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根本没有觉察到,在她随意的口气之下,秦家老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况且,我对此,对秦家的生意,对秦家,都不感兴趣。”沈昕娘语气极为轻淡,“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秦家老爷沉默片刻,内心仿佛在反复考量,思考对秦家,对自己,更有利的办法。所谓大丈夫,就是能屈能伸。该低头的时候,能低头也是勇气!
秦家老爷忽而起身,郑重而恭敬的向沈昕娘拱手,“先前对娘子有所怀疑,是秦某有眼不识泰山,娘子大义,还请不吝赐教。”
沈昕娘看他一眼,漆黑无边的眼眸里透出赞赏来,“虽然秦家的事情与我无关,不过这阵法,却同我有缘。若秦老爷愿意相信我,我是可以帮一帮您的。”
秦家老爷拱手躬身。
“女子为水,温柔娴淑料理后院,方能齐家,为男子行于方外的事业招来好运。女子凶悍,化水为刚,则成劫难,危害大局。秦家海运屡遭不顺,并非与人不善,而是家中水为刚,祸害前庭。”沈昕娘缓缓说道。意思非常明显,秦夫人太过凶悍,挡了秦老爷的财运。
秦家老爷抬头,有些狐疑的看向沈昕娘。
“秦夫人虽适才对我不敬,可我与秦夫人又有什么仇怨呢?我不过随妹妹来秦家做客而已。”沈昕娘淡然说道。
“这……她,她乃是太过关心小儿,关心则乱。”秦老爷迟疑说道。
“既是不欢迎,如今我们要走,秦夫人何故又拦着我们不让走呢?”沈昕娘问道。
秦老爷思量片刻,“是子来要同娘子们一道离开,夫人心中想念,不忍分离。”
“身为女子,却霸道要干涉家中男子行为,已然阴阳失和,乾坤不符,秦家的运道变了,真是一点都不奇怪。”沈昕娘说话间带出理所当然的味道。
秦家老爷则听得一震。他举头看向外头的盘龙柱,精致的盘龙柱,偏东的阳光之下,盈盈有光。精致的龙身,雕琢的祥云,龙腾云驾雾而起,灵动非凡。秦家的家业,如何都不能败在他手里,更难不能败在一个妇人的身上。
“敢问娘子,”秦家老爷长长吁出一口气来,“这要如何调整呢?”
“阵是妙阵,如此复杂讲究甚多的阵型,只怕没有其他的法阵可以与之匹敌了。只是阵中的格局要调整。”沈昕娘说道。
“愿闻其详!”秦家老爷再次拱手。
“这盘龙柱乃阵眼,设有宝物,聚敛福运。秦夫人的院子离着盘龙柱太近,会让盘龙柱吸取煞气。让秦夫人远离盘龙柱就是了。”沈昕娘缓缓说道,“话已至此,信不信由您。”
沈昕娘说完,便面色淡淡,再不多言。
秦家老爷深思良久,吩咐人道:“去,告诉夫人,让她收拾东西,搬到临江苑去。”
“父亲!”秦冉恰在此时迈步进来,“为何要让母亲搬走?临江苑颇远,岂是母亲当住之地?”
秦家老爷却没有理会秦冉,继续吩咐随从道:“将管家也叫来,同夫人核对家中账务,将账册交由方姨娘打理。”
秦冉闻言,满面不可置信,“父亲要将府中中馈交由方姨娘?!母亲究竟做错了什么?父亲为何要有此决定?”
秦家老爷没有回答他的话,垂眸思量着什么。
秦冉咬牙,转脸看向沈昕娘。抬脚来到她身边,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是你,针对我母亲?她虽然是对你不客气,不过一个做母亲的,维护自己的儿子,就这般不可原谅么?”
“秦郎君这话说的可笑。”丹心掐腰开口,“我家娘子为什么要针对你的母亲?她与我家娘子,又或者你与我家娘子,又有什么关系?自作多情!”
秦冉闻言一噎,皱眉紧紧盯着沈昕娘。
沈昕娘淡漠道:“秦老爷,若无旁的事情,这便告辞了。”
“我家娘子都要走了!你母亲住哪个院子,管我家娘子什么事儿?真是莫名其妙!”丹心毫不客气的看着秦冉,言语讽刺。
秦家老爷虽觉这丫鬟实在无礼,但见沈昕娘面色淡淡,似没有斥责丫鬟的意思,也不好开口,只挽留道:“秦某才回来,没能好好款待娘子,不若娘子再留几日,也好叫秦某略尽地主之谊?”
沈昕娘摇头,“不了,我还有事。”
“你总有事!每次都是这般理由!”秦冉看着她,低声抱怨道。
“子来,不得无礼!”秦家老爷呵斥一声。
秦冉不禁诧异,才多大会儿功夫,父亲竟然对沈昕娘这般客气?他侧脸看向沈昕娘的目光,更带有深深不解和打量之意。
☆、第129章 秦家的传说?
“娘子若是有事,那秦某就不强人所难了。”秦家老爷拱手说道。
“秦老爷是明事理的人,秦家在您手中,一定会昌盛下去,您且安心。”沈昕娘缓缓说道。
秦家老爷面上轻快。但片刻之后,又凝重起来,“那秦某老了以后呢?”
沈昕娘连看都没看一旁立着的秦冉,“有人志不在此,秦老爷还是想清楚,若要为整个秦氏一族考虑,就不要被亲疏蒙蔽了眼。”
秦冉闻言,一脸郁闷。
秦老爷直起身,打量秦冉一眼,轻叹一声。
秦夫人闻讯。哭闹不止,如何肯好好收拾东西搬走?
“这院子是我的,打我嫁入秦家来我就住在这儿!凭什么一个小丫头说我得搬走我就得搬走?!”秦夫人怒道。
“这是老爷的决定……”仆妇劝道。
“什么老爷的决定,还不是那小丫头,巧舌如簧,蒙蔽了老爷!老爷偏听偏信,不过是胡言乱语,老爷也能当真!”秦夫人愤然摔了一套精致的瓷盏。
仆妇看着碎裂在地上的瓷片,轻叹了一声,低低说道:“那小娘子。一双眼眸,漆黑无底,看起来就不似常人。说不定真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夫人不该招惹她的!”
秦夫人许是闻言,想起了沈昕娘的那一双让人脊背生寒的眼睛,不由打了个寒战。“如今说这话,不是太晚了么?”
语气里也有些后怕。
“不晚。还不算晚!夫人若是现在去寻她,向她赔礼道歉,服个软,让她在老爷面前说几句好话,不就过去了?”仆妇看着秦夫人别扭的脸色道,“她不过是客,又能在秦家住多久?方姨娘生下庶子以后,可一直是虎视眈眈的!倘若中馈和这院子都到了方姨娘手中……”
秦夫人闻言坐直了身子,“方姨娘的庶子岂能和子来相比?”
“自家娘亲都是看着自家儿子好的!”仆妇又道,“且少主的心思,夫人您岂会不知道?”
秦夫人长长叹出一口气来,“不就是道歉么?不就是低个头服个软么?”她又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去!”
仆妇诶了一声,连忙招小丫鬟进来,问沈昕娘如今人在何处。
“走了!跟老爷说过话,直接从正院就走了,连客房都没有回,行礼都是收拾好的,老爷亲自去送了呢!”小丫鬟口舌麻利的说道。
“走了?!”秦夫人挺直上身,“那子来呢?”
“少主也走了,同她们一起离开的。”丫鬟说道。
秦夫人怪叫一声,仰倒过去。
仆妇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掐人中,拍心口的,将秦夫人唤醒过来。
秦夫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走了,她们还是带我的儿子走了!子来他怎么就是不明白?我辛辛苦苦养育他长大,他怎么就是在这家里安定不下来?他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我?”
“你最担心的事情,就好像一柄悬在你头上的剑,你害怕它随时都会掉下来……”秦夫人想起沈昕娘说过的话,口中喃喃自语,“我头上悬着一把剑……”
在仆妇担忧的目光之中,秦夫人忽而翻身而起,赤脚只穿着一双厚厚的白袜,踩着地面冲入院中。推着院中花架上放着的花盆。
精致的花盆上雕有麒麟鸟兽,映着阳光,熠熠生辉。
花盆沉重,她推不动,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光洁的鹅卵石,向房檐的翘角上狠狠砸去,翘角上蹲着一只龙头龟身神兽,险些被她砸中。
她不死心,又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去。
仆妇见状吓了一跳,扑上来阻拦,“夫人,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别冲动啊!”
“老爷,禀告老爷,夫人要砸毁院中的神兽,还要让人将早年间栽下的桂树都挖出来,要推翻花架……”随从来禀报时,只见说话间,秦老爷的脸色越发难看,夫人的一桩桩行径,让秦老爷的脸最终黑如锅底。
“她疯了!夫人,是疯了!”秦老爷咬字说道,“去,强行将她送到临江苑,命人守在外头,无事不得外出!不许人探视!”
随从愣了一愣,因着少主的缘故,老爷对夫人一向宽厚,如今?
“还不快去?”秦家老爷视线瞟来。
“是!”随从躬身退下。
秦夫人累的不轻,院子里的仆妇丫鬟,纷纷上前阻拦,她也未能损坏什么。
“我要毁了这劳什子的阵法!就是这阵法!秦家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要夺走我的儿子!狗屁的规矩!”秦夫人一面踢打着院中绘有鸟兽的摆饰,一面叫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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