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洁浑身打颤,眼前的东西时不时都开始出现重影儿,可她一心念着沈肃,满脑子都是想要再次看见他的渴望,这渴望犹如一团不灭的烈焰,暖着她冰冷的身体和渐渐僵麻的神智。
一团浓郁的乌云再次汇集山寨上方,不一会儿又降起了瓢泼大雨,刘玉洁抱着山耳猫蹲在一处岩下避雨,浑身早已被浇头,雨滴不断从她鸦翅般墨黑的睫毛滚落,已然分不清那些水珠到底是雨还是泪。
刘玉洁不知道这场雨将地上的脚印冲的乱七八糟,极好的掩盖了她的踪迹。
刘玉洁更不知道此时的山寨已经沸腾而起,只为了找她。
却说韩敬已杀了葛江龙后,冯如虎立刻派人清理干净,又与韩敬已继续把酒言欢。不多时有人禀告:“有个自称阿如的婢女求见。”
阿如顶着一头血,踉踉跄跄扑倒韩敬已脚下,抱着他的腿哭诉。
韩敬已无比耐心的聆听,聆听才一转头的功夫女人又给他闯了什么祸。
山路泥泞,雨水不断,他简直不敢相信刘玉洁哪来的胆子居然敢逃跑,这哪里是逃,分明是寻死!
阿如哭道,“是一只猫,那只猫听她的话,又凶又狠,仿佛一只小豹子。”
那是山耳猫。
韩敬已踢开阿如,一面派人命人严查各处要道,一面带人亲自搜捕,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稍稍确定刘玉洁逃走的方向,没法再准确了,脚印都被大雨冲模糊。
他发誓,这次逮到她一定要拿去她肚子里的孽种,出了月子便要她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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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急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刘玉洁从倾斜的岩石下一点一点挪出,大口喘着气,山耳猫似乎感受到了她这一刻的虚弱,不停用舌头舔她的掌心。
刘玉洁也顾不得繁文缛节,褪去衣物,用力的拧干里面的水,这才穿上,虽然还是又湿又冷,但总比挂着一身雨水强。她轻轻抚着山耳猫的脑袋,“小灰,你说沈肃会来吗?”
山耳猫温顺的喵了声,转了脑袋舔了舔背上的伤,刘玉洁爱怜的望着它,鼻腔又酸又辣,她努力逼退泪意,继续往前走。
天已经完全黑了。她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同时也遇到了第一道暗哨。
放哨的见是一女子,又想起之前的飞鸽传书,才按住机关,否则刘玉洁肯定要被那隐匿在树上的机关活活扎死。
一共三两名放哨的,只走出两个,另一个在屋里睡觉。他们点亮气死风灯,呼啦围过来,不禁看傻了。
他们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虽然她头发乱的不成样子,浑身甚至脸上还有泥渍,但那冰雕玉琢的肌肤是真的,乌黑的眉眼也是真的,被雨打湿的单薄衣衫裹着那不停颤抖的娇弱身姿,仿佛雨中瑟瑟而舞的玉簪花,馨甜而又魅惑,直叫那两个年轻的暗哨神魂动荡,场面一时诡异的安静。
刘玉洁摇摇欲坠,扶着树干委顿在地。
其中一名放哨的才回过神,“她,她晕过去了。”
另一名结结巴巴道,“那现在,现在该怎么办?”
对方声音出气的诡异,“你先别急着回禀,我过去看一眼。”
另一名何尝不想仔细靠过去看清楚。这两人蹲在刘玉洁面前细细打量,甚至伸手碰了碰她脸颊,细滑的仿佛上等的瓷器。
两个放哨的咽了咽口水,双目炙热,压根就没注意有只猫在对着他们不停大吼。
树影忽然响动,二人惊讶的同时抬起头,一道寒光迎面劈下,两朵血花刹那飞溅,林间重又变回了安静。
屋内睡觉的暗哨早就醒了,迟迟不见外面有动静,便探身向外打探,却见一名黑衣劲装的高个男子立在树下,身段竟是格外的抢眼,俊美异常的面孔在灯影中恍恍惚惚,暗哨大呼不妙,还未来得及张嘴,对方展臂狠狠一抛,手里的匕首飞旋而来,穿过他张圆的大口,一击毙命。
沈肃弯身将那轻的不像样的小身子抱进怀里,一面飞快的朝暗哨的屋子走,一面道,“洁娘,洁娘,快醒醒。”
暗哨的值房虽然简陋却有充足的热水和炭火,沈肃飞快的褪去刘玉洁又脏又湿的衣物,用自己相对干一点的柔软的里衣将她擦干,也顾不得恶心,挑了暗哨用过的一面相对干净的毯子覆在她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就生火,倒了好多桐油,烧的木头劈啪作响,屋内渐渐暖和起来,但窗子并未关严,留了相对宽裕的缝隙,这样烟火气味轻,免得熏了洁娘。期间又为山耳猫涂了一层金疮药,它似乎饿坏了,也不像在家时那般挑肥拣瘦,就着暗哨啃了一半的烧鸡狼吞虎咽。
沈肃将洁娘和自己的衣物放在火盆上面的架子烘干,炉子上的水正好也烧开了,咕嘟咕嘟往外冒泡,他用热水仔细的刷洗一只杯子,这才盛了热水,小心翼翼吹了吹,将刘玉洁抱进怀里,轻声唤她名字。
连日的紧张与恐惧再加上体力不支,刘玉洁头昏脑涨,一睡过去便不想醒来,却听耳畔有熟悉的声音,还没想起这是谁,一颗心就先雀跃的跳动。她努力睁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看见许多沈肃在面前乱晃。
刘玉洁嘴角翕动了下,泪珠子一个劲往下滚,哽咽了声,“三郎。”
沈肃不停亲着她冰凉的面颊,“嗯,我来了,洁娘不用再怕,我保护你。”
她受了凉,这一醒来便又开始哆嗦,好在他怀抱依然滚烫。沈肃见她迷迷糊糊的,也不忍心再喊她,便自己含了热水,小口小口的喂过去,她异常的柔顺,尽数喝下,甚至微微张开迎接着他。沈肃爱怜不已,不停抚着她乱七八糟的小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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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衣服被烘的又热又干,沈肃为刘玉洁穿戴整齐,又将自己的外衫套在她身上。
刘玉洁精神好了一些,勉强睁开眼,沈肃端了熬好的热粥喂她。
不管是喂水还是喂饭,这些事情韩敬已都做过的,但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令那颗芳心颤动;可同样的事情换沈肃来做,刘玉洁便是满心的欢喜与依赖,温顺如小猫。
沈肃喂饱了刘玉洁,又将她喝剩下的吃掉,这才抱着她疾步离开暗哨的屋子,山耳猫喵了声迅速跟上。
刘玉洁一路都环着他脖颈,仿佛不这样他就回消失似的。遇着陡峭的地方,他会将她绑在后背,纵身在乱石锋岩间攀爬,刘玉洁小心的护住小腹,不停叫他慢些,轻一点。
沈肃以为她害怕,忙用脸颊蹭了蹭她额头,温声道,“没事的,我保证不会摔了你,你若害怕便环紧了我,闭上眼。” 却听她小声呜咽了一声,软糯而虚弱的在耳畔轻声呢喃,“我不是怕你摔了我,我是怕你吓到小沈肃。”
小沈肃?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玉洁哭着拉他掌心轻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男主英雄救美\(^o^)/~
☆、第108章 109
沈肃的眼睛瞪直了,刘玉洁趴在他背上,他看不见她的神情,也无法拥抱她,此时此刻的他就像一个青涩而又略带傻气的懵懂少年,神情似是懵了,看不出是欣喜还是淡然,两颗原就比旁人大一些的眼仁儿怔了片刻之后终于被巨大的狂喜取代。
却说刘玉洁道出实情之后,一颗心就如那七八个吊桶,上上下下的折腾。明明这是一件好事啊,但说完之后的她仿佛在等一道判决书,心口被死死的揪成一团,无端的疼,尤其沈肃还突然变得安静,是喜是怒竟不给她一丝的反应。
从来都是沈肃跟在她身后不停的追,对她的话奉若圣旨,即便争执也是毫无原则的主动求和,更别说还教她为人处事的道理,她就像一颗小苗儿,在他手中生了根发了芽又开出花,不知不觉的她已经深陷这溺爱的陷阱,直到此时才真正惶恐起来,因为她不知道如果有天沈肃不再追逐她、哄着她了,她的心是否会有撕裂一般的疼痛。
刘玉洁堪堪回过神,只能看见沈肃一侧光洁的面颊,除了下巴上淡淡的青苒,他的肌肤白皙的几乎看不见毛孔,而她,只想用力的环紧这个好看的男子,却难以启齿那句:这个孩子真的是你的……相信我好不好?
她到底还是有些倔强,不肯卑微乞怜,却不知两只胳膊早已出卖了自己,正死死抱住沈肃,攥紧了他衣襟,无声的要求他的爱一如既往。
沈肃狂喜的心脏跳的越来越快,心口也跟着起伏不定,他勉强定下心跃至开阔地,寻了一块干燥的地方放刘玉洁下来,回身用力拥抱她,仿佛两只交颈的天鹅,“洁娘,你真好,你真的好……”他感动的微微哽咽,“我没想到你已这般的坚韧,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保住了我们的孩子。”
他说我们的孩子!刘玉洁便什么都明白了,用力攥紧他腰侧的衣衫,一头扎进他胸口放声大哭,将这些日夜的委屈和惊恐干干净净的宣泄出来。在这个人面前,她不需要伪装成完美无懈可击的样子。拥有他,她又何必处处逞强?
沈肃这样精明的一个人又岂不会不知刘玉洁害怕什么,说实话,在此之前他想过了无数可能,也准备好了接受任何一种可能。他并不是那种宽容大度的男人,也从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但是这个叫刘玉洁的女人,拥有熄灭沈肃所有气性儿的手段,并此沈肃还为之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