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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劫 (周乙)


刘玉洁回首淡淡一笑,“这件事,也别让阿爹知道。”
十个梨州歌伎还打动不了么,装什么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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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花会渐渐散去,众位贵女向公主谢恩辞行,有人满载而归,有人郁郁寡欢,此处不再详述。
而韩敬已依然坐在水榭,仰首靠住金色的罗榻,聒噪的诵经声不时传来,他推开捶肩的宫女,一把掀起空止,“你不走是吧,我走。”
“阿弥陀佛。殿下的心不净,神才不宁,需多听几遍《心经》……”
韩敬已呵了声,“佛祖净化不了我,”他转首看空止无波的眼,“只有她,才能超度我。”
“那她便是你心底的万恶之源。”
“我作恶关她什么事?”
韩敬已大步流星离去。
他没回安喜殿,直接去了上书房,元德帝没想到他还敢来。
从这里就体现出皇宫的弊端,这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你看,他才刚调戏过阿玉,皇兄就知晓了。
当然,这正是他想要的。
“朕看你年纪也到了,过些日子清闲下来,是该给你指一门好婚事。”元德帝低首饮了口茶。
“好啊,把刘涉川家的二娘赐给我。”
元德帝瞪了他一眼。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即便肆意妄为也知道底限在哪儿,同时,也是个不太认真的人,对诗词歌赋以及书画不感兴趣,好在棋艺精湛,没事还能打的一手好猎。
做个闲散藩王足矣。
至少还没被养废,但若真的一点也不废,又怎能令人放心。
“你要娶她,难不成想摘了郡王这顶帽子?”元德帝哼了声。
反正你早晚都要废刘涉川,又何必惺惺作态。韩敬已笑道,“好啊,那丫头也这么建议我。是该认真考虑下了。”
“荒唐。你看看你,孬好也是做叔叔的人,就连韩琢都比你懂事。”
我能懂事吗?
你允我懂事吗?
韩敬已笑了笑,满屋明珠比之他的眼眸都要失色。其实他这样的人,若好好说话,谁都很难拒绝他。“反正我喜欢她,越看越可爱,就算不给我娶,总不能连想也不给我想。”他神色渐渐认真,看上去并不像一时兴起。
元德帝无语,心忽然有点疼,胸口好像被扎了无数根钢针。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他终究还是养废了他,眼皮子浅的只看见女人,罢了罢了,至少他还能安享一世富贵。
可他终是难过,也无心再听韩敬已说什么,无非是让他答应把那刘家二娘赐给他。这又不是小猫小狗,岂能拿来随便赏人。
作为圣上的心腹,第一贴心人,怀良这个时候跳了出来,笑着劝了韩敬已两句,要以大局为重。
“既然如此,那我只有另寻真爱。”韩敬已收起遐思的目光,朝元德帝拜了拜,告辞,碰巧安喜殿的人也立在殿外迎接。
元德帝气的丢下茶盅,“孽障。前头还一副痴情满满的样子,一转眼就变卦,我若允了他刘涉川的女儿,岂不要出大事!”
怀良一口一个圣上息怒,和声细气道,“郡王殿下还年轻,心性儿还没定,再过两年便好了。”
元德帝才稍稍息怒,其实敬已这样也很好,难不成还希望他真对那刘二娘上心。
无心才令人放心。
但他不知离开后的韩敬已,收起了面上的玩世不恭,以阴鸷晦暗所取代,在深冷夜宫纱灯的簇拥中,忽明忽暗,似月色天幕下,苍原之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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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三姐妹结束了热闹的赏花会,只有刘玉筠艳光四射,春风满面,好不得意。
刘玉洁显得格外安静,刘玉冉则还没从一连串的不思议中清醒,心底虽担忧不已,但到底还是打住了追问的欲/望,也许洁娘心情顺过来的时候会主动诉说吧?
冷不丁一双刀子般锋利的眼窜入脑海,令她想起朱红色宫墙对面的少年——方二郎。
高挺的鼻梁,飞薄的红唇,身形高大而结实,就那样冷冷的扫过来一眼。
刘玉冉浑身僵硬,呆住。并非是被他迷得,而是吓得,吓得浑身起了一层冰碴子。
姐妹俩心中各自有事,便简单交谈了几句,又去父母那里问安方才回房梳洗准备就寝。
幸而云袖偏长又有披帛掩饰,刘涉川并未发现刘玉洁的手受了伤。
刘玉洁的洁心园有两个大丫鬟一个嬷嬷掌管。林嬷嬷最大,几乎所有事务都由她拿捏分寸,绿染温柔细心有点内向,管着刘玉洁屋里的事,绿衣活泼脑子转的又快,管外面,包括调/教下面的丫头或者对付各房之间必要的应酬,琐碎但做起来也十分周到,这便是每逢外出,绿衣经常跟在刘玉洁身边的缘故。
但若是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去处,刘玉洁也会带上绿染,她格外细心,与绿衣的性格完美的互补。
服侍刘玉洁睡下后,绿染在外屋问绿衣:“小姐为何受了伤?”
这个绿衣也不清楚,她属于女眷带来的婢女,被留在三源宫外殿同一群下人吃喝,回去之后才见到主子。
可是马车里的刘玉洁太安静,连大小姐都没有开口问,她更是不敢问,洗澡的时候倒是小声试探过,刘玉洁不答,但也未生气。
绿染微微叹息,“此事还是不要瞒着林嬷嬷,但小姐不想提,我们先也别急着问,慢慢伺候着,总会发现点什么。”
绿衣点点头,欲言又止。
刘玉洁睡的并不踏实,翻了个身,裹紧杏红色的绫被。
九安,你要带我去哪?她哭,纤白的小手被少年攥的紧紧的,印出青痕。
回丰水。
不,不能逃,韩敬已会杀了你的。
少年奔跑的脚步一顿,幽幽回过身,浓雾清薄,他的容颜似晕开的水墨,散开,凝聚,最终幻化成了韩敬已。
阿玉,为什么要跑?
不,我没有。
长安有什么好?你的堂祖父,堂伯父,堂叔父,就连你的亲叔父,有哪一个肯要你?就算是公主,没有亲族的支持,都要看人脸色行事。你回去,岂不任人宰割?
别说了,别说了!她不想听。
阿玉,只有我要你,只有我!
她使劲往后退,救命,救命啊!
沈肃不会来了,说不定在阎王殿喝茶。
救命!救命!她听清了每一个字,却一个字也听不懂。无边无垠的黑暗似一卷冰浪迎头拍下,刘玉洁委顿在地,不停捶打韩敬已,用力推他的头。
她在他的身下竭力的挣扎、呜咽。不要,不要!他不依,征服不了她的灵魂,至少还能征服她的肉/体。
阿玉,你服了吗?
服了。她说。你想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他眼中有无法遏制的怒焰。
她仿佛忘了哭泣,目光投在不知名的一点,半晌才幽幽问他,我可以穿衣服了么?
韩敬已的面色瞬间苍白,深色的眼瞳不断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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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想礼貌的敲敲窗,或者坐在碧纱橱外跟她好好谈谈,但当鲛纱帷幔后的哭泣一声比一声强烈,隐隐开始挣扎时,沈肃再也坐不住,箭步冲进去抱起了她。
他惊讶的凝视怀中的她。
那么冷,那么柔弱,却也那么坏。
总是令他生气,挑他遐思,偏偏却有双无辜的眼。
沈肃默然片刻:“快醒醒,别哭了,这里不会有人强迫你‘要’。”
她微微蹙眉,长长的睫毛很慢很慢地眨了眨,乌黑的瞳仁渐渐凝聚,在凝聚的这段时间似乎还在判断梦境与现实。
沈肃!
你把我的闺房当成什么了?
她下意识去摸枕下的匕首,被他一手按住。帷幔笼罩的这一方小世界里,两人大眼瞪小眼,呼吸相对,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丝丝入骨,一点一点的吞噬寒冷。他声线黯哑道,“之前……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你讲道理,应该听从你的不讲理。”
他抱着她,目光缠绵,“我跟你是一伙的,只跟你一伙。”
同伙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我们互相分享一下怎么样?
他像手段老练的驯兽师,一点一点的抚平她浑身立起的倒刺,抓住一个最柔软的瞬间,忽然问,“什么梦这么可怕?”
她凝眸一顿,“忘了。”
他提醒,“你哭着叫韩敬已。”
“知道我有多讨厌他了吧?连做梦都在骂他。”她极镇定。
“可是我听见阜南道,还有烟霞湖,你怎会知道烟霞湖,这不可能。”
“梦里之事我怎会清楚,许是你听错。”
他发现她受伤的左手一直在无意识的拉扯他的袖摆,似要揉烂搓碎。
“哦,但是你得明白,如果你不对我敞开心扉,我很难做到令你完全满意。”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便是满意。”
他笑了笑,“凭什么呀,你凭什么这样使唤我?”
“你自愿的。”
“我为何不这样对其他人?”
“其他人不是刘祭酒的女儿。”月光中她泛着珠光的唇瓣讥诮一弯。
他捧起她几近透明的小脸,手心温暖,“那你可要听仔细了。”似乎是要给她做好仔细听的准备,顿了几息,他极淡的声音才温哑的钻入她耳中,“你没有这样的身份,我一定不屑搭理你。但有这样的身份不是你,我也不会如此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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