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紧张,便越好奇,可虞淼的话犹在耳畔,她在大帐之内来回踱步,心急如焚,却也不敢迈出大帐一步。
这突如其来的战役持续了将近一整夜。
公孙兰便一整夜,一眼未合,也许是先前昏睡了太久,也许是沈昕娘的给的药那鼓劲儿还在,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困,她迫不及待的要第一时间知道战役的结果。
天都快要亮起来的时候,她才听到营帐外头突然有了声响,有兵吏们相互打招呼的声音,还有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宁静的营帐,在熹微的晨光中,一时间热闹喧嚣起来。
她立时奔到营帐门口,翘首以盼的等着虞淼出现。
可等了又等,营帐外头的脚步声都渐渐平静下来,却也没看到虞淼的身影。
她心头立时冒出诸多的猜测,惊的她片刻都忍不了,只想掀帘子出去,亲自去看看去问问。可又不敢,只能将自己的脚仿佛扎根在营帐门口一般,一面搓着手,一面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马上就回来了,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若是已经等了一夜,却在这个时候叫他撞见自己出了营帐,岂不是要送她回京城去?她这一夜都白等了?
忽听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立在营帐门口的公孙兰觉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这是他吧?一定是他吧?一定是虞淼回来了吧?别的将士都回来了,他身为主帅怎么可能不回来呢?
营帐门帘子掀起来的一刹那,公孙兰几乎是激动的热泪盈眶。她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为何如此忐忑,如此激动。
虞淼瞧见营帐门口的她,也是微微一愣。
四目相对,两人都沉默了片刻,还是虞淼先反应过来,转过脸来,向里走了几步,“一直没睡?”
公孙兰立时上前,“怎么样?”
“突厥人突袭,打不过就跑,老伎俩了。”虞淼将自己的长枪放在一旁,伸手解开系在身上的盔甲。
公孙兰不由自主的上前帮忙,“他们会不会是知道了楚韵他们被你抓了的事情,所以前来突袭,想要救走他们的?”
虞淼摇了摇头,还未开口,公孙兰却是大叫一声,看着手上鲜红的血迹,“你受伤了?”
她连忙扯掉他身上的铠甲,仔细检查着他的衣衫,“哪里受伤了?哪里伤了?都不知道叫疼的么?都不知道要包扎么?”
虞淼有片刻愣怔的看着紧张无比的公孙兰,不由嘴角微微翘起,轻笑起来。
“你还笑?这有什么好笑的?受了伤很舒服么?”公孙兰紧皱着眉头,呵斥他道。
虞淼这一瞬间,似乎有轻轻抱一抱她的冲动,他的手臂都微微张开了,但似乎怕惊着她,便又很快放下手去,“没有,不是我的血。”
公孙兰见他铠甲里头的衣服确实没有受过伤的痕迹,这才松了一口气,“你不是主帅么?为何要亲自冲锋陷阵,坐镇指挥不就行了?冲锋陷阵的还有先锋官呢!”
虞淼点点头,“你不觉得,大战之时,主帅都在身边,会让将士们冲锋陷阵更加勇猛无畏么?”
公孙兰抿嘴看着他,似乎突然之间明白了为什么他不肯故意佯败了。
“我去看看伤员,待会儿就要开饭了,你在这里等着。”虞淼脱去铠甲,连染了血迹的衣服也顾不得换,灰头土脸的就还要出去。
公孙兰这次却不那么好打发,“去看伤员,我也要去。”
虞淼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你确定?”
公孙兰立时上前一步,紧跟在他身后。
虞淼点点头,“去就去吧,待会儿别哭鼻子,西北大军,流血不流泪。”
公孙兰扬了扬自己粉嫩的小拳头,“小看人是不是?我哭什么鼻子?”
可是见到营帐内外受了伤的伤员之后,她很想将自己刚说过的话给吃回来。她的鼻子已经酸了,眼泪也在眼眶里头打转,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伤的重的在营帐里头,还能站能动的都或坐或躺在营帐外头,或相互包扎,或自己拿着纱布,一圈圈的缠着自己的伤口。
伤员脸上龇牙咧嘴的,分明疼的说不出话来,却没有一个哭爹喊娘的,有的忍疼,嘴唇都咬破了,却也没有留一滴泪。
☆、第371章 真相
公孙兰一向觉得自己是很坚强的人,可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软弱极了,她只想坐下来,放声大哭一场。听闻和亲眼所见,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倘若她坐在京城窗几明净。温暖舒适的屋子里,旁人告诉她,边疆的将士,如何受苦受难,如何身受重伤,如何凄惨,她一定最多唏嘘一声,转眼就忘了。
唯有自己亲眼所见,才会知道,什么叫凄凉,什么叫惨。
她捂着鼻子捂着嘴,不想叫自己哭出声来,旁人受了伤还没有哭,她这一个胳膊腿儿都全乎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些伤员面前流泪?
她没等虞淼,自己调头跑回营帐之中。趴在营帐里的床榻世上,呜呜哭了起来。
虞淼回来的时候,她刚擦干了眼泪,一张小脸儿还有些脏兮兮的,“朝廷的面子算什么?京城那些主战之人所坚持的理由算个狗屁?这里有这么多条无辜的人命啊!谁不是有爹有娘,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啊?人命只有一条,凭什么他们站在庙堂之上颐指气使,这些人就要在这里抛头颅洒热血,连命都不顾?”
虞淼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公孙兰却忍不住继续说道:“叫他们来看看。来试试啊……齐王在京城禁止宴席,禁止聚乐,一旦发现,就要查罚银钱。我在京城的时候还有诸多的抱怨,还在昕娘面前抱怨说,连个玩儿的机会都没有了。想想我自己也是多么可恶……应该让京城的人都来边疆,来战场上,看看一看战争是有多残酷!”
“好了。”虞淼在她身边轻缓安慰道,“我们所坚持的,就是以胜利的姿态,来同突厥人议和。要让这些将士们的死伤,变得更有价值,要让边境和平繁茂。”
公孙兰点点头,吸了吸鼻子,“那我能做什么?”
虞淼轻笑了笑,“你同我来。”
公孙兰连忙用手抹了抹她脏兮兮的小脸儿。跟在虞淼身后,虞淼走了两步,回头道:“拿上碗筷。”
公孙兰一愣,折返回架子处,拿上两人的碗筷,口中还低声嘀咕道:“不是要为边境做些什么么?不是要为议和做贡献么?拿碗筷干什么?”
虞淼已经出了营帐,她也连忙跟上。小跑跟上迈着大步的虞淼,却见他真是往冒着热气的大锅走去。
“真是吃饭啊……”她正要抱怨,却忽而想起,虞淼是经历了一夜战役,奋战一夜的人。此地苦寒,劳累一夜。不得休息也就罢了,若是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身体只怕都受不了。要为百姓做事。为这些将士们做事,总要他这个大将军身体好好的才行。
公孙兰抿住嘴,什么都没说。兵吏给她盛饭的时候,她一反常态的连连道谢。倒是叫那盛饭的兵吏颇有些不好意思。
捧着碗蹲在虞淼身边,公孙兰一句废话都没有。平静快速的扒着碗里的饭菜,啃着手里的窝头。
虞淼侧脸看她一眼,微不可见的笑了笑。
公孙兰没理他,埋头专心吃饭,不知为何,昨日还觉得色香味都不挨边儿的饭,今日却是觉得如此香浓可口。吃饭间她似乎有泪滴,滴入碗中,可她吸吸鼻子,还冲碗里的饭笑了笑,大口大口的吃着。
只是她吃了一口那大块的肥肉之后,仍旧将肉全都挑进了虞淼的碗中。
“吃不惯?”虞淼问了一句。
公孙兰嗯了一声,转过脸,埋头扒饭,她发现其实那肥肉并不像想象中难吃,在此情此景之下,在刚刚见过伤员的惨状之后,她觉得能安安好好的蹲在这儿,吃一口肉,简直是莫大的幸福。可看到虞淼将肉吃下,她心里似乎更高兴,更满足一些。
从没有想过,一向锦衣玉食的她,也会有今日这般体验,也会珍惜以往根本不屑一顾的肥肉。倘若不是被人劫持,倘若不是为他所救,便是旁人告诉她,她会珍惜这么一碗色香味全无的饭,她是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人生真是奇妙的东西,更多的阅历,会叫人用完全不同的眼光来重新看待这个世间。
吃完了早饭。虞淼命人将楚韵从刑房之中提了出来,带着他直接去了军医营中。
公孙兰一直跟在后头,不忍看到伤员们的痛苦神色,她便一直留意着楚韵的表情。却见楚韵并不像是以往见过的那么冷漠,那么无动于衷。他看到伤势惨不忍睹的兵吏们的时候,也会不忍侧目。紧紧皱起的眉宇之间,也有怜悯痛惜。
虞淼拉着他,走到一个伤员榻前,指着那伤员道:“你看他,他才十六岁,因哥哥幼时受过伤,家里没有其他男丁,便被征来,十六岁,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躺在这儿了。前两次命大,只是受了皮肉伤,被人救了回来。这次伤势严重,军医说,他只怕醒不过来了。他还没有妻儿,人生不过刚刚开始。”
虞淼又拉着他,走向另一张病榻,一个一个伤员指过去。
不止楚韵,连公孙兰都十分意外,他一个堂堂的大将军,竟会对这些伤员知道的这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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