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含笑看女儿侄女们玩笑的祁夫人一怔,随即便忙下地穿鞋,迎了出去。
果见一身朝服,热得满头是汗的顾准大步走了进来,祁夫人便上前屈膝见礼:“不是说今晚宫里有宴会,侯爷要当值宫中吗,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顾准一边往里走,一边解着朝服的扣子,不防却见女儿们都在屋里,只得暂时停了解扣子的动作,待女儿们给自己行过礼后,笑道:“今儿倒是热闹。”
祁夫人跟进来笑道:“昨儿妾身不是说让蕴姐儿今日过来挑丫鬟吗,挑完后整好在妾身这里用饭。”然后吩咐顾菁,“带你妹妹们碧纱橱里玩去,也好让你父亲换件衣裳,凉快凉快。”
顾菁忙应了,带着三个妹妹去了碧纱橱里。
祁夫人方亲自服侍顾准换起衣裳来,一面压低了声音问道:“侯爷,可是宫里出了什么变故?”
顾准沉声言简意赅道:“也算变故也不算。太子殿下今儿吐血了,太医都暗示皇上准备后事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断没有儿子都命悬一线了,老子与其他兄弟家人还大吃大喝的道理,所以皇上下旨,今晚上的宴会取消了,金吾卫不需要再加派人手拱卫禁宫,我自然就回来了。”
听得只是太子吐血了,祁夫人松了一口气,道:“太子殿下自来体弱多病,不过吐血却是头一遭,也难怪太医要让准备后事……那我们岂不是也该预备起来了?”
一旦太子薨逝,那便是国丧,寻常百姓家尚且要挂白布白灯笼以示哀恸,何况他们这样的勋贵人家,故祁夫人有此一说。
顾准点头道:“是该预备起来了,这也正是我要与你说的,好在我们家本就才办了丧事,一应东西都是现成的,倒也便宜。”
顾蕴在碧纱橱里竖着耳朵听至这里,倒是很想插嘴说一句,他们口中那位太子殿下眼下且死不了,总还有五年时间好活,他们不必白忙活。
却也知道这话断断说不得,且也没有必要说,遂三缄其口,继续做专心状看起顾苒与顾芷翻花绳来。
原来顾蕴方才见顾准急匆匆的回来,第一反应与祁夫人一样,便是宫里莫不是出了什么大变故?半是出于好奇,半是出于对一切人事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放心的习惯使然,顾蕴立刻竖起了耳朵。
好在碧纱橱并不隔音,顾蕴又有意竖着耳朵,这才会将顾准与祁夫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不由在心里默默为那位倒霉的太子殿下掬了一把同情泪。
虽然对方是大邺的太子,国之储贰,全天下一等一尊贵的人物,本该轮不到顾蕴一个小小的侯门千金同情。
奈何这位太子的经历,实在由不得人不同情他。
当今皇上登基时只得十岁,为拉拢朝臣,十四岁便大婚迎娶了其时首辅宗大人的嫡长孙女为后,后又陆续纳了不少重臣的女儿或是孙女为妃。
然而后宫佳丽三千,却一直到皇上二十五岁时,也没有谁生下过一儿半女!
也就是说,皇上百年之后,这大好的江山没准儿只能交到旁人手里,而非传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了,换了哪个男人遇上这样的事,能不糟心?
那十来年里,据说整个大邺后宫上头的天空都快被缭绕的烟雾遮得看不见了。
原本该是每三年一次的选秀,也不再是三年一次了,改为了一年一次,由太后和皇后亲自掌眼,但凡瞧见身形是那等好生养的女儿家,不管其人出挑不出挑家世又拿得出手拿不出手,一律充进后宫;素日皇后听得哪家母亲好生养的,只要家世清白,也要将其女儿抬进宫里,只要能为皇上生下孩子,别说皇子,纵是公主,那也是大邺的有功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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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尼玛以为终于可以出场了,原来根本不是直接出场,只是侧面出场,作者你过来,本殿下保证不打死你!
作者:哼哼,胆儿肥了啊,竟敢威胁起你妈来,当心老娘让你100万后再出场,看谁狠!
太子殿下:不要啊亲妈,嘤嘤嘤,我再也不敢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快点让我出场,求你了,呵呵呵……
作者:看你态度还算尚可的份儿上,好罢,考虑一下尽快安排你出场。
PS:那天无意点开了一个文《皇上请驾崩》,还不错,有兴趣的亲们可以去看看哈,O(n_n)O~
☆、第四十四回 倒霉的太子(下)
饶是如此,后宫里依然半声儿啼声都没响起过。
宗皇后急得都要火烧房顶了,她自个儿没有也就罢了,后宫那么多妃嫔都没有,偏她男人还是皇上,天下至尊,谁敢说问题出在皇上身上?别说说了,连想都不敢往那上面想,所有的坏名声就只能由她背着担着,——可以说皇上都没有她着急。
万幸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皇上百般无奈之下,已打定了主意要自自己兄弟的儿子们中,挑一个最好的来过继了,皇上所有的侄子们也都正摩拳擦掌之际,皇上一次酒后在御花园无意幸了一名莳花宫女。
幸一名宫女本不是大事,关键两个月后,这名宫女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宗皇后知道后,大喜过望,忙亲自翻了彤史,见其上果然写着“某年某月某日,于御花园幸莳花宫女一名”,越发喜得无可无不可,忙忙遣人分头去给皇上和太后报了喜。
她自家则立时越级晋了那宫女为嫔,后皇上又给赐了封号“慎”,阖宫都称慎嫔。
这可是天大的殊荣,要知道宫女晋封,依照祖制得从最低等的更衣一级一级逐级晋封,嫔却是正五品,宗皇后一下子就给那宫女升了六级,皇上还亲自赐了封号,帝后有多看重其腹中的胎儿,不言而喻。
自此宗皇后便将慎嫔养在了自己坤宁宫的偏殿里,看得眼珠子似的,什么补便吃什么,慎嫔每日睁开眼后什么都不必做,连洗脸水都是宫女给捧到床边,这么个补法儿,到最后一个月时,慎嫔是想下地都因身形太臃肿下不来了。
如此直至破水,慎嫔足叫了一整日一整夜,好容易才将孩子给挣了出来,她自家却血流不止,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她心里其实一早便知道自家此番是活命无望的,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瞧了孩子一眼,见孩子生得白嫩肥壮,放下心来,立时便咽了气。
皇上与宗皇后看重的原便只是慎嫔腹中的孩子,慎嫔的死对他们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不过追封了个贵嫔,再下旨以妃位之礼下葬也就罢了,转头便喜笑颜开的逗弄起来之不易的独苗苗来。
皇上不但亲自为儿子赐了名叫“承川”,原还想叫“承乾”的,是太后说怕名字起得太贵重了小孩子家家的压不住,这才退而求其次改为了承川,也是继承大邺山川的意思;直至这小婴孩儿满月,不顾宗亲们的劝谏‘小孩儿家家皇上疼得太多,万一承受不住’,又下旨册了其为太子,端的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全天下独一份儿的尊贵!
只可惜,好景不长。
太子承川众星拱月的长到三岁,先是皇上自来便颇宠爱的贵妃有了身孕,紧接着,就连宗皇后也有了身孕,二人相继平安的为皇上诞下了二皇子与三皇子。
这还不是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待二皇子与三皇子出生后,后宫其他妃嫔也相继有了身孕,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便为皇上又添了十来位皇子公主,真个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皇上与后宫妃嫔们倒是一举彻底洗刷掉了不育不孕的恶名,太子承川却一夕从天上掉到地下,处境一日难似一日,第一个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便是曾经将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宗皇后,宗皇后如今有了亲生儿子,还是皇上的嫡子,自然觉得太子承川碍了她儿子的路。
与宗皇后一样觉得太子承川碍眼的,还有贵妃,贵妃想的是,连一个卑贱宫女生的儿子都能做太子,她儿子凭什么不能,皇后的儿子是占了嫡,她儿子还占了长呢!
二人自此便开始明争暗斗起来,你儿子叫承乾,我儿子便叫承稷;你父亲是首辅又如何,我父亲还掌着大邺大半的兵权呢;你执掌凤印又如何,皇上不一样下旨要我协理六宫?
不过二人再如何明争暗斗,再如何视太子承川为眼中钉肉中刺,明面上都轻易不肯动他,册封太子的诏书毕竟是昭告天下了的,那太子承川便是正统,他死在谁手里,谁便是罪人,傻子才会出这个头,让敌人坐收渔翁之利呢!
也所以,太子承川处境虽险,到底还是磕磕绊绊的长到了如今十一岁。
当然仅靠着皇后与贵妃互为犄角形成的夹缝,太子承川还是长不到如今的,他能长到如今最关键的原因,却是他自六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自此便体弱多病,好几次都差点儿病死过去。
为了养病,他甚至连历代太子的居所东宫都没搬进去,反而一直住在乾西五所最偏远的一个院落里,以致大邺的文武百官对这位太子大多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譬如顾准,虽因是拱卫皇城的金吾卫的同知,天子近臣,时常就要出入皇宫的,却至今也没见过这位太子殿下。
前世这些事因涉及到皇家,并没有谁敢公然议论,但私底下却是说什么的都有,顾蕴自然也有所耳闻,她自己便是久在内宅沉浸之人,如何不知道太子承川所谓的体弱多病,显然大有文章,前世他不就在五年后“病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