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宇文承川已出声在吩咐她们:“把东西放下就都退下,传膳去罢,这里不必你们服侍了。”
众婢都是知道他习惯的,只要他在,寝殿里自来不需要人服侍,忙屈膝应罢,鱼贯退了出去。
夫妻两个这才各自更衣梳洗起来,因不必出门了,便都只穿了家常衣裳,头发也只随意束着,然后去了外面用晚膳。
晚膳之丰盛自不必说,最让宇文承川吃得心满意足的,还是顾蕴亲自为他做的那两道甜点,那种有人愿意洗手为你做羹汤的甜蜜与满足,没尝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
一时用毕晚膳,锦瑟卷碧上了茶来,宇文承川见茶是自己爱吃的明前龙井,茶盅是顾蕴为自己选定的已用惯了的米分彩三君子茶盅,身后靠的大迎枕也是顾蕴陪嫁过来的,不由舒坦的喟叹道:“果然还是家里最舒服!”
浑然没意识到,在顾蕴嫁给他以前,他从来没拿皇宫当过自己的家,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家。
顾蕴也慵懒的歪在大迎枕上,闻言笑道:“不然老话怎么会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呢?”
说着坐正了身子,神色也是一正:“好了,我们说正事,你不是说这几个月一切都顺利,便是偶有小意外,也都被你圆满的处理了吗,那你身上新添的几处伤都是怎么回事,你别想骗我,我虽不习武,也几乎从未受过外伤,可哪些是新伤,哪些是旧伤,我还是一眼就能瞧得出来的!”
虽知道这几个月定然不会像他信上写的那样轻描淡写,一定波折不断,他只是报喜不报忧,不告诉自己而已,所以她才一直悬着心,可顾蕴想得更多的,还是工期,至于他的人身安全,她倒不是最担心的,他身边高手不少是一方面的原因,他自己身手了得则是另一方面的原因,却没想到,就这样,他身上依然添了四五处伤,就算伤口已经结了痂,也不难想象到当时的凶险,叫她如何能不担心与后怕?
宇文承川却一副压根儿没将那些伤放在眼里的样子:“不过几处小伤罢了,以前我也常受的,并无大碍,你只管放心……”
话没说完,见顾蕴已是冷下脸来,只得赔笑道:“好好好,我以后一定多注意,就算不为自己,只为了你,我也一定加倍爱惜自己,行了吗?”
顾蕴这才面色稍缓:“你记住你的话,下次你出门回来,若身上再多了伤口,多一道我便在同样的地方也划自己一刀,多几道我便划几刀,你自己看着办罢。”
知道他以前独来独往惯了,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惯了的,她不得不把话说狠些,不然他真有个什么好歹,她该怎么办,将来他们还会有孩子,孩子又怎么办?差事一次办砸了,还可以再来,他若有个什么好歹,可就再后悔也迟了!
见顾蕴一脸的严肃分明不是在开玩笑,宇文承川笑不出来了,只得郑重应道:“我记住了,你放心。”
他此行想也知道顺利不了,加固黄河大堤,修归海闸归江坝已够艰难了,关键他还得留神不被人算计使坏,尤其是谋害了他的性命去,届时天高皇帝远的,等消息传到盛京,皇上再派了人去事发现场勘查,该毁的证据已经毁得干干净净了,他岂非死也白死?以前他可以说自己不怕死,如今有了顾蕴,他已变得前所未有的惜命起来。
可由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他就算防备再森严,再随时保持高度的警惕,照样被人算计了几次去,二月他刚抵达江苏时,因逢上倒春寒霜冻的原因,工期好几次延误时还好,还没人明里暗里的使坏,显然那时候仍没人相信他能顺利圆满的完成任务,所以仍持的是观望态度,并不急着出手。
等出了三月,在他的统筹调配下,渐渐一切都上了正轨后,宗林两派背后的势力都坐不住了,开始明里暗里的使起坏来,在吃食上动手脚以此煽动河工,设法拖延各种修筑大坝所需材料的供给,发动针对他的“意外”……最后眼见这些都没能难倒他,更是好几次想破坏已修好打扮的大坝闸门,最严重的一次,洪水都已倾泻而出,流出十几里地了,若非他及时发现,及时将水都导入了就近的支流,又给予了受害人家足够的补偿,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的情形下,宇文承川怎能不黑不瘦不受伤,可他人虽在千里之外,宫里的情形却都一清二楚,知道顾蕴也是步步为营,劳心劳力,自然不会将这些凶险告诉她,所以顾蕴乍见他又添了新伤,心情才会那般沉重,知道他定然报喜不报忧了是一回事,却没办法不心疼。
顾蕴见他郑重应了自己,也就再好就收,不再多说,转而问起河工的事来:“这几个月的账目你可都事无巨细做清楚了?回头旁人弹劾你和大舅舅时,这可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了。你临行前,可有留了人看护新完工的堤坝,如今我们重点要防的已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了!”
宇文承川点头道:“大到几万两十几万两的账目,小到今日买了一头猪,明日宰了一腔羊给大家加菜,我都让人记得清清楚楚,还让工部和户部的人都署了名,临行前我也留了人在当地昼夜看守,断不会给人以使坏的机会,你只管放心。”
顾蕴这才松懈下来,道:“只盼今年的雨季能顺利度过,只要过了今年的雨季,新的堤坝经过了洪水的考验,我们便可以放至少一半的心了。”
只要熬过了今年的雨季,有心人纵想陷害宇文承川以次充好,修的堤坝只是马屎皮面光,实则内里根本经不起考验,事先也要多掂量掂量,到底能不能做到天衣无缝,一旦事发,又该怎么遮掩过去了。
宇文承川笑道:“人为破坏的与自然损害的可大不一样,我们的人还时刻留意着,他们不会有机会的。倒是你,这些日子在宫里也辛苦了,若不是你在后宫运筹帷幄,弄得皇后贵妃等人顾此失彼,她们底下的人则人心惶惶,我在江苏也不能这般顺利,说罢,你想要什么,我可得好生奖励你一番才是。”
“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要什么奖励。”顾蕴想也不想便道,再说她又什么没有。
宇文承川却低笑道:“不行,这奖励你一定得要,你要是实在不要,我就只能把自己送给你了。”一面说,一面已扑上前,在轻挠顾蕴的腰肢了。
顾蕴虽不怕痒,被他这样挠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清脆的声音仿若风中的银铃,撒满整间屋子。
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滚到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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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马上上幼儿园了,这几天事情都有点多哈,体检啊报名啊给他添置必须的东西啊,还得每天带他先去幼儿园玩上一两个小时,熟悉一下,省得到时候哭太惨,哎,虽然这是每个孩子都要经历的,可当妈的还是会忍不住心疼,所以这几天我码字的时间少了不少,更新自然也少了,请亲们千万见谅,等孩子适应了就好了,么么哒,O(n_n)O~
☆、第一百六四回 促狭
崇庆殿里春色满屋,景仁宫与关雎宫虽按时下了钥,宫里各处的灯也按时熄了,宗皇后与林贵妃各自的寝殿内,却一直亮着灯,今夜于后妃二人来讲,也将注定是一个不眠不夜。
二人一开始哪里想过宇文承川能真将治水的任务圆满完成,一个打小儿病弱,别说似她们各自的儿子那样,读书习字骑射谋略样样都有大儒名师教导,本身还争气,自然文韬武略样样都出色了,指不定连字都认不完的婢生子,他哪来的那个本事与能耐去完成神仙都几乎完不成的任务?
就算她们早年曾低估过他,以致竟让他在她们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装了二十几年的病,甚至那几年她们派出去暗杀他的人也每每无功而返,显然他手下还是多少有点势力的。
可他那点势力,在她们两派人暂时联合起来的巨大力量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她们不想低估他的,可他也得有让她们高估的本钱哪!
所以整个二月,乃至三月前半月,宗皇后与林贵妃对前朝的事还能气定神闲,虽然后宫因为多了一个妙贵嫔,生出了那么多事端,让后宫保持了多年的格局一下子被打破了,以致上下都跟着蠢蠢欲动起来,但只要这次她们能成功将宇文承川拉下马,之后便只是她们彼此之间的较量了,其他几个早已非分之想,或是新近才生出了非分之想的妃嫔连同她们各自的儿子,根本不足为惧。
是进了三月下旬,二人才开始慌张起来的。
那个婢生子在江苏运筹帷幄,竟然将河工治水之事给进展得有声有色,不管他们的人使什么招数,他都能游刃有余的给化解了,让他们无功而返,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过去二十几年,他到底有什么奇遇,竟然让他比之她们苦心栽培的儿子也毫不逊色?他手上到底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势力和底牌?!
至此二人也终于开始庆幸起他们的父兄儿子有先见之明来,那个婢生子能将河工开展得这般顺利,说到底还不是手上有足够他折腾的银子,如果没有银子,他纵有惊天之才,又凭什么完成任务?
关键在于,银子从哪里来,户部是有银子不假,顾氏那贱人的舅舅是户部侍郎也不假,可没有皇上的旨意,顾氏的舅舅纵然只挪用了一两银子,那也是大罪,何况他挪用的还是军饷,就等着被斩首抄家,那个婢生子与顾氏也跟着永无翻身之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