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不用担心,寿春是多战之地,他们并不太争抢,往年大燕侵边时,因寿春水路相通便于运粮,离建康又近,所以多走寿春,凡守寿春者必得是善战之将,如今朝中能符合这个条件的大将,只有你。”萧墨珩胸有成竹地分析道。
“如此甚好!”邓睿见萧墨珩都已想的非常妥当,自己也放下心来。
萧墨珩含着笑意地瞅了一眼邓睿,缓缓地把一杯茶递给了邓睿,“尝一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邓睿立即接过茶杯,怔怔地看了一眼,神色微有些苦痛,道:“你母妃去世后,我便再也没有喝过茶了。”他脑海里回味着虞筱筠曾给他泡过的茶,那是她亲自在会稽山里采来的茶尖,又用山间的清泉烧开成热水,再行泡茶。他永远记得那沁人心脾的清香,入口时有些涩涩的,但吞下去后,又有一丝清甜,让人回味无穷。
萧墨珩见他微微失神,知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眼中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下来,声音低缓道:“这是我学母妃泡的茶,这些年,我反复学了许久,可是一直找不到能辨别出味道的人,恰好今日你帮我尝尝,看学的怎么样?”
萧墨珩语气淡淡的,似听不出丝毫的情绪,他偏过头,不去看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脆弱和悲伤。
可偏偏这句话却包含了无限的孤独与哀伤,让邓睿闻之募得忍不住掉下眼泪来,在邓睿眼里他始终是个孩子,他是虞妃唯一的骨肉,他淡淡一句话道出了多少辛酸和凄楚。邓睿终于后悔了,后悔自己抛下了他,让他那还未长结实的脊梁背负起振兴大桓的重任,让他那孤寂的身影独自辗转于朝中各方势力之中。
“珩儿,我不会再离开你……”邓睿终于老泪纵横,忍不住出声承诺道,如今他遵守诺言回来了,那么今后他也会继续信守承诺坚持为萧墨珩的问鼎之路保驾护航。
萧墨珩浑身一颤,忍了许久的一行泪也夺眶而出,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邓睿叫他“珩儿”了。
想着他母妃在世时,他经常偷偷溜出宫去找邓睿和凌霄鹤玩,他们两人一直把他当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看待,一人教文,一人教武。那个时候他们从来只称呼他“珩儿”,并未因他是皇子身份而有任何生分。
他母妃去世后,邓睿对他更是爱护有加,似把对虞妃的爱也倾注在萧墨珩身上一般,只是偶尔想着虞妃是被萧帝害死,念着萧墨珩毕竟是萧帝的儿子,便渐渐地称呼他“殿下”。其实在萧墨珩心里,他从邓睿身上得到的父爱远远多于萧帝,甚至他早已把邓睿当亲人,而宫里那个亲生父亲只不过是一个君主。L
☆、第一百七十章 上元游会
“邓叔,珩儿心里邓叔才是真正的亲人!”萧墨珩低垂着眼,沙哑地说道。语气里有着心酸,更透着无尽的思念。
邓睿已经泣不成声,只是颤颤地点头,他完全明白萧墨珩话里的意思,萧帝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君而非爹。
他慢慢擦干眼泪,将端在手里许久的茶,送入嘴边,他轻轻闻了一闻,倍感气味清爽,瞬间心神也清明了不少,他随即又抿了一口,入口酸酸涩涩,淡浓相宜,
他闭了闭眼,回味许久才叹道:“我以为此生再也不能喝到‘兰泣露’了…..”他又忍不住将那杯茶细细品味,那神态似乎在回忆过去的时光,以及与虞妃一起度过的无忧无虑。
萧墨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清逸俊雅的面容有丝怅惘,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苦笑。
许久过后,两人一直这样无言相对,邓睿喝完那杯茶后,便长长叹了一口气,最后起身拱手道:“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殿下也早些回府吧!”
萧墨珩见他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拱手道:“邓叔慢走!”
邓睿抬头容色宁静地淡笑着,他最后看了一眼萧墨珩便转身离开。
萧墨珩目含微笑地送他出门,直至他上了远处的马车后,才将视线收了回来,而脸色也渐渐冷峻起来。尽管萧墨珩信任邓睿,但也不得不利用邓睿对他和他母亲的感情来将他的心牢牢拴住,让他坚定信念扶持自己坐享天下。而这就是淋漓尽致的帝王之术,萧墨珩早已运用地游刃有余。当然,他刚刚虽有刻意之举,但每一句话确实是他的肺腑之言。
初一过后的几日。京城依旧热闹非凡,百姓们走亲访友,听音赏乐,不亦乐乎,自华缨加入沐府后,萧墨琤与江梅一个明里一个暗里让菀青接管峥乐台,就这样。上元节前的数日。菀青均在峥乐台内抚琴弄弦,菀青因久居夏口,京城百姓少有能一睹芳容。聆听佳音的。
也正因为此,百姓们听闻菀青坐镇峥乐台,纷纷涌去峥乐台,峥乐台接连数日均是人满为患。水泄不通。菀青倒从容有度,应对自如。每日三首曲子一并奉上,京城百姓均觉大饱耳福。
大年十三的晌午,萧墨琤和江梅一道在峥乐台内雅坐。
“菀青姑娘真不愧是大桓双姝之一,这几日京城可是因你而道路受阻。万人空巷呀!”江梅斜靠着凭几,一脸闲适地望着跪坐一旁的菀青道。
“些许是有些虚名在外,百姓们看看热闹罢了!”菀青依旧温婉如初。她眉如墨画,凤目流转。眼波盈盈,两颊的青丝轻抚着娇嫩地面庞,最是那一抬头的温柔,那清雅高华的气韵让江梅都为之失神。只可惜菀青眼眸中那缕缕情意却是给了一旁浅笑不已的萧墨琤。
“菀青姑娘倒适应地挺快的,我起初还担忧姑娘不适应京城的嘈杂,没想到姑娘游刃有余!”萧墨琤边抿着热酒,边笑道。
“多亏殿下教导,菀青才不至出差错!”菀青盈盈笑道。
“本殿下也是希望能常日听到姑娘绝妙的琴音呀!”
“殿下造诣不在菀青之下,菀青才要多多请教呢?”
“哈哈….菀青太过谦虚了,我只是钟子期,而姑娘才是伯牙!”
“都说佳音难盼,知音难寻,能得殿下这样的知己,是菀青毕生的福分。”
菀青最后举起酒杯,向萧墨琤轻轻施了一礼,再掩面饮尽。
“姑娘客气了…”萧墨琤随即也陪了一杯,两人又继续攀谈了起来,丝毫忘了边上还有个愣了半晌的江梅。
江梅见他二人你情我意的,瞬间觉得自己多余了,她干脆偏过身子,看向外边,飞饮了几杯闷酒。
萧墨琤哪里没注意到她这些情绪,只是她越不开心,他却越开心,她喝他就陪着她喝,面上是对着菀青在笑,实则那余光不离江梅,心里却隐隐发笑。
只是越看江梅一人喝着闷酒,自己越是想凑过去搂着她,那种冲动愈浓,他的眼神就愈坚定,他微微凝视手里的酒杯,心里估摸着等上元节一过,他便要人去江府提亲。
只可惜,期望越高,失落也越重,越想得到的东西却越得不到。萧墨琤很多年后回忆起如今的事来时,一再后悔当时的冲动,如果自己不急着想娶她,或许他们之间还能如此惬意地享受一段时光,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故事还未开始时,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是夜,江梅也得到了沐府密探的准信,那位云晏公子耳后却有一颗痣,而裴风晚也告诉她,裴蕴确曾将一个带有‘云’字的锦囊放在那孩子的襁褓里。如此说来那云晏应该是她哥哥云径舟的孩子无疑。
江梅打算在正月十五的上元节让裴风晚见见那云晏。一年一度的上元节是京城最盛大的节日,京城的世家子弟们都会带着各自的兄弟姐妹上街赏灯。所以就这样,大家都在为上元节而准备着。
要说一年中百姓们最喜爱的节日一定是上元节,因为上元节那日所有男女均会去街上赏灯观景。而这个节日更是许多年轻男女寻觅心仪对象的好时节。每年这个时候,朝廷便设灯于秦淮河两岸。
宫门正南的朱雀航附近搭台唱戏,戏台子四周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秦淮河一线各色各样的香灯齐亮,光烛天地,赏灯游玩的百姓接踵而至,一时人满为患,两岸的香车,而江中的行船如游龙,更是奢华无比。不过也只有富贵子弟才能坐享游船。
“哥哥,这船行得好慢呀,什么时候能到峥乐台呢?”一位浓眉大眼的年轻姑娘,蹲坐在船侧望着两岸的花灯,呆呆地问道。
“你先前还说要船行得慢些。好让你看花灯,这会子又嚷着要去听曲啦!”谢廷林叉着腰,瞅了瞅自己那亲妹子,无奈道。
“哎…我说廷芝妹子,咱们不是说好先去朱雀航看戏舞,再去峥乐台听乐吗?”裴晖掀开船帘探头道。虽说裴家也有自己的游船,但是裴瞻走后。裴晖自己一个人没什么意思。便跟着谢廷林坐上了他家的船一道出来游玩,当然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他又能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廷芝妹子。
谢谢廷芝听到裴晖问她。想着自己已与他定亲,便立即红了脸,她遂站起身来,低着头越过裴晖走近了船舱。裴家已经于正月初十那日让人前去谢府提了亲。所以谢谢廷芝见着裴晖总是羞赧不已,于是只得避之他。
她这一脸的娇羞看在裴晖眼里便更是可爱俊俏。谢廷芝是谢荟的幺女。也是他唯一的女儿,如今年岁十六,谢荟一直把她捧在手心上养,因而在家里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只是前些年把她送至了会稽,与谢家的子弟一块长大,今年过年才将谢家的子女一起接入京中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