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之下,瞬时站了起来,瞧着崔氏冷笑道:
“倒不知这位是哪家奶奶,养的好伶俐的婢子!只是我们家老爷好歹也是进士出身,李家女儿又如何会是那般眼皮浅的人?这位奶奶即便想要巴上我那亲家,也犯不着拿小孩子作伐不是?”
这些井底之蛙,以为陈家就是顶天的存在了吗?想着巴上陈家就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惜陈清和再如何也不过是个举人罢了,自家老爷可是堂堂进士。
本以为自报家门,对方不定吓得怎样胆寒呢,那料想对面的崔氏神情却是丝毫不变,倒是旁边负责待客的苗氏吓了一大跳,忙不迭上前道:
“哎哟,这是怎么说的呢?不过是些小孩子家家的,过去了就过去了,倒是你们两位进士夫人一起光临,我们陈家可真真是蓬荜生辉呢。”
两位进士夫人?阮氏就愣了一下——颜子章的夫人不是去了秦家吗?除了自己之外,哪里还会有第二位进士夫人?
正自懵懂,就听苗氏接着道:
“您二位还不认识吧?”
说着一指阮氏,对崔氏道:
“程夫人,这位是我们临河县颜子章老爷后的第二位进士,李运丰老爷的夫人,也是我们毓哥儿的岳母。”
又一指崔氏,语气里更加恭敬:
“这位可是咱们临河县太爷程老爷的夫人。你们两位都是进士夫人,是我们陈家最尊贵的客人,无论如何要多多亲近才是啊。”
临河县太爷的夫人?阮氏只觉头嗡的一下——
程英是去年上任的,因着在家守孝,两家并没有一点儿交集,却也知道程家在朝中也算是颇有根基,听说他家叔叔可是朝中二品大员!
程家这样的地位,哪里需要去巴结陈清和一个小小的举人!
阮氏这会儿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却无论如何想不明白,程家什么时候和陈家这么亲近了——
那崔氏方才忙里忙外的,竟是比自己这个亲家至交的夫人还要尽心的样子!不是如此,自己又怎么会就把她看成了个趁食打秋风的呢。
让阮氏更无法接受的是,经此一事,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多了些嘲笑和鄙夷,甚至还有“可真是虚伪啊”“表里不一”等等的话传来;便是一直待自己客气至极的陈秀,神情里也明显带了些厌恶——
如果说之前还不懂,到了这个时候,陈秀哪里不明白阮氏对弟弟的厌恶。
?
☆、第 31 章 离开
? 再没有料到自己会碰这么大一个钉子,阮氏一时也是傻了——丈夫这会儿尚未起复,自己再如何,身份又岂是能同崔氏这正经官太太可比的?
更不要说程英的家族,就是自己娘家哥哥对上怕也不会轻易得罪。
相较于阮氏的木然,崔氏却是云淡风轻、自在的紧——
阮氏这样的人她也见得多了,虽是自吹什么出身书香门第,可多少代穷酸落魄的下来,书香味儿早不知丢到哪儿去了,留下来的唯有酸腐之气罢了。
偏是还夜郎自大、自视甚高,私心里总以为自己如何高贵似的——
明明自己也是客,却就敢在后花园里对着自己大声呵斥就可见一斑。
这样的人,崔氏可是根本没有半分结交的心思。
竟是丢下神情无措手足冰凉的阮氏,径直对从外面进来的王妈妈温声道:
“王妈妈也是辛苦了,这么跑前跑后的,怕是忙得都晕了吧?快些来我身边坐会儿——有你这么个仔细的人跟着,你们家姐儿也是个有福的。瞧你们家姐儿那身打扮,哎呀呀,当真是和王母娘娘宫里的小仙女儿似的,我瞧着都稀罕的不得了。也亏得你那般巧手,怎么就妆扮的出来呢?”
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王妈妈哪里不懂崔氏的意思?本就对阮氏这样小家子气却偏又假的不行的人就看不上眼,之前给自己没趣也就罢了,竟还就敢拿安儿小姐来做法?当下笑着接到:
“什么有福呀,也就是摊着我这么个没用的奴才,才连累的我家姐儿也被人瞧不上——那般首饰衣物值得了什么?若是得了我们家姐儿喜欢,便是十套八套也是给得的,偏是为着这事巴巴的惹了姐儿不舒服。还使得毓少爷替我们受累——夫人你也知道,毓少爷人虽小,却是个再明白事理不过的,就是生受了什么委屈,因着担心伤了别人颜面,却是吭都不肯吭一声的。那么点儿大年纪,真是可怜见的,亏得先前娘亲教的好,这会儿又得了个又贤惠又明事理的长辈进门,不然,真不知被人坑害成什么样子呢。”
阮氏僵立原地,活脱脱被人当众扇了几耳光似的——
自己方才话里话外暗示陈毓和他那商贾母亲并姨母如何不堪,这两人就这么丝毫不遮掩的全都直通通给砸了回来。
实在想不明白,那陈毓到底是给这些人用了什么迷魂汤,何至于让他们一个两个的就连成一伙来替他出头。
只知道了崔氏的身份,却是无论如何不敢再冲着人发作,顿时气苦以极。竟是起身拉着李昭就往外走,苗氏看势头不对,忙要上前拦住,却被陈秀拖住胳膊:
“好伯娘,我听着喜乐已是响了,想来是我家姨母的花轿就要到了,我小孩家家的,任事不懂,可是离不得伯娘片刻,那些不相干的事,伯娘就莫要操心了——”
竟是无论如何不许人离开。
阮氏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原本想着自己这番做派,陈秀那般小孩子家定然会慌了神,为了补救,虽不至于对崔氏如何,定会押着王妈妈那样的奴才给自己赔罪的,自己好歹也有个台阶下不是?
哪里知道,主家竟是拦都不拦,还说出那般刺耳的一番话来——合着在陈家那小丫头眼里,自己也就是个不相干的罢了!
却不知道陈秀这会儿早气的狠了——陈秀是个护犊子的,虽是并不比陈毓大几岁,却是眼里揉不得半点儿沙子。从娘亲亡故,更是把陈毓护的什么似的。
初时对阮氏恭敬不过是把期望对方多对弟弟看顾些罢了,却哪里料到阮氏竟就敢当着自己的面编排弟弟,已是下了决心,回头无论如何要同爹爹讲,这门亲事是怎样也做不得了。
阮氏也明白,这般中途离席,委实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脚步早越走越慢,谁知都已经走到大门口了,也没见半个人给自己抬个梯子来,这般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儿当真难受,阮氏再站不住,只得心一横,只管拽着孩子往自己车子而去。
待来至车上,关上门,直把车里的东西摔得一地都是,然后才咬牙道:
“我们走!”
这亲家是做不得了,便是今日所受的屈辱,来日自己必要千百倍的讨回来,即便那崔氏自己暂时动不了,要拿捏在自家讨生活的陈家还不是易如反掌。
走至半路,越想越气之下,竟是命车夫掉头,径直往娘家而去。待来至家中,迎面正好和兄弟阮笙撞上——
作为秦家商号的管事,阮笙自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会儿瞧见阮氏回来,不由大吃一惊:
“姐姐不是在陈府吃喜酒吗?怎么这会儿子反倒家来了?”
一句话问的阮氏眼泪差点儿掉下来——这世上最难忍的,莫过于被自己向来瞧不起的人给踩在脚下吧?
一向在陈家人面前傲慢惯了的,不成想突然就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这么大脸,阮氏哪里受得了?
李昭这会儿倒是反应快,一把抱住阮笙的腿,抽噎着说:
“舅舅,他们陈家仗着有钱欺负人,我长大了才不要嫁到他们家,舅舅替我们报仇好不好?”
阮笙明显怔了下,精明的眼神中旋即有喜色闪过——平日里见着那白花花的银子从自己手中过来过去,阮笙早已是垂涎三尺,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发难,瞧姐姐这会儿的神情,怕是机会还真的来了——待到明日里,定叫他们哭都哭不出来。
而且姐姐也说了,陈清和谋得职位恰恰好就在姐夫手底下,到时候别说他家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便是有那个心思,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那般人家,也值当的姐姐气成这样?放心,过了明日后,管叫他陈家把肠子都给悔青了,到时候只管令那陈家把恶奴捆了送来,或发卖或打杀,姐姐想着如何收拾她都成。”
一句话说的阮氏顿时喜笑颜开。
王妈妈并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已是被人给算计上了,当然,即便知道,也是顾不得了——就在方才,周家忽然来了送贺礼的,王妈妈只当是老爷身边的人,哪想到出得门来却是一个陌生的劲装汉子,被那汉子引导着来至车前,这才瞧见里面影影绰绰还坐了个人,待掀开车帷幔往里一看,顿时就吓住了——
里面的锦榻上可不正坐着一个猿背蜂腰面如冠玉的二十许年轻人,即便身上不过一件普通的天青色袍子,甚至因为急着赶路的缘故,一身的风尘,饶是如此,却依旧掩盖不了宛若出鞘宝剑般的逼人风姿,唯一有些刺目的却是那人膝盖上放置的一个厚厚的棉垫……
待捧了礼物回返后,正好听见颜子章正在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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