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抚着脸。
沈肃替她回答,“不想让人知晓刘二小姐跟沈肃在一起喝茶。”
还指望利用他做三件重要的事,显然不能对他说“是的”,刘玉洁摇了摇头,正襟跪坐茶案前,“其实喝茶挺不错,家里的哥哥们也很喜欢这里。”
将一碟水晶玫瑰糕推至刘玉洁面前,沈肃一边为她斟茶一边道,“脸色这么差,昨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眼睑下有淡淡的阴影,似是藏着无尽的心事。
“没有。”她回。
沈肃起身将竹帘放下,空间忽然幽闭,她一个激灵,瞬间释放满身的倒刺,仰首警惕地盯视他。“风吹进来的时候你在发抖。”他解释。
“谢谢。”她收起倒刺。
“准备了什么花露参加高禄公主的赏花会?”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刘玉洁蹙了蹙眉,还有心情闲聊,难道不该先说正事,但还是耐心回答,“家里有很多花露,随便哪一瓶都不错。”
也就是根本没准备。长安花露多如牛毛,想要一款别出心裁的并不容易。
“这个或许有用。”沈肃递给她一只精致的小匣子,巴掌大,还散发着怡人的淡香。
“听说这是‘晨露’的方子。”他希望她喜欢。
晨露!
饶是时常木然的她,表情也刹那生动起来。
晨露啊!长安最富盛名的花露大师蓝康的典藏之品,关于它的好坏众人褒贬不一,然而说再多也没用,因为蓝康并不打算与世人共享。
据说连公主的面子也不给。
晨露,当之无愧的不传之品。那么以蓝康的尿性,这必然是香品中的极品。
由此不难想象拿着晨露参加赏花会将会获得何等的殊荣。
良久才回过神,刘玉洁呐呐道,“为了刘氏女,你竟这么拼,那我可不可以请你做五件事,不,四件……”
他的心意竟成了她得寸进尺的筹码。
沈肃双眸半晗,反问,“难道你要嫁给我?”
“不要。”
沈肃笑了笑,“那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世上哪有免费的馅饼。
不应便不应。
她也就碰碰运气随口一问,不管拒绝与否,皆在意料之中,女孩雪肤般的小脸始终平静。
“收下吧,这个礼物并不要你付出什么。”沈肃道。
“谢谢,但无功不受禄。”刘玉洁双手奉还。
她垂下长长的睫毛,再扬起,眸光闪烁破釜沉舟的坚定,“我想我们还是说正事要紧。”
“我在听。”
她顿了几息,“我要你……杀了韩敬已。”
沈肃煮茶的动作一顿,“你没疯吧?”
他果然认识韩敬已,寻常人只知承易郡王。
“没。”她说。
“我要知道原因。”他有附加条件。
“那么……换一个。”刘玉洁竭力掩饰了下目中那一瞬的不自然,却没逃过沈肃洞悉一切的深眸。她收起视线,淡淡道,“我不想让阿爹外放永州,任何可能沾上永州的事都不行,你帮我阻止。”
“不可能。”干脆而坚决。
“沈肃!”连续被拒两次,刘玉洁多少有些不忿。
不管她提多么不合常理的要求沈肃都不惊讶,因他就没觉得她正常过。“除了圣上,任何人无权做主四品以上的六部官员外放,我顶多帮你打探外放的时间和地点。”
沈肃这番话令她如坠冰窟,所以让阿爹去永州是圣上的意思……不,不,这种无稽的猜测一萌生就立刻被否决,阿爹的忠心日月可鉴,圣上又如此倚重阿爹,没理由这么做。定是小人利用这次外放栽赃陷害!再加上一心除掉三皇子的韩敬已……
“为何要杀承易郡王,你就不怕被诛九族?”沈肃换了一种方式套她话。
她一惊,饱满如花瓣的小嘴微启,失神的望着他,殊不知这样的表情对男人而言,根本就是危险的诱/惑。像是被灼了下,沈肃不自然的别开脸,为心底奇异的悸动而不甘。
“那么……帮我留意韩敬已的一举一动总可以吧?”缓过来,她冷声问。
“再具体点。”
“比如……关于他的婚事。”
她的肌肤又呈现出那种令人不安的白。
沈肃盯视她,“跟你有关?”
“是。”
“不可能。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藩王绝无可能与重臣联姻,这是不可更改的朝廷法度。”
藩王绝无可能与重臣联姻么,如果他非要联呢?
他不是藩王,或者令尊失去一切。
仿若一桶冰水迎头淋下,寒凉入骨,刘玉洁无法遏止的颤抖。
韩敬已!
她太了解韩敬已!
既然开口要娶她,就一定会不择手段强娶。
藩王是他与生俱来的身份,但让阿爹失去一切……这事他真干的出来。
不,不,她宁愿承受他的侮辱,大不了与他同归于尽,也不要他伤害阿爹!!
又开始了,是什么让她如此的恐惧?
就连红艳艳的樱唇也褪去了血色,湿漉漉的杏眸似有无边的凄惶,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委顿在地。
“洁娘,看着我,我在你身边,你害怕什么?”沈肃推开茶案,将她抱进怀中。
温度果然低的吓人。他用力揉着那两只攥紧的小手,呼唤洁娘时温热的气息不时打在她纤细的脖颈,“说话啊。”一手捧起她的小脸,另一手依然用力搂住她,她茫然瞪着他,竭力不让泪涌出。
“沈肃,沈肃……”
“我在听。”
“救救我阿爹,救救我……”她居然也会求人,沈肃垂眸望着她,目光里有自己都未发觉的温柔,低声道,“好,我答应你。”
咯,她噎了下,慌乱不已的眼神渐渐凝聚……我,我,她咬紧下唇,自他怀里挣开,一只小手握拳,紧紧挨在心口。
他还想抱她,左脸立刻挨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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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呼啦一声被拉开,除了脸色略有苍白,刘玉洁神情如常。绿衣欣然迎上去,“小姐饿不饿,我们去多味楼吃点东西吧?”
好啊。刘玉洁心不在焉道。
“沈公子呢?”绿衣小声问。
“喝茶。”
“还喝!太没礼貌了,也不出来送送您。”绿衣没好气的撇撇嘴。
幸好没送,万一打起来两人可就彻底撕破脸。毕竟……他还有利用价值。
主仆二人急匆匆离开茶斋。
花了三天时间,周明将有关刘玉洁的材料整理一番呈给沈肃。展开过目,沈肃不禁诧异,无论横看还是竖看,她与韩敬已都不可能有交集,恨意从何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026心痛027大礼
刘玉洁把一部分希望寄托在沈肃身上,无疑与虎谋皮。
沈肃与韩敬已互相认识,很可能比她以为的还要熟悉。她这是让狼去咬狈,需承担狼狈为奸的风险。
然而,也只有这只狼才能给她最有效率的回馈。总比让九安和砚从兄受伤强。
所以在茶室那出惊慌失措的举动一半真一半假,那是她对沈肃的一个试探,试探他为了刘氏女究竟会做到哪一步。结果大大出乎意料,沈肃居然答应保护她。
至今她还有点怀疑是不是听岔了。
要知道“保护”这两个字可就不局限于三件事,很可能要做很多很多……
但她相信他的能力。
沈肃二十二岁就穿绯色襕衫,这个颜色非正四品至正三品不能穿,具体品级要看他腰带上的玉銙,正三品十三个,从三品十三个少一金,正四品十一个……刘玉洁拧眉仔细回忆。前世她很少正眼看他,当然也可能是不敢看,哪里清楚玉銙究竟十一还是十三。
那是两个人第二次在一起,她手忙脚乱伺候他更衣,可是男人的革带很奇怪,长这么大第一次碰怎么解也解不开,沈肃垂眸看她,催了她一声,她吓得手一哆嗦,指甲险些断了,这样的她看上去大概很可怜,他当时深深看了她一眼。
醒来时那条革带就躺在她的右手边,她翻过身目光寻找着落点时被玉銙上的光芒所惑,随着烛光摇曳,排列的整整齐齐,中间缺了一块……所以……那是十三少一金!二十二岁的他居然官至从三品,仅次于阿爹!
回到府中平静的过了两日,距离赏花会还有五天,重新做花露已经来不及,刘玉冉打算去御香斋随便买一瓶,谁知刘玉洁将蒸馏好的红蕊露拿出来,“就用这个,咱们就叫柑露。”
这不太好吧!
“她们会向祖父告状……”刘玉冉声如蚊讷。
告状?
这些年她们告的状还少吗,再多一笔又何妨?
刘玉洁唇畔讥诮,“祖父的心本来就是偏的,做的再好佟氏一句话便能抹杀。咱们还不如怎么舒服怎么来。”
一丝怅然浮上眉心,刘玉冉不禁琢磨起洁娘的话。
如何才算舒服。
首先想到吃饱肚子。听起来很不可思议,锦衣玉食的她很少吃饱过。
絮娘时常嘲笑洁娘痴肥,然而家里的从兄们最喜欢的还是洁娘,更别说逢年过节遇到的表兄,盯着洁娘的眼睛几乎要拔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