走的陈氏。但同时却是她童年记忆中充当母亲这一角色,她之前深深的恨意之中包含着她对她的眷念。
此时顶楼之上多少女娥和婆子亲眼见证了此刻。大家心中所想的却是她慕容胭脂为请陈氏回慕容家如何心诚。
陈氏眉目舒展开来,抬手抚上胭脂额上,心疼道:“你也算是尽了心了。你父亲在天之灵定会欣慰万分。”
胭脂一怔,并不言语。她想要的东西还没达到,苏氏仍旧盘踞于慕容宗府之上,且对碧儿做出那番事。胭脂深邃如潭的眸子静静的盯着茶杯,半晌低声道:“不会,我还没做到最好。”
胭脂紧抿着薄唇,看似娇美的脸上却布着寒冰。沉沉入水的双眸,细如葱白的指尖一寸寸抚过手中的青白瓷,咧唇一笑。
陈氏看着眼前的胭脂,呼吸一滞,铺天盖地的恐惧之感席卷而来。
“你可不要做傻事。”陈氏一把抓住胭脂的手,急急说道。
“陈姨,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傻事我是万不会做的。”她冲陈氏眨眨眼睛,一如孩童时期的模样。
陈氏放开她的手,心下觉得胭脂定会干出一桩大事。但是奈何自己人微言轻,早就过了让她听话的年纪。她就这样坐在自己眼前,却似感觉已离她很远。不管胭脂会在之后做出什么事。她能做的,无非就是力保她的平安。
“你啊。”陈氏轻叹,温润的目光扫过胭脂,关切道:“嫁人了可不要把陈姨忘记了。受了委屈,夫君对你不好就尽管回来,碧玉轩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温声软语,却是胭脂许久未听见的温情话,似融融的春水,温暖人心。
胭脂鼻尖一酸,心中苦涩感蔓延至全身上下。许久未曾哭过的泪水今日决堤而出。即便是父亲去世,嫂子的欺凌,李郎的退婚,碧儿遇害。因为她知道她不再有庇护她的人,在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是她自己。氤氲的眸中含着点点温情就那般望着陈氏。
“傻孩子。”陈氏张开双臂将胭脂圈在怀中,轻轻拍打着。
☆、26.第26章 大戏(一)
陈氏顺利重回慕容家的庄子。不久之后,由胭脂起头招了批新晋的绣女,跟着陈氏学起了刺绣的技艺。胭脂时常会趁吃过早饭坐着轿子去庄子上转转。
苏氏只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待嫁的日子平静毫无波澜,大半时光都用来荒废去。令人欣喜的是碧儿已恢复大半,性子也慢慢开始活泼起来。只是偶尔同胭脂坐在窗边做绣工之时,会不自觉的就失了神。胭脂手中依旧是执了一卷书,偶尔抬头瞧瞧窗外的细雨微芒。
灵芝偶尔上楼与她们说说话,却时常带了厨房婆子新做的糕点给她们尝鲜。说是那些个煮饭婆子最后忽觉得胭脂是位好小姐,之前那样对待实属不应该。
碧儿听罢,晃悠着脑袋问道:“那些个婆子真是这么说的?”
灵芝故作镇定,敲敲碧儿的脑袋,噌道:“那当然了。小姐觉得呢?”
胭脂笑笑,捻起一团桂花糕,凑近鼻尖细细的闻过之后咬上一口,慢悠悠地说:“我为什么不相信。这每日送来的都是我爱吃的,连味道都与望月楼上的一模一样。我当然信的了。”
碧儿掩着绣帕别开脸,使劲憋着笑。
灵芝面上尴尬,脸却不由得红了。碧儿将脸凑到灵芝跟前打趣道:“灵芝姐你不知道了吧。最近送来的糕点,小姐尝过第一口就知道了。”
灵芝哑然,垂下头去,闷着声音道:“我只是想让你出嫁时对这府上的人还会有一丝眷念。哪怕只有一丝,午夜梦回总会回到这院子。许是哪时候你就会回来再看看我。”
“这还不都怪你。”胭脂假装怒道:“还不都是怪你。我这许久未吃过,心中甚是想念之际。你就拿来了。这在脑中思索千万次的味道,自然第一口就尝出来了啊。”
灵芝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道:“可是真的?”
“自然是。”胭脂点点头。
“知道吗?世间总有千般万般舍不得。我自然是舍不得的。也定会回来看你。若是你们夫妻二人以后来京都那极然是最好的。我们俩,以后见着的机会还有很多很多。多的你呀,数也数不清。”胭脂俏皮的刮了下灵芝的鼻子。话毕,灵芝身子一抖,鼻子一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簌簌落下。她忽然双手捂住脸,双肩不停的颤抖。哭声从紧咬着的唇畔中不时溢出,如小猫的呜咽。
“你怎么这么傻。”胭脂不由得有些心伤。若是灵芝现在未嫁,她定是舍不得将她一人留于这府上。
“快去用冷水敷一敷眼睛。待会儿下楼去岂不是让那些个丫鬟婆子见着了,会说我这做小姐的欺负你呢!咱慕容府上官家娘子的威严去哪里了。”
碧儿掩着袖子轻轻笑出声。抬头却望见灵芝一双喷火的眼,忙止住笑,起身吆喝着去打水了。
灵芝和胭脂相视一笑,却是相顾无语。
婚期渐渐接近,灵芝也开始忙碌起来。说是要招待族中的贵客,还要备好那日所需的酒菜之席。整日忙的脚不沾地,晚上倒床就睡。管家那厮心疼,却又不好出言说话。
灵芝几次派了碧儿下绣楼去帮帮灵芝都被她赶着回来。说是婚期将近,胭脂忙的也挺多。胭脂无言以对,勾勾唇角将视线重新汇聚于手中的那卷书上。
蓦然,身后传来轻响,胭脂身躯一震却并未回头。那人熟悉的气息紧紧包围住她,将她逼的蜷缩于藤椅之中,心如刀绞一般疼痛。
那人想要上前一步去瞧瞧,被胭脂厉声阻止:“你不要过来。”她语气冷如寒冰,全然无了以往的娇俏。
“你可是还恨我?”
凝着手中的书卷客客气气地开口:“公子这就是说笑了。无缘便是无缘,何来恨之说。胭脂拜托的事可是有办妥了?”
“自然是妥了。”身后的那人语气沉沉,一改往日的轻细。
胭脂点点头,手指尖拂着落在书卷上斑驳的光影轻轻笑出声如银铃般:“倒是谢谢你了。报酬会在离府之日让灵芝送予你府上。”
“其实不用。”他故意避开报酬一事,打起笑脸。胭脂并未回头,眼角余光瞥见那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阶前,一身玄色衣衫紧紧贴在他修长的身上,细白指尖一枚翠色玉扳指上写着李字。
正是这个字,深深刺痛了她的双眼。胭脂不着痕迹的别开眼冷冷道:“李公子真是说笑了,这哪有买家托付了事不付钱的道理。你且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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