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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高门 [金榜] (三十一天冬至)


“撒谎,在镇上刚刚刷过…
“可是爹爹,我想上茅房。”
……
这大晚上的,到处黑漆漆的,又正下着雨,她上哪儿去上茅房?
楚阳娿指了指门口的灯笼,说:“爹爹,这儿有灯笼,那边有小树丛。”
于是他们又做了一回贼,把人家的灯笼取下来,撑着伞躲去小树丛里面解决生理问题。
第一天晚上就这么过了。第二天阳光明媚,楚域和楚阳娿依旧被拒之门外。
这回门晚上门房锁门时提了个马桶出来,放在不远处的枇杷树底下。楚阳娿猜他们可能发现了小树丛里面的秘密。
第二天,阳光依旧灿烂,楚阳娿父女依旧被拒之门外。
每餐门房送食盒来之后,楚域开始为下顿饭点餐。而楚阳娿遇见了两个跟大人来山庄送菜的小孩,收了她们两个地瓜。
第三天,晴转多云,楚阳娿开始在附近奔奔跳跳爬树摘枇杷,楚爹依旧蹲在门口一动不动。
第四天,楚阳娿开始萎靡不正,赖在楚域身上不起来。
“爹爹,我已经三天没洗脸了。”
“恩,爹爹也是。”
“爹爹,我们已经三天没洗澡了,我的头发都成一团了。”
“我闻闻看看?恩,都臭了。”
“爹爹,你也好臭。”
“明天会更臭。”
“爹爹,咱们要在这里呆多久呀?”
“咱们下半辈子就在这儿扎根了。”
楚阳娿瘪嘴。
楚域抱着女儿商量:“待会要是看见有人出来,你就哭知不知道?”
“哭不出来怎么办?”
“要不要爹爹帮你一把?”
楚域话刚说完,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这会出来的不是门房,而是山庄的主人周老先生,以及一位白发素妆的女居士。
楚阳娿还没反应过来,楚域整个人已经跳了起来。
那位素装女居士打扮不似寻常,她白葛束发,手握尘拂,后面还跟了十几个同样装束的女居士。
楚阳娿当即反应过来,可由于太过突然,她脑子转得快,嘴巴里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一双混合惊喜与悲伤的泪眼闯入眼帘,楚阳娿这才猛地一愣,紧紧攥着楚域的衣袖,问:“爹爹,这里面是不是有我娘呀?”
楚域没说话,只愣愣地瞧着宁氏,也不敢上前一步。
为首的女居士显然不打算与他们纠葛,跟周先生了道别,快速地走过去准备上马车。
楚阳娿也不管了,松了楚域的手往人群里面冲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这里面是不是有我娘啊?娘,官官来找你啦。”
她其实看到宁氏了,但没跑到跟前就被拦了下来,楚阳娿往地上一坐,开始哇哇大哭。
为首的女居士将楚阳娿拉起来,说:“小仙客,在这里的都是出家修行之人,你这样胡乱称呼,可有污蔑修行者清白之嫌。”
楚阳娿哭得直打嗝,隔着人群望去,宁氏也被人抓着困在后面。她双眼通红,像是要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态。可到底头一回见长大了的女儿,虽咬着牙坚持着,眼泪到底奔溃般往下滚,整个人也近乎昏厥过去。
“我娘不见了,呜呜。”楚阳娿抓着女人的手,祈求道:“仙人奶奶,您就让我见见我娘吧。”
“修行之人不干俗世,小仙客要寻母,还是换个方向去寻比较好。”
这时候楚域终于上前来,女居士放开楚阳娿,直起身对楚域道:“楚先生,您这样让我们很为难。”
楚域赶紧上前作了揖,赔着罪,说:“小女无状,自小未见过亲娘,看见慈眉善目的女先生,便以为是自己的母亲,冲撞了居士,还请恕罪。”
那人终于叹口气,说:“也罢,小儿无辜,也到底可怜。”说完回了头对宁氏道:“安徽居士,这位小仙客在地上打滚弄脏了衣衫,你就替她换一件吧。”
宁氏这才被松开,一步一流泪地道楚阳娿跟前。
楚阳娿愣愣地瞧着她,几年不见,宁氏跟自己初来是看到的样子相比变了很多。
出家修行到底与在安国府不同,此时她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首饰,脸上也没有胭脂水粉。虽没有装扮,但她生的美丽,又年轻,看上去依旧那样温柔美好。她看着楚阳娿,一张素净温婉的脸,因强忍着悲戚焦急而显得有些苍白。
她一把将楚阳娿抱起来,疾步上了马车。马车空间狭小,但很好地将两人与外面隔离开来。
宁氏手都是颤的,她捧着楚阳娿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眼泪掉下来,砸在楚阳娿的脸上。那眼泪似有千斤重,滚热地烫在她脸上,又很快变得冰凉。
好一会,宁氏才终于稍稍回了一些理智,她从包袱里拿出几件女孩子穿的衣服来,大的大小的小,一件一件在楚阳娿身上比划。
选了好几遍,才终于选出一件合意的。她颤着手指解开楚阳娿的衣裳为她换上。
一边换,一边问她:“这些年,你好不好?”
“除了想娘外,其他都好。”大约是宁氏的悲戚太过浓烈,楚阳娿被影响得不能自已,她跟她说话,也糊着声音带着急切。还要努力把话分出条理来,她说:“爹爹很疼我,亲自教我读书认字。我跟老太太住在静水堂,老爷子也经常来看我。还有外祖父和外祖母,也时常接我过府小住。舅舅和舅娘还有表哥表姐们,对我都好。”
宁氏听了话,不知道是放心了一些还是更伤心了一些,可她想要知道的太多了。
她替她穿着衣裳,一双手将她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肤都摸了个遍。
又问她每日食几餐饭,每餐喝几口汤。冬冷春寒,有没有生了热痱长了冻疮。
楚阳娿一一回答:“娘临走时留下丁嬷嬷和丫鬟都很得用,吃穿住行都很用心。”
这时候有人敲响了这门催促:“安徽居士,时候不早了,我们该上路了。”
宁氏哪里舍得,又捧着楚阳娿的脸,看了又看,几乎要刻进眼睛里。
外面又来催促一回,她这才抱起楚阳娿从车上下来。楚阳娿只觉得身上被勒得发疼,她也没有挣扎,任她紧紧地抱着,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小声说:“娘,我一看见我娘我就认识她。”
宁氏脚下一顿,几乎站不住。
可是脚下的路只有这几步,恍恍惚惚的,很快她就抱着楚阳娿到了楚域跟前。楚域眼疾手快,没等她把孩子递过来,楚域就先一步深处上手伸进楚阳娿腋下。楚阳娿感觉到肩膀下面楚域紧紧抓住了宁氏的手。
他在山庄门口蹲了几天,几天没洗脸,头发乱成一团,身上衣裳也散发着一股怪异的酸味儿。可此时,他依旧带着笑脸风度翩翩地朝宁氏笑:“多谢居士为小女更衣,她年纪小,我一个大男人照顾她还真是有些左手。”
“小仙客年幼体弱,先生若为她着想,就不该千里迢迢带着她跑来吹风受冻。”
“居士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不敢了。”
说完了话,宁氏才收回手,跟着队伍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不一会,马车便嘎吱嘎吱滚动着车轮离开了。
马车上,宁氏捧着楚阳娿身上换下来的散发着酸臭味的衣服又哭又笑。
年长的女居士叹口气,搂着她的肩膀将人抱进怀里,劝慰道:“想开些吧,那孩子长得圆胖白嫩,一看就被照顾的很好。她年纪还小呢,以后天长日久的,总能再见面。比我我那一双儿女,在我被休弃出家门之后不过一年,就被害的死无全尸可要好多了。这世上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
“我相公他,自会将她教养的很好。”
楚阳娿被楚域抱着,直到马车走远,再也看不见了,周先生方才上前,道:“楚大人,这些天实在亏待与你,若不嫌弃,先随我进屋稍作歇息吧。”
楚域这才回头,对周先生道:“哪里,楚某还要多谢先生的屋檐避风雨呢。”
在山庄门口蹲了几天,现在他们终于能进去了。
楚阳娿靠在楚域肩膀上,一直没有说话。
楚域也没开口,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在这件事上,他们所有人都有默契。
两人进了山庄,被当做上宾招待,楚阳娿被丫鬟服侍着洗了澡,父女两人终于不再一身酸臭了。
那日之后,楚阳娿心事重重,楚域本想等她自己缓过来,可等了好几日,发现她依旧精神萎靡。
男人终于担心了,忍不住问:“官官怎么了?还在伤心?”
“我只是在想,”楚阳娿道:“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把娘接回来,家里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滚出去。”
“呵!好大的口气。”男人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这事不是你该操心的,就交给爹爹吧。你要做的,就是平平安安的,好好长大。”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小妞儿,你还嫩得很呢。”
楚阳娿跟楚域在华旭山庄住了七八天,楚阳娿以为这次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去了。
谁知楚域一点都不着急,硬是等到朝花节过后才租了一辆马车慢慢悠悠地回了京。父女两人不似来时一路狂奔赶路。这回他们真是春游一般一路走来一路看。硬是停停走走,半个月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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