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月楼是京城最有名的官家ji馆,这里的姑娘,要么是从小精挑细选培养出来的,要么是一些大户人家被抄家后入籍的女眷,无论学识修养还是外貌装扮都比寻常民间青楼要高出几筹。但同时,他们也不乏民间青楼女子的情趣,在很多技巧上更是杰出,否则如何能吸引这些重口味的王孙贵胄?
苏陌听完苏誉的介绍,嘴唇有点干涩,“真去?”
“当然。”苏誉态度非常坚决,但鉴于这位兄长是第一次逛妓馆,他还是出言安抚道:“兄长无需忐忑,这位琴香姑娘十分知情识趣,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你一定会喜欢。”
苏誉这“一定”说得特没底气。
苏陌咽了口唾沫,第一次去这种对她而言绝对只停留在传说中的香艳场所,她能不紧张吧,但在听说这里的姑娘很多卖艺不卖身,只要不暴露女儿身,她还真乐意去见识一下烟花之地的女人是如何迎来送往的。一想之下,眼中难掩兴奋之色,“那为兄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弟弟劳心。”
苏誉瞥了一眼苏陌那小眼神,咦,跟他想的似乎有点不一样。
苏陌的眼神告诉他,她对这种地方是真的很感兴趣,只是无缘得见罢了。
苏誉满意的点点头,还好,这说明这个兄长还有救。
兄弟俩到了得月楼,这新鲜面孔,还都仪表堂堂,楼上楼下的姑娘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瞟过来。
老鸨玉娘是个三十多岁的温婉美妇人,这虽然是烟花之地,她却素面朝天,肌肤保养得水滑柔嫩,一双凤眼斜挑向上,微微一弯,自带三分妩媚。既不乏贵妇人的端庄,又透出几分撩人的香艳。
苏陌看了好半晌都无法将她与看过的话本中的老鸨重合在一起。
玉娘只是扫视了一眼他们的穿着和腰牌,便确定了两人的身份。
“两位应该就是苏家公子吧?里面请,琴香已经恭候多时。”
这样的女子可比湘南王府那些姬妾令人赏心悦目多了,苏陌笑得玉树临风,冲她点点头。
相对于苏誉的高冷以及对风云场的游刃有余,苏陌就像是到了一个新世界,看着花花绿绿的美艳姑娘,闻着香风袅袅,耳边也没有她印象中青.楼的吵闹,而是淡淡的丝竹之声,以及呢哝软语。苏陌突然觉得,这也算得上是风雅之地,没有一点胭脂俗气。
老鸨哪有不会看脸色的,玉娘虽然看不出这两位苏家世子谁长谁幼,但走在前面那个自带一派凌人气势,言谈之间却对后面这位极为照顾。
玉娘道:“苏公子是第一次逛青楼?”
苏陌面上微微一红,但世子的架子端得还是很足的,“这得月楼不亏是京城第一官家妓馆!”这话说得像是她看过很多妓馆似的。
玉娘抿嘴轻笑,“玉娘多谢公子夸奖。”
玉娘带着他们往后面的院子走去,这得月楼规格不像一般府邸,而是一大片花园之中矗立着一些小阁楼,这便是各位有身价的姑娘所居住的地方,比前面主楼里那些抛头露面的自然金贵很多。
路过一水榭时,苏陌非常耳尖地听见了某个人的笑声。
“……罗兄过奖了,小弟也就懂这一首曲子,献丑了。舞月姑娘,请……”
苏陌跟打了鸡血一样,心中一阵涌动,面上却装得很淡定,“那边是谁?听这声音好熟悉。”
苏誉自然也听出来了,刚想阻止,玉娘已经回禀道:“张太医家二公子张弛与另一位罗公子,奴家眼拙,没看出这位罗公子的身份。或许两位公子识得。”
到这官家妓馆来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彼此认识在玉娘看来很正常。
苏陌一听是张弛,眉眼不期然地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大概是张弛和罗钊,弟弟,我们也过去吧。大家在一起玩才热闹。”
苏誉哪里不明白苏陌那点小心思,可要拒绝也晚了,这位兄长压根就没打算跟他商量,迈着小细腿就往那边去了。
玉娘看着苏誉,苏誉只好摆手,“麻烦玉娘请琴香姑娘到水月轩吧。”说罢快步追上苏陌。
水月轩中笛声悠扬,一位身着绿罗裙的舞姬正赤着脚翩翩起舞,玉足轻点,纱裙飞舞,青丝缠绕,香风撩动,仿若一下到了仙境般美妙。
吹笛的正是张弛,而坐在一侧品酒欣赏的正是罗钊。
张弛和罗钊的眼睛几乎粘在舞月的腰身上,眼角含笑,十分陶醉模样。苏陌和苏誉进来时,张弛都没看到,倒是罗钊投过来一个眼神,看到苏陌时,他手中的酒杯微微一滞,随即转到苏誉身上,冲他微微颔首。
苏誉也注意到,这种时候正常男子视线都是落在翩翩起舞的美人身上,他的兄长却只看向张弛……
一曲完毕,张弛才看到场中多出的两人,“大公子,二公子,你们怎么也来了?”
哦,你终于看见我们了?
苏陌忍不住又将这舞姬看了一眼,身段是好,胸大腰细,曲线够玲珑有致,脸庞也算得上美丽温婉,可她看着怎么就是不怎么顺眼呢?
“张兄时常混迹得月楼吗?”苏陌看着张弛,笑得从未有过的灿烂,却无端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张弛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只是偶尔。”这大公子的言行举止从来都是不加掩饰的,此刻欲盖弥彰的做法,总让人觉味出几分诡异来。
苏陌笑容真诚了几分,“偶尔放松一下实属应当。”
苏誉咳嗽两声,将他兄长的醋味压下去,“我们兄弟本来是来听琴香姑娘的妙音的,看到你们在这里,便过来看看。”
张弛道:“原来琴香姑娘等的是你们?”
舞月一听娇嗔道:“张公子,难道舞月的舞不美吗?”
张弛笑着安抚道:“若有琴香姑娘的琴音做伴,那才堪称是真正的人间绝品!”赞叹之情溢于言表,一点不像其他贵公子的官样文章。这种真正被人欣赏的感觉才让她们觉得被得到充分的尊重。
舞月看向张弛的眼神热情了几分。
一直冷眼旁观的罗钊就见苏陌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圈,便听她说道:“不如……”
“那正好,我已经叫玉娘请琴香姑娘过来,今晚,我们定要好好欣赏一番。”话还未出口就被苏誉抢了先,苏陌只得干瞪眼。
苏誉却像丝毫未觉,拉苏陌在旁边坐下,知趣的侍女们已经抬了小几过来。他还能不知道这位兄长打的什么主意,她方才一定是想说:不如让他们几个大男人饮酒作诗来得潇洒。
他也终于明白,这位兄长这么爽快地跟他来得月楼,绝对不是为了抱得美人归!
第二十六章 〔修〕
这边刚安顿好,又叫了酒菜,琴香也抱着琴过来了。
这位跟舞月的风姿截然不同,一袭白纱裙,白纱遮面,长发如墨,迎着缓缓清风,那意境美得如误落凡尘的仙子。
所有男人的眼睛都被晃了一下,苏陌这半个男人也不例外,但随即她警戒地看了张弛一眼,张弛竟然半眯着眼睛,眼角含笑,似是非常欣赏。
“张兄想听什么曲子?”苏陌佯装潇洒大度。
张弛回过神来,“我随意。大公子定下就好。”
苏陌扫了在座另两人,罗钊压根不打算理她,苏誉也由了她去。
苏陌端了端架子,对琴香和舞月说道:“你们最不擅长什么?”
每个人都有弱项,这两位不可能在琴技和舞艺方面面面俱到。
琴香在面纱下抿了抿嘴,舞月蹙起秀挺的眉,“这位公子好生奇怪,向来客人都是挑我们最擅长的,怎么公子反倒相反?”
苏陌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小酒,“就是因为人人都听闻了两位姑娘最佳的绝技,苏某才想看看不一样的东西。”
每个妓子,无论是卖身还是卖艺,都会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作为嘘头,呈现给看官。苏陌这个要求,就像是要她们丢弃精雕细琢的完美容颜而露出又臭又长的裹脚布待人一样,不是找茬也成了找茬。
但毕竟两人都训练有素,人人知她们擅长的,那些所谓不擅长完全可以用此糊弄过去,谁还真把裹脚布给人看了?
但显然苏家兄弟不是好糊弄的,苏誉也捏了酒杯补充道:“我听闻琴香姑娘练塞外曲时,磨破了指头也没练成,舞月姑娘玉足虽美,足尖舞却始终练不成……”
苏誉本没打算“为虎作伥”,但要他坐视两个风月场中的女子糊弄自己的兄长那是万万不能的!
这得月楼中数一数二有学识有涵养的花魁娘子,向来是被客人捧惯了的,如今无辜受人羞辱,面子上哪里还挂得住。
“塞外曲如何配足尖舞?苏公子说笑了。今日,我们姐妹应该伺候不了诸位公子,且慢用。”即便被如此伤了颜面,两人还是端住了花魁娘子的架子,施施然一礼,翩翩而去,留下四个“大男人”面面相觑。
苏陌赧然,这样欺负两个弱女子实属不应当,可要让她看着张弛沉迷酒色,这可是万万不行,何况没了女人,她被拉上床的几率就小了——连头牌都被她气走了,看苏誉还找谁给伺候她,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