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觉笑了,豫妃道:“当时臣妾年纪小,也听说皇上剜空心思白梅点装讨皇后娘娘开心,那种嵌了梅花的衣服在京中流行一时呢,感情是从昭仪娘娘这里抢来的。”
陈昭仪撇撇嘴:“可不是,皇上和皇后这俩人凑一堆,嘀咕一下就知道打我的主意。”
我笑笑,继而神色一敛,道:“本宫记得那天,温恪贵妃与本宫还以姐妹相称。”
陈昭仪眼波一转,道:“然而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我轻轻颔首,拨弄了几下手中的手炉,道:“有时候想起来是有点感伤,不是为了她,而是觉得时间过的太快。”我抬头瞧瞧豫妃,“那事你办的颇利索,太后未必不会暗中追查,但至今也没多说什么,想来没拿到什么要紧证据了。”
豫妃刹那脸色一变,有几分恶狠狠道:“她害死了臣妾的孩子,臣妾自然不能放过她。何况皇后娘娘指点了手法,臣妾只是照做而已。”说到这儿,她收敛了几分情绪,道,“竹筷竹勺尖都用榆白皮和天花粉汁泡了,她但凡进食总能吃下去点。日积月累之下,想不早产都难。”
我一笑,道:“其实关窍不止在这儿,御医查出她汤羹中有异,众人会习惯性认为是司膳房的问题,谁又能想到是汤勺上的东西融进去的。即便在汤勺上发现,大概也只认为是沾了汤才染上的。”
陈昭仪恍然大悟,拍手道:“所以太后顺着司膳房那里去查,就算查破脑袋也查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追究不到咱们身上。”
我轻轻一笑的,道:“太后在司膳房查不出说什么,说不定就会疑心温恪贵妃有自尽之心。她毕竟是乍然从高位跌入低谷,心里承受不住也是有可能的。再说她们关系也就那样儿,时间久了太后也就懒怠了。”
豫妃冷笑:“最凉薄不过帝王家,当初温恪贵妃横行霸道自以为有太后撑腰,可知她死了太后连句可惜都没有?”
若说皇上玩奇弄巧讨瑾妃只是让我稍觉不妥,那接下来一件事更是让我颇为忌惮。
“娘娘,皇上一连十日都宿在华音殿,如今宫中已是议论纷纷,您看……”
那日陈昭仪神色颇有些不快,来未央宫没说几句话便把话引到这上面。她所言之事我也有所耳闻,自瑾妃和豫妃册封典礼过后,萧琰日日宿在华音殿,少说便是十日。
我彼时只泡了一壶茶,茶味清香凛冽,极能清宁深思。我推给她一杯,道:“皇上竟不去看看新封的豫妃么?”
陈昭仪摇摇头,说:“皇上独宠瑾妃一个,眼下宫中都说豫妃这妃位是沾了瑾妃的光罢了,皇上实则并不宠爱她。”
我闻言不觉一笑,道:“其实也并未说错,如若当日豫妃不抚养庄仁公主,她的恩遇势必越不过瑾妃去。何况,”我眉心稍稍一凝,“当日皇上下旨之时,是瑾妃提到了豫妃皇上才顺带着操办。依本宫之见,皇上心里未必真对豫妃上心。”
陈昭仪闻言登时愕然,旋即嗤之以鼻道:“瑾妃那小蹄子入宫时间伤短,不能服众,所以才拉上豫妃一起垫背。原以为她是个好人,却不想机心这么深。”
郭伯媛自然是厉害的,入宫一年爬上高位,佳嫔熬了两年基本原地踏步。其实位份本不要紧,但若是居高位而盛宠不断,年纪轻且身强体健,一朝有孕诞下皇子,势必如日中天,再难撼动。她如果安分守己还好些,然而看样子未必是个省事的。眼下固然恭顺,那是因为根基浅薄,但凡……
思绪戛然而止,我微眯双目,看陈昭仪伸手在我眼前晃晃。她问:“娘娘再想什么?”
我刚欲说话,便见一个柔仪进来,遂先问她:“有事么?”
柔仪面色不好,道:“启禀娘娘,尚宫局的人来报,说瑾妃宫里的睡榻断了,瑾妃有些生气,欲发落尚宫局的郑尚宫呢。”
我登时眉心一动,道:“你快些去尚宫局传本宫懿旨,就说本宫已经知道此事。郑尚宫做事不利罚一月俸禄,命她着人再制作一张睡榻送去华音殿。在告诉瑾妃,有事大可前来回禀本宫,本宫自然会为她做主,不许她胡闹。”
柔仪瞬间来了精神,笑着答应下去。我见柔仪走远方笑道:“方才你还说宫中已有风言风语,这会就闹出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是宫中哪位高人忍耐不住,去拆了她的床榻作为报复。”
陈昭仪讶然:“娘娘的意思是这床榻是有人故意弄坏的。”
“*不离十,”我点点头,“床榻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尚宫局不知做了多少,这么多年都没听说有问题,怎么偏生到了她宫里就出事,可见有人搞鬼。”
陈昭仪嗤笑一声,道:“我还以为是皇上去的太勤,压坏了她的小榻。瞧她这么恼怒的行径,只怕是担心今夜不能侍寝了。”
我摇头一笑,自斟了茶水饮下,道:“她那里不能睡,皇上大可接她去清阳宫,这才显得殊荣盛宠。”
陈昭仪冷笑:“清阳宫是皇后娘娘才可以留宿的,皇上再宠她也不会不顾忌娘娘的颜面,想来不至于。”
我清淡一笑,不以为意:“早在本宫之前就有宣惠贵妃捷足先登了,皇上若真的接她去,本宫也不会说什么。”
陈昭仪颇为不忿,我连忙安抚道:“你莫先气,皇上这不是还没召她去么。你今日得空去她宫里看看,她眼下只怕正生气呢。”
陈昭仪面露危难之色,道:“臣妾去她那里做什么,跟她也没什么话说。”
我眼波一转,想了想说到:“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本宫自然该安抚她。你去告诉她,本宫会吩咐尚宫局,她这次的床榻按照正二品的规格制作,想来她就不会耿耿于怀了。”
陈昭仪颔首,即刻离去。我侧首对柔嘉道:“冷宫那位近来如何?”
柔嘉稍稍回想,旋即说到:“按照娘娘吩咐,自然格外关照一点,她衣食无缺能安然度日。”
我蕴了一丝悠远笑意,轻声道:“夜里悄悄去告诉她,本宫关照她这么久,是她该报答的时候了。”
柔嘉低声应了,自明白我的意思。我站起身打算去小憩一会儿,躺在未央宫的软塌上忽然想起往事。当年我入宫,萧琰也不过连续留宿未央宫十二三天啊。
第101章 敏感
瑾妃那里去不得,萧琰晚上便来未央宫用晚膳。他抱了会儿孩子,见靖儿和易儿都颇见长,龙颜大悦赏了几个乳母并相关的小公公。几个乳母谢过恩,见天色已晚很识趣的退下,如此殿中只剩下我和萧琰并柔嘉等几个大丫鬟。
他本欲留宿,我推说身体不适,劝他去看看豫妃。他略有不豫,忖了忖道:“朕听说最近宫中风言风语不断,直指瑾妃和豫妃。今晚瑾妃那里不能留宿,朕若再去了惊鸿殿,未免更添宫中口舌。”
我一边给他手炉添些炭火,一边细细说到:“正式因为如此,皇上去看看豫妃才能让谣言不攻自破。宫中人多难免人心浮动,豫妃自己也没当回事,皇上何必多心?”
萧琰不觉冷笑,手稍稍一抖放下了手炉盖子,道:“皇后近来越发照顾豫妃,是不是受言语影响认为朕太过宠爱瑾妃了?”
入宫这五年,他也少这样直接质问我。我乍然一听心里一个晃神,面上却镇定地将炭炉子放下,静静道:“郭妹妹年纪轻,皇上多多疼惜说不定能早早生个孩子。庄仁公主已逝,现在宫里最大的孩子就数靖儿,而他也不过才两岁半。皇上膝下若能再多几个孩子,他们也能做个伴一起长大,来日手足之情也深啊。”
萧琰不意我这样说,又听我提起了潋晴脸色已然松了。他眉目间带了几分歉意,对我说到:“皇后素来不是耳根软的人,方才是朕多疑了。”
我无所谓地轻轻一笑:“皇上与臣妾夫妻近五载,许多事情已不必言语解释。”
他深深望望我,我轻垂眼皮挡住他的视线。脸颊烧烧地烫了一下,果真违心的情话说的太多,还是会心虚的。
然而他却并未这样理解,反而伸手握住我的左手,道:“今夜朕还是留下来陪陪皇后吧,似乎许久没好好同皇后说话了。”他将我的手在掌中一捻,问道:“拿着手炉怎的还是这么冰,可是没炭了。”
柔嘉抿嘴一笑,适时道:“今夜不想皇上回来,只让底下人备了娘娘自己的谈快。方才娘娘都给皇上添了,自己的手炉不冷才怪。”
萧琰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嗔怪着柔嘉道:“那也不能冷着皇后,不过是些炭块儿,快去添些。”
柔嘉答应下去,我方抽出手往袖子中拢了拢,道:“也没事,殿里面暖和手炉有没有的都不要紧。臣妾今夜真是不得空,六局送上了一年的簿籍,臣妾还得连夜看完,皇上还是去看看豫妃吧。”
萧琰点点头,又对我说到:“你若是觉得六宫的事有些为难,朕可以让瑾妃帮着你。”我指尖一抖,他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遂解释下去:“媛儿已经十七岁了,朕记得当年孙氏帮你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