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爹在外喝酒喝多了回来,或者他做了什么错事,娘就会生气,然后不理他。这时枇杷总会替娘教训爹,爹就会马上认错,娘常常又被逗笑,什么事情都过去了。
可是,这一次爹却没有动,也和娘一样向枇杷道:“你先回房去吧。”
枇杷已经意识到事情很严重了,她便又重新回到娘身边坐下,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摇着,“娘,爹这么长时间才回来,你不要和他生气了嘛!”她一面摇一面磨着,“好吧,娘,别生气了!”
杨夫人果然被女儿磨得没了脾气,“你这个磨人精,赶紧回房去吧,我与你爹有事商量。”
枇杷只得回房去了,走前又向爹示意,自己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只能看爹自己了。
刚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梅姨娘鬼鬼遂遂地走了进来,“大小姐,快帮我说说情吧,你爹要把我送回庄子上呢。”
原来爹和娘是因为梅姨娘生气,枇杷一下子明白了,看梅姨娘换了一付小心讨好的样子,一点也不可怜她,“早就说不让你进我屋子了,赶紧出去!”
“大小姐,我再不好也生了守礼呢。”梅姨娘就是赖着不走,“将来守礼大了,知道他生母被玉家赶走了一定会很伤心的,所以怎么也不能把我送走不是?”
枇杷上前将梅姨娘推出门外,“这事我管不了,你回房等着吧。”
“大小姐,大小姐!”梅姨娘被关到了门外,低声叫了几声,但是到底因着玉进忠在正房中而不敢高声,然后又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屋子。
枇杷一直留神正房的动静,过了一会儿,见爹和娘都换了在外面穿的衣服走了出来,她便赶紧跑过去问:“你们要去哪?”
“去看看守义租的房舍,过几天王大人回来后我们当面道谢后就搬出去了。”娘告诉她,“正要嘱咐你在家里练练字。”
“我已经练了大半天的字,还练字!”枇杷差一点跳起来,“我也要去!”
“去就去吧,这一个月枇杷可能也闷坏了。”爹在一旁帮着求情。
“也好,去看你屋子里怎么布置,也让守义早些准备,赶紧去换衣服吧。”
枇杷一溜烟地跑回房,换上了刚刚在闺学穿的衣服,出门后就听娘正对周嬷嬷交待着,“等守礼醒了先喂奶,然后抱他到院子里转转,小孩子也要常到外面见见风,不要养得太娇了。”又告诉刘嬷嬷,“晚上多加两个菜,再烫些酒。”
看来娘已经不再生爹的气了,不过枇杷倒有一个新的想法,“爹、娘,我们到外面的饭庄里吃饭吧,听说有好几层楼高的饭庄呢,我想去最高的楼上看看!”
“枇杷说得对,我带你们去饭庄里看看风景,再尝尝那里的饭菜!”玉进忠马上赞同,“枇杷可能还没见过好几层楼高的饭庄呢。”
娘也没有反对,“等看过房子叫了守义一起去吧。”她又重新嘱咐刘嬷嬷几句,又感叹道:“确实应该带孩子们去见识见识,不过京城的东西实在太贵了,要不是我们走之前陈将军送来那笔金银,我们的日子一定会难过极了。”
“陈将军是个好人。”玉进忠和玉枇杷都赞同。
杨夫人道:“王家的十四娘正是与陈将军定亲的,与枇杷很好,等她出嫁时,我们要多添妆才是。”
说着,玉进忠在前面上了马,杨夫人携着枇杷的手进了车子出门,枇杷在车中向母亲道:“娘,既然爹想赶梅姨娘走,你就不要管了。”
“这事我已经和你爹说好了,你不要再管。”母亲根本不听枇杷的劝说,反问她,“这几天我见你只说在闺学里练字,有时又早回来,是不是有的课没有按时上?”
“是这样,”枇杷其实颇有心计,她将自己想瞒住的事情是分成几个层次的,比如与阿鲁那去东市是绝对要保密的,其次是与魏国公和临川王结识的事,再次才是逃课,所以她现在已经决定将逃课的事情慢慢透露给母亲了,用以掩饰另外两件,“王先生夸我的字好后,也对我说不喜欢绣花就可以不去了,把那些时间用在练字上更好,我就这样做了。”
这样真真假假的话很容易将杨夫人骗了过去,她还点头赞同道:“实在不喜欢的课就算了,专心挑几件擅长的练也好,先生说的很有道理。”
“先生还说我的字之所以有自己的风骨,就是因为我见识了很多。所以娘,以后你一定不要把我关起来。”
“谁说要关你了,只是我们到了京城自然与营州不同,再者先前寄居王家,总要谨慎些为好。以后我们自己出来住了,自然要方便一些,娘也会带你去大慈恩寺看大雁塔、玄都寺看桃花,总不能让你白白来一次京城。”
“我就知道娘是最疼我的。”枇杷高兴地笑了,又为自己新争得的机会感到满意。
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新家,枇杷路上一直将车帘拉开一个缝隙向外看,发现新家竟然就在东市后现不远处,远远见到坊门上写着顺意二字,便知这是坊名。再看周围,虽然与崇仁坊深墙大院亭宇轩昂无法相比,但也算得上房舍整齐,心里没来由地就喜欢起顺意坊了。
及至黑漆门前下了车,枇杷随着父母走了进去,迎面一个大影壁,刚刚粉过,画的是马上封侯,一匹俊马上一只机灵的猴子,甚是可爱。绕过影壁就见到一个极为阔大的外院,正屋、厢房围起的一片空地正可以做个练武场。旁边还有两个跨院,足够玉家带来的两百将士居住。
从正屋的穿堂走过,就是内院了,三哥正带着在安置家具,见他们过来转着木轮车上前笑道:“还要过上几天才能完工呢。”又带着大家从里到外走了一遍,又将他的安排一一说了,又问:“看还缺什么?”
其实在家里娘和枇杷已经多次听玉守义说起新家的布置了,现在亲眼所见,只觉得比三哥先前说的还要好,至于父亲,他对于家里原事一向撒手惯了的,只是笑着说好。
枇杷看到分给自己的东耳房里甚是整齐,外间的书架桌椅等都是极好的,还有专门的琴架棋桌等物,里间摆着雕花木床,上面还镶着罗钿,又有同样雕花镶嵌的梳妆台、木凳,另有两只衣箱,一个竹编的小凉榻。不由得惊叫一声,“好像小姐的闺房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你难道不是玉家的小姐吗?”
枇杷低头看看自己穿着的上好宫缎衣裙,不正是千金小姐的妆扮!不好意思地解释,“是倒是,不过我总忘了。”在枇杷的心中,自己总是营州原野间的少年。
怕大家继续笑自己,赶紧又道:“这里比营州我屋子里可漂亮多了,这些漂亮的家具等我们回营州时可怎么办?”
三哥笑着说:“都是挑好的买的,回营州时自然要带回去,将来还可以给你当嫁妆呢!”
“娘,你看三哥多可恨!”枇杷说着已经向三哥扑过去,却被爹拦住了,“这些家具做嫁妆哪里不好?我看营州人嫁女儿没几家能拿得出这样好的家具呢。”
枇杷闹着不依,还是娘将枇杷拉到怀里,替她说这父子二人,“行了,你们不许再逗枇杷了,一会该真恼了。”然后又让枇杷跟着她帮忙算计还差多少床帐帘幔之物。
大家在新家里转了几圈,果然就去了东市最大的饭庄醉香楼吃饭,爹要了最顶楼的一个包房,里面摆了两桌,玉家四口人一桌,玉将军的亲兵、三哥的小厮及阿鲁那等人一桌。
饭庄的酒菜自是不俗,不过枇杷更开心地是她终于到了一直想往的地方,站在窗前向外看,半个京城尽收眼底。
楼下就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东市,东市街头的毕罗店、胡饼店、冷淘店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天王泽应该就是这样发现自己的阿鲁那的。对面正是一间绸缎行,枇杷能分辩出摆在货架上绸缎的花样,再往远处是一处处的坊,坊内成片的青瓦房排列整齐,还可以看到人们在坊间院中走动。
好一个热闹繁华的长安!
☆、第64章 心软之人
回到求仁堂的路上,枇杷找了个机会将爹拉到一旁悄悄把王泽分析的话告诉了爹,“我娘其实也不喜欢梅姨娘,只是没办法才留下了她。”
“爹也都明白了,谁让爹错了呢,你娘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就先听她的吧。”爹又小声对枇杷说:“你可要帮着你娘看住梅氏,那女人心术不正。”
“爹,你放心吧,”枇杷就将自己那天吓唬梅姨娘的事经过说了。
“好女儿!”玉进忠爹拍拍枇杷的肩,“如果再发现梅氏犯错就告诉爹,爹作主把她赶出去!”
两人正小声嘀咕着,冷不防杨夫人回过头来叫他们,“有什么话进屋里说不好?偏在后面咬耳朵。”
“我们就进来了。”爹和枇杷答应着进了屋子,大家不免说起刚刚在饭庄的见闻,没多久杨夫人就将儿女都打发出去了,又将梅姨娘叫了进去。
枇杷便跟着三哥去了他在前院的屋子,先翻翻他案头的邸报和兵书,又问这些日子在新房那边是不是很累,最后终于道:“三哥,爹还是向着娘的,也向着我们两个。”
“你呀!”三哥点了点枇杷的头说:“三哥心里都明白,不用你来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