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彭太夫人却连最基本的面子情儿都懒得做,她岂能不心寒岂能不生气?便是方才,若不是她母亲来了,那个老虔婆不得不陪亲家来宁安堂,只怕她还不肯过来宁安堂呢。
如今听得母亲这般说,周望桂立刻眯眼冷声道:“娘放心,我不会与她一般见识的,她要作耗只管作她的,我日日待在自己屋里不出门去便是,她若要让我去立规矩,我也大可称病,总不会让她如愿就是了!”
周夫人点点头:“还有你屋里那个贱人,你也别让她近你的身了,最好就找由头把她拘起来,让她连房门都别想踏出一步!那起子黑心烂肝的东西,当年能做得出未婚先孕逼死原配之事,如今自然也能做得出其他事,不怕一万,只怕一万,你也得时刻防着才是!”
周望桂本想说:“那岂不是太便宜那个贱人了?”,但见母亲一脸的慎重,想起自己这一胎的来之不易,到底还是“嗯”了一声:“我听娘的。”
“这就对了,只是……”周夫人说着,忽然欲言又止起来,还是周望桂催她:“只是什么,娘与我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她方咬牙说道:“只是顾冲一看就不是个长情的,素日与你感情也算不得多好,反倒是那个贱人,到底是他嫡亲的表妹,又有你婆婆在一旁推波助澜,我担心你这一有孕,少不得要给那贱人以可趁之机,若是因此让那贱人也怀上了身孕……这回连嫡子不能生在庶子之后的借口,咱们都不能用了……所以我想着,要不,你给顾冲收个自己人罢,总好过便宜了那个贱人……”
知女莫若母,周夫人自然知道这话女儿不爱听,所以说得有些小心翼翼,可女儿就算再不爱听,她也得说,不然就不是在爱女儿,而是在害女儿了。
时至今日,周夫人方暗暗后悔起当初不该将女儿养得太骄纵,事事都顺着她来。
果然周望桂立刻横眉竖目起来:“以前我没身孕时,娘日日让江嬷嬷和周嬷嬷劝我收个人也就罢了,如今我都有身孕了,凭什么还要把自己的男人往别的女人床上送?就算他顾冲是个没用的,那也是我男人,我的男人,我为什么让给别的女人!我不答应这事儿,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她能容下彭氏,是因为那个贱人比她跟顾冲早,也是因为彭氏没有她年轻没有她漂亮,再来一个比她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还是她亲自为顾冲准备的,除非杀了她!
周夫人就头痛的扶了扶额,她这会儿比方才又更后悔了一分。
可女儿现在动不得气,她只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不是让给别的女人,那是你的人,等你平安生下孩子后,你要杀要剐要打要卖,都随你高兴,可那个贱人你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如今那贱人是没有儿子,所以你才能一直作践她,等她有了儿子,顾家已经好几代人丁单薄了,哪怕是庶子呢,也比没有的强罢,到时候为了那庶子的体面,不说你婆婆和顾冲了,指不定顾侯爷都要变着法儿的敲打你,让你别作践那贱人了,就更不必说以后贱人的儿子还要分薄你儿子的家产和顾冲的疼爱,乃至一切本该你儿子独自拥有的东西了。两害相权取其轻,你自己衡量罢!”
一席话,说得周望桂一张脸白一阵青一阵的,好半晌方咬牙切齿近乎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来:“那我少不得只能赏那贱人一贴‘好药’了!就是娘早年赏过什么衣青,什么菊香,什么秀兰的那种好药,娘手里一定还有!我明儿便赏给那贱人,看她以后还怎么生儿子!”
“看那老虔婆还怎么日日都想着能压得我最好气都喘不上来!”
“看她们还怎么妄想送我回娘家去,甚至是休了我!”
周望桂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甚至猛地站了起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近乎癫狂的狠戾。
唬得周夫人忙抢上前一把扶住了她,一叠声的说道:“你别激动,娘什么都不说了,也再不逼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别激动……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啊,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
又小心翼翼的将周望桂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了好一歇,她才渐渐平静了下来,周夫人自己也才暗暗苦笑起来,原以为自己早年那些事做得隐秘,谁知道女儿都知道,早知如此,当初她真不该将女儿嫁进显阳侯府,就该给她找一个寒门学子,哪怕她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来呢,谅那寒门学子也不敢怠慢了她!
之后母女两个又压低声音说了半日的话,眼见时辰已不早了,再不离开显阳侯府,就要赶不上出城了,周夫人方在仔细叮嘱了江嬷嬷和周嬷嬷一番后,坐车回了密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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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英雄救美
顾蕴离开宁安堂后,便径自去往了朝晖堂,倒让如嬷嬷有些诧异:“小姐,您不去嘉荫堂吗?”
如嬷嬷虽自来都是劝着顾蕴不搀和彭太夫人母子姑侄之间那点子破事儿的那个,但想起彭太夫人这会儿心里还不定怎生纠结,想起彭太夫人早年给平氏受的那些气,她纵再厚道的人,也要忍不住有几分幸灾乐祸,是以才会破天荒质疑撺掇起顾蕴来。
顾蕴勾唇笑道:“我祖母这会儿心里还不知道如何矛盾如何纠结呢,本来我父亲好容易要有嫡子了,她也能抱上心心念念的孙子了,她该高兴的,可偏偏这个孙子又是她最厌恶的人所生的,祖孙之间想也知道以后亲近不了,况一旦二夫人有了儿子,以后便越发要不将她放在眼里了,她又如何高兴得起来?我虽没见到她,却能想来她此时的心情,我才懒得去看她的脸色呢!”
还是那句话,不过区区一手下败将尔,她才懒得去管祖母是高兴还是生气,只要知道她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如嬷嬷闻言,也就不再多说,跟着她继续往朝晖堂方向走去。
倒是顾蕴又说道:“嬷嬷也别失望,好容易二夫人有了身孕,某些人又岂能不趁此机会上蹿下跳的?偏二夫人的性子,纵是有孕了,也未必就肯容人的,你且等着罢,我们还有的是好戏看呢!”
自周望桂进门那年彭氏落了胎后,这几年便再没有过身孕,可前世她却是在顾葭之后,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可见是个极有儿女缘的,那么她这几年都不曾有孕,便极有可能是她自己怕了周望桂,不敢有孕。
如今周望桂终于有了身孕,周家不能再用嫡子不能生在庶子之后做借口为周望桂出头撑腰了,她自然会以为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一个容不得妾室庶出,一个则一心想要有儿子做终身的倚仗,有矛盾就定会有冲突,可不是少不了好戏看了?
如嬷嬷一想,可不是这个道理,不由笑了起来。
主仆两个说着话,很快便到了朝晖堂,顾蕴便让如嬷嬷先回去了,她自己一个人进去见祁夫人。
祁夫人正与金嬷嬷说体己话儿,也是三句话不离周望桂的身孕,“……她过门都这么几年了,从来不曾有过身孕的,怎么忽然就怀上了?莫不是平老太太那张方子,也给了她一份不成?若真是这样,于我倒是好事,总算是能瞧见希望了。”
就有小丫鬟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回夫人,四小姐来了。”
祁夫人就笑了起来:“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扬声向外道:“请四小姐进来。”
片刻过后,便见一身天水碧对襟半袖,下系豆绿色八幅湘裙的顾蕴走了进来,下颌处虽明显带着小女孩儿才有的婴儿肥,却已不难看出再过几年,她会出落得何等令人惊艳。
“给大伯母请安。”顾蕴一进来便屈膝给祁夫人行礼。
祁夫人忙道:“快起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顾蕴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大伯母一双如炬慧眼。我这会儿过来,的确是有一件要紧事与大伯母说,敢问大伯母,前阵子我外祖母带给您那张方子,您一直在用着吗?其实当时我外祖母也带了一张给二夫人,我还是此番得知二夫人有孕后,才知道那张方子到底是什么用的。二夫人进门已经五年了,一直都未能有孕,如今在用了我外祖母给的方子后,这么快就有了,说明什么,说明我外祖母的方子的确有用,所以,我才想知道大伯母可一直用着,大伯父膝下就韬弟一个儿子,终究太少了些,不是吗?”
她倒是说得落落大方,反倒是祁夫人禁不住两颊发烫,还是见她一派自若的样子,想着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都这么磊落,自己有什么可害臊的,自己活了几十年,倒赶不上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了,况她们又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遂渐渐冷静了下来,道:“我正与你金嬷嬷说这事儿呢,二弟妹既是用了你外祖母给的方子才有孕的,可见那方子的确有效,只盼我这边,也能早传佳音,届时我一定亲自登门叩谢平老太太的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