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贞儿收拾着朱见深换下的衣服,突然发现了一块月白色的帕子,更诡异的是,里头竟然包裹着一枚银子。“殿下,这是......?”万贞儿皱起了眉头,莫不是那吴妃和王妃还对殿下心存侥幸,想要邀宠?然而明明是自己亲自接殿下回的宫,那两个女人甚至都没出侧殿一步,莫不是宫外的女人?万贞儿心中犯起了嘀咕。
然而此时太子虽然待万贞儿极其亲近,甚至为了她而冷落了新娶的两位妃子,但万贞儿毕竟还只是一个高级宫女罢了,并没有公然质问朱见深的勇气。
“哦?你说这个?”朱见深揭过了那帕子和银子,随手丢进了红木雕花桌案里头的一个小匣子里,“本来想带件礼物回来给贞儿的,但是被别人捷足先登了,这银子是对方给的赔礼,我又正巧捡到了这帕子,索性就包着一同带回来了。”
“是袁大人给的赔礼?”万贞儿觉得太子这说辞真是太奇怪了,不过一块银子,放在钱袋里便是,何必裹在帕子里?更何况那块帕子的质地和绣工均是不俗,岂是能够随便捡到的?
“贞儿这么多问题,是不是不满意孤没有带着你一同出去?”朱见深此时已经坐在了桌案后,打算看今日未处理的奏折了。他虽然一直看着奏折,并没有抬眼看着万贞儿,但万贞儿却莫名感到了一股威压向自己袭来。
是了,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是整个帝国名副其实、执掌杀伐的太子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对自己极其依赖、百依百顺的小孩子了。
万贞儿伺候朱见深这么多年,自然清楚他的脾气,是最不喜欢别人刨根问底的,因此连忙做出了惊慌状:“奴婢不敢!”但是眼睛却还停留在摆放着匣子的地方。
然而太子的书桌,不止摆放着经书子集,还有奏折。纵使是她万贞儿,也是不能染指的。
“贞儿不必惊慌,孤渴了,唤人端点茶水进来吧。”见万贞儿伏低做小了一番,朱见深也就不再追究,一边认真地批着奏折一边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是。”万贞儿低低应了一声,便轻声退出了殿内。有时候,她真的是看不清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男人。在众人面前,他似乎对自己情深意重、极其依赖,甚至为了自己冷落了新娶的两位美人儿,然而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他对自己却没有再外人面前那样宠爱、百依百顺。
慈庆宫内发生的这些事情柏芷自是不知。
在柏大人把柏杞提溜到书房好生询问一番的时候,她正盘腿坐在自己闺房的小榻上、背靠迎风枕,津津有味地看着下午刚在书房寻到的话本子。
这大明朝的千金小姐们除了偶尔可以上街逛逛、开开赏花会、诗会什么的之外,平时可着实是没有什么娱乐。更何况柏芷平日里头又不怎么出门,虽然有个傻傻的哥哥可以逗逗,但是时间长了,觉得着实是有些无聊。因此她爱上了看话本子。
柏大人知道她这个嗜好,每回出去执行公务的时候,都会带几本新出的话本子回家。一开始的时候倒也是相安无事,只是这不知怎的被柏夫人知道了。
柏夫人觉得作为一个大家闺秀,看这些话本子实在是太不好了。要是她家女儿被话本子里的情情爱爱什么的教坏了怎么办?
虽然柏芷觉得柏夫人这个担心实属多余,毕竟自己作为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就是在初中时候看的小黄书都比这些话本子厉害的多,怎么可能被这些才子佳人的老套故事教坏呢?但是她又不能这么直接和柏夫人说,因此面上答应柏夫人不再看,实际上却和柏大人悄悄约好,每回有什么新的话本子出来,柏大人买完之后就藏在家里的书房里头,她偷偷去取。
而正当柏芷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芳汀则在收拾柏芷的首饰匣。这么多年以来,柏大人平日里送的、柏夫人给的以及及笄时候长辈们给的贺礼,柏芷也已拥有了满满当当的三大盒首饰。
将今日柏芷亲自买的四蝴蝶银步摇放到专门放簪子步摇的那格之后,芳汀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收拾好了。她这时才有空来到柏芷跟前,为她新换了一杯茶,然后有些好奇地看着津津有味地读着话本子的柏芷:“小姐,这话本子就这么好看?”
柏芷这才将目光从话本子上移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好看呀!”
“可是您都看了这么多话本子了,难道不觉得腻么?”
“不腻呀!虽然有的话本子的情节如出一辙,但是你不觉得看一本话本子,就好似看到了故事中人一生的境遇,很有趣么。”柏芷认认真真地看着芳汀说道,“毕竟若是在现实生活中,想要看到人一生的境遇,自己也得过了一辈子呢!”
“额......”每当柏芷这么认真起来,睁大盈盈的双眼看着芳汀的时候,芳汀就有一种“小姐说什么都对”的感觉,因此这回她也点了点头:“小姐说的对极啦!”
其实何止是芳汀,柏家上下都对柏芷的这个表情没有抵抗力呢!就连今晚柏芷这么睁着大眼睛看着朱见深,说自己想要吃扁食的时候,朱见深也不由默认了她的决定、甚至先她一步做到了扁食摊子上。
“不过......”柏芷看着被芳汀首饰得整整齐齐地梳妆台和首饰盒,不由疑惑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今日小芳汀竟然这么勤快,大晚上的收拾我的首饰盒呢!”
芳汀闻言皱了皱眉:“小姐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我可是一直都这么勤快的!”
哎,真是个傻小姐,老爷和夫人都要把您许配给那个袁彬了您还一无所知。我呀,是早些收拾好您的东西,说不准哪天那袁大人就要上门提亲了呢!芳汀在心中默默吐槽道。
☆、第六章
然而袁彬的提亲尚未到,因病而许久不曾上过早朝、将国家大事都甩给了太子的皇帝陛下的圣旨却蓦然而至。
这日早晨,柏大人因着近日锦衣卫里并没有要事,便约了两三好友一同去喝酒。按说圣上病重,不该如此张狂,只是虽然如此,仍有太子监国,且圣上也会时不时露个面,看上去气色甚好,不似传闻那般,因此众臣认为这不过是圣上为了历练太子而出的手段罢了,索性不去管它,平日里该玩的玩、该乐的还得乐。
哪知道柏大人还没走到门口,便有穿着红贴里缀补服的太监带了皇帝的圣旨而来。
柏大人正命人打开府门,出去赴约呢,猛不丁看见了一队兵士簇拥着一个身穿红贴里缀补服的太监停在自家府门之外,心头大惊!
自打八年前当今圣上再次登基、自己因当初护驾有功而被封为锦衣卫四品指挥佥事之后,自己就老老实实、低低调调地在这位上干了八年,更别提做什么出挑的事儿了。甭说是皇上的圣旨了,就是平日里的早朝,自己都缩在角落里,连天颜都不敢瞧上一眼。今日这大张旗鼓地圣旨队伍,究竟是为何而来?!
还没等柏大人琢磨清楚呢,机灵的门房一溜烟就跑到了后院之中,将此事禀告给了柏夫人。柏府整府人都被惊动了,柏夫人亦是叫上了柏杞,一同出外迎接那宣旨太监。
明朝的宦官和宫女们的服饰都是有定制的,一般宦官只穿青贴里,只有品级高者才穿红贴里缀补服。而今日前来宣旨的这太监身份亦是不俗,乃是当今圣上英宗身边的大太监王顺!
饶是柏夫人已有准备,当她看到王顺之后,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定是有什么大事才能劳动英宗身边的大太监!然而自家老爷这八年来奉行中庸之道,并不曾犯下什么错啊。难不成,圣上还对自己父亲一事耿耿于怀?
想到这里,柏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死者已矣,不管怎样,这事也该平息了......
“柏夫人,许久未见,还是风采依旧啊。”正当柏夫人兀自思虑的时候,那王顺已然下得马来,向柏夫人寒暄起来。
柏夫人这才回过神来。仔细看看,这王顺主动示好、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应是与自己父亲一事无关。
柏夫人强自打起精神来,笑吟吟地冲王顺点了点头:“公公谬赞了。”说话间她塞给了王顺一个厚厚的荷包。
王顺这才喜笑颜开地进了柏府,甚至十分客气地对柏大人和柏夫人道:“咱家先提前恭喜柏大人和夫人了。”
这话更是让柏大人和柏夫人一头雾水,只能快些吩咐下人备好香案,好接旨。
然而等到设好香案,柏大人夫妇准备接旨的时候,王顺突然说道:“为何不见贵府的千金?”
一般接旨,俱是要全家人带着伺候着的奴仆一起接旨的,然而对于那些千金小姐来说,始终是未嫁之身。虽然平日里可以出门游玩,然而这么严肃庄重的场合却是可以避而不见的。这是惯例。
此刻王顺特意问到柏芷,想来这个圣旨是与柏芷有关了。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柏杞突然心头一跳。不知为何,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柏大人与柏夫人则是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莫不是袁彬在圣上面前求了一求,圣上要为他与柏芷赐婚?然而即便是如此,也不必动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吧!
虽然心存犹疑,然而眼前这笑嘻嘻的王顺可不是真如他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亲近。柏夫人还是派人去请了柏芷出来一同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