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娘回到主院,方离恰好尿湿了醒来。她连忙上前去哄儿子。方琰究竟如何安排,则不再她考虑之列了。
方琰调回了驻守在各个官驿的一半人马,留下一半来,继续监察过往书信。剩下的则全都调回道京城里打鸟。
特别是鹰隼一类的鸟,一个不能放过。
就连公孙将军府上,信得过的亲兵,也都被他偷偷借调过来,参与打鸟的行列之中。公孙陵忍不住说他是异想天开。听闻这想法还是得益于齐王妃之后,公孙陵就更为不屑了,“女子之见,王爷竟然也能听信?!不曾听闻人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么?堂堂王爷,竟然这般看重一个妇人之言,这般劳神费力!真真叫人难以置信!”
“公孙将军休要管吾的想法从何而生,这人是吾同你借调的,你只管保守了秘密,不同人讲,旁的不用操心。”方琰对他的话,丝毫不在意,唯有一点不满的是,“另吾要强调,并非所有的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
公孙陵不屑冷哼。他对自家妹妹被人掳走,如今虽知妹妹平安,可妹妹却滞留在西北大营,说什么不肯回来,心中甚是不满,将这一切的缘由都归结在沈昕娘的头上,心中暗暗怨怪,若是沈昕娘在知道有人跟着公孙兰的第一时间,就告知他,他定然能保护好妹妹,不叫妹妹被人掳走。也就不会有如今这般情况了。
所以如今一提及沈昕娘,他就是一肚子的怨气,自然对沈昕娘的想法也横挑鼻子竖挑眼,各种看不惯。
好在方琰同他虽是连襟,却丝毫不受他情绪影响。对沈昕娘依旧如故。对她的想法也极为赞同。
事情毫无进展了好几日的光景。公孙陵有空就略带嘲讽的问方琰,“王爷家的烤雀鸟吃腻味了没有?”
“不是雀鸟,是隼。”方琰总是淡淡回应,丝毫没有被激怒的意思。
这日公孙陵刚在朝会之后,嘲讽了他一句,他摇摇头,还没有行到勤政殿,便被自己的随从拦住。
随从慌忙跪地,怀里似乎还踹了什么东西,手上略沾了些血迹,脸上还有些狼狈。
这里离朝会不远,来往还有些宫人。方琰点了点头,什么都没问,提步继续向勤政殿走去。
随从连忙起身跟在他身后,入了勤政殿。
勤政殿内外都是方琰信得过的人,不过他仍旧是屏退了众人,才问道:“何事?”
随从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只大鸟来,他原本身体十分精瘦,适才瞧起来颇有些臃肿,原来是怀中这鸟的缘故,这鸟缩着翅膀,身长一尺有余,耷拉着脑袋,胸口一起一伏,似十分吃力。羽毛上还沾了血。
“这游隼是被射下来的,受伤不轻,王爷请看。”随从将游隼细长的鸟腿从柔软的羽毛中给拽了出来。
那细长的腿上绑了一只细细的竹管,比幼童的小指更要细上许多。
方琰点头,伸手接过受了伤的游隼。
那细细的竹管在它腿上绑得很结实,方琰从身上摸出一把十分锋利的匕首,小心翼翼的挑开缠绕在那细细鸟腿上的绳子,费了好一阵功夫,才将那竹管取了下来。
竹管是被蜡封着的。他双手握着极细的竹管之时,心头就忍不住狂跳。谁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竟真叫昕儿说对了!一般人怎会用这么隐蔽的方法传信?驯养一只游隼要花上多少功夫?
他手里握着的一定就是京城之中某位高官重臣通敌的证据!
虽然蜡封还未被打开,但他心中已经笃定了大半。寻找了这么久那藏在暗处的人,如今终于就要揭开最后一层遮羞布,看到那人丑恶嘴脸了!他心头不禁十分激动,目光定定的落在那极细的竹管之上,连呼吸都微微凝滞起来。
“点灯。”方琰缓声说道。
他声音放的很轻,语速也很慢,似乎是为了用声音平静此时有些激动的内心一般。土肠他圾。
随从连忙上前,用火折子点亮了灯,并取下灯罩来,将灯烛送到方琰面前。
方琰仔细打量那极细的竹管,竹管比幼童的小指更细了许多,即便灯烛融化了蜡封,那里头的字条,也难以取出。
“去取细长的银针来。”方琰又吩咐道。
纵然心中已经急不可待,但他面上尽量让自己显得平淡从容。越是接近真相的时候,越要冷静,不能慌张忙乱。如此才是最佳的心态,如此才不会在最后时刻,忙中出错。他可以冷静,可以从容,可以等。已经为突厥的事情烦恼这么久了,努力这么久了。如今就要知道真相的时候,不过多等上一时片刻而已,他有什么等不了?
☆、第376章 用意
待随从取来细长细长的银针,他的心绪已经彻底的平静下来。他觉得自己不论看到竹管里头的纸条上写了什么,都不会忙乱。这才伸手,将那竹管伸到灯烛之上。
看着竹管上落下一滴滴的蜡滴来,他擦去蜡油,将细长的银针探入竹管之中。挑出了那卷成细条的纸条来。
字条上的字很小。不短的一溜小字。
方琰瞪眼仔细看去,那宛如灼灼桃花的目光。此时却满是震惊。
这是什么字?
他瞪眼细看,字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那字。
“这游隼是在哪里猎到的?”方琰蹙眉问道。
随从连忙躬身回答:“京郊,公孙将军家的家丁猎到的,本说要烤了吃,却在它脚上发现了这个,那细线缠的很紧,一时竟难以取下,怕强行取下,会留下什么痕迹,或是破坏了这东西,所以便连游隼都一同带进宫来给王爷。”
“猎到这游隼之时,它是往哪里飞的?”方琰又问。
“听闻公孙将军家家丁说。乃是往京城方向飞的。”随从连忙回答,脸上似有些庆幸自己细心问的周到。
方琰的眉头却是蹙的更紧了。
他低头看了看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游隼,脸色倏尔有变,“死了?”
随从一惊。
见方琰已经亲自上前。探手去摸那一动不动的游隼。
“还好,还好……”方琰长长舒了一口气,将游隼从地上抱起。
随从却是小声劝道:“王爷,那游隼被一箭射入腹部,就算一时不死,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更不可能再飞行,跟死了……没什么差别了。”
“回府——”方琰却立时吩咐道。
他左右看了看,又将游隼递给随从。
随从一阵诧异,方琰看着他道:“你怎么带进宫来的,还要如何带出去,不能叫人发现你怀中藏了它,且千万千万不能让它断气!随吾回府!”
随从闻言,小心翼翼将游隼藏入怀中。只是此时却不如进宫之时那般轻松,进宫只用小心不被人发现就是,至于这游隼死不死的,则不再他考虑之列,只要将那竹管送到王爷面前就是了。如今却还要小心不弄死它,眼看它时时刻刻都有咽气儿的可能。随从顿时觉得压力甚大。
方琰让人去回禀圣上,他今日要告假半日,提前离宫,不等去回禀的人回来,他便已经坐上离宫的马车,前往家中而去了。
那揣着游隼的随从,今日也有机会,能乘坐王爷的马车,这在平日里是想都不用想的,还真是拜他怀中游隼的功劳。
方琰急急忙忙赶回府上,带着那只气息奄奄随时都要断气的游隼直奔正院。
沈昕娘正在哺育方离,口中还轻轻哼唱着歌谣。方离一面小嘴儿含着自己的“粮食”,一面眼皮一下一下的合在一起,似乎将睡未睡。
方琰不等小丫鬟们请安打帘子,便自己掀了帘笼,迈步进了正房。
“昕儿——”
沈昕娘正要向他比噤声的手势,他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唤出了声。
沈昕娘怀中的小世子立时又瞪大了眼睛,溜圆的眼睛咕噜噜乱转,似乎在寻找自己的爹爹。
方琰抓着半死的游隼就要上前,沈昕娘连忙喝止,“什么东西?别拿乱七八糟的东西靠近离儿!”
那游隼看起来真是脏兮兮的,且还带着血污。方琰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游隼,有些急道:“昕儿,靠你救命呢,快来。”
沈昕娘面上带着不解,见方琰一脸着急,只好将怀中的儿子递给奶娘抱着。
她提步要同方琰到外间去。
小世子爷瞧见爹爹不理他,娘也要扔下他离开,立时张开嘴哇哇大哭起来。他的哭声,非一般小孩儿可以比拟,说是地动山摇,摧枯拉朽一点都不夸张。随着他成长,这哭声也是越发响亮。好似要证明他在王府里不可逾越的地位一般。
奶娘和丫鬟们,听见这哭声都是一阵的头疼。
就连方琰都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了看手中半死不活的游隼,犹豫道:“要不,你还是先哄儿子?”
可他脸上的焦急是明晃晃的。
沈昕娘立时将一旁净白的小碗儿塞入丹心手中,“喂离儿喝。”
说也奇怪,丹心刚拿着勺子舀了一勺白水送到方离嘴边,方离那嘹亮的哭声便戛然而止。
这水,简直和沈昕娘的怀抱一样的好用!
沈昕娘提步便走,快速同方琰出了正房,来到正院的小花厅里头,唯恐方离再给他们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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