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是建和帝一母同胞的幼弟,是太宗皇帝最疼爱的幼子,是崇德帝的皇叔。这个人,已经薨于建和二十五年,淹没了在过往的历史中。
而崇德帝心中的复杂,来自一个不会再存在的推测:如果景王没薨逝,原本继承建和帝皇位的,应该是他。
太宗皇帝立建和帝之时,就以皇令迫建和帝立誓,誓言称皇位传弟不传子。只是,建和帝在任太久,而景王薨于盛年,这一句“皇位传弟不传子”的誓言才作罢。
是非功过,皆身后定。景王也是如此,建和帝为景王定谥号为“景”,可见景王为人性情,以及功绩。是了,功绩,主要是军功。当年的永安之战,其实也有景王的一份功劳。
若是景王还活着,建和帝那句“皇位传弟不传子”的誓言,还能算数吗?
这个疑问,在崇德帝看来是永远不需要的回答的。不管发生任何情况,都不需要回答。或者说,崇德帝不允许有任何人想起建和帝这个誓言!
“皇上,因这个死士的话语,成国公府一直在暗中追查景王的虚实。后来才发现他和元家有旧,臣一直在想,自前年来,朝廷便诸事频发,这会不会是有人暗中做了什么,是不是景王?”秦邑不顾崇德帝的怒火,再一次提及了景王。
景王这个人,本已成为历史了,不会有人再提及。但是成国公府知道这个人,那么事情就不一样了。
建和帝当初那句誓言,是两代皇帝不能宣之口的忌讳,但秦邑就这么说出来了,还是这么震撼的消息。
这是秦邑唯一的机会,唯一再为崇德帝办事的机会。
崇德帝凝视着秦邑,勃发的怒气忽而一下子就消散了,反而笑着说道:“秦邑,只要成国公府没了,景王就没有人知道了。”
这句笑语,当中饱含着的杀气,让秦邑猛地一震。这个曾权重显赫的国公爷,在皇权面前就只能匍匐。
皇权生杀予夺,可以将秦邑和成国公府置诸死地或放至活路,全在帝王一念而已,全在秦邑怎么回答而已。
秦邑咽了咽唾液,声音干涩得好像磨地一样,这样回道:“皇上,不管臣生或者死,景王若是要出现,还是会出现。但臣活着,会成为皇上的利刃,可以用来对付景王……”
秦邑所能想到的“有用”,就只有这个了。景王已经被尘封在历史中,若是皇上想对景王做什么,用成国公府这把利刃,便是最省事的选择了。
秦邑自认为在元家一事上办得妥妥当当,十二年过去了,都不曾有人翻起这事。这一点,是秦邑的本事和功劳,他冀望崇德帝能顾及这一点。
然而,秦邑太过着急了,所以没有想到:现在,已经是崇德十一年了,不再是建和二十五年。建和帝都已经崩了,太宗皇帝都已成黄土,这天下,时移势易了。
景王,朕要他已薨,就一定是薨了。——这,就是崇德帝现在手中所握的。
他仍旧在冷冷看着秦邑,没有作任何表示。
☆、第432章 换生
崇德帝就这么冷看着跪在地上的秦邑。他看着秦邑畏缩的表情,忽感到不可思议。殿中跪着的这个人,当真是出谋划策灭了元家那个人?
不过短短十二年而已,秦邑就变成了这个样,胆小懦弱无谋。妄图用景王未薨的隐秘来求恩,简直太愚蠢了!
秦邑忍不住抬起了头,在看清崇德帝的目光后,他顿感毛骨悚然,差点连跪都跪不住了。刹那间,他便悟了:就算就他说出景王未薨的隐秘,成国公府也没什么用了。
皇上,早已打算弃了成国公府。不然,不会在望江楼中出手!自己妄图用成国公府的死士来对付沈家,殊不知,成国公府的死士只是用来钓沈家暗卫的诱饵而已!
鹤蚌相争,皇上才是得利的渔翁!
可笑的自己,还在想着用景王的隐秘,来换取皇上的看重。这怎么可能?自己还以为握着这个隐秘,就如同握住了凭仗,其实不是!景王未薨这个消息,对皇上来说的确有用,但不是成国公府有用。
成国公府没有了子嗣,没有了死士,已经……一点用都没有了。
这种种想法在秦邑脑中闪来闪去,他只能骇然地看着崇德帝,只能跪着,哑口跪着。
这世上最深厚的功劳,随着年日的流转,总会有所减少。更何况,秦邑的从龙之功,究实来说,并不是十分光彩的事。
光彩二字,崇德帝上位之初,其实不怎么在乎。只是国朝承平。他便越发在意了,将来史书刀笔,留的是千古身后名,他不愿意落下昏君之名。
是以,不管是过去或是现在种种不好秘辛,他都要用尽全力掩盖下来。
元家之事,如此;景王之薨。也是如此。
至于成国公府和秦邑……到底是立下过功劳的。
想及此。崇德帝目光一转,出声道:“朕念在当年之事,会保成国公府的尊荣。以后你就安心养老吧。旁的,就当作不曾听到不曾知道,如此,尊荣才能持久。”
换言之。就是让秦邑从此闭口不言,元家之事、景王未薨只能烂在秦邑肚子了。只有如此。秦邑才有活命的可能,成国公府才有存在的可能。
成国公府最有才能的世子已经没了,府中的死士也几乎殆尽,这样的成国公府。崇德帝会留着,乃念在秦邑当年的功劳。——这就是崇德帝的开恩了,不对成国公府赶尽杀绝。
这个开恩。秦邑不受也得受了!
他离开紫宸殿的时候,踉跄着脚步。眼中通红。这一趟来紫宸殿,他贡献了一个隐秘,却换不来帝恩。
到底,他来紫宸殿这一趟有什么用呢?呵呵,帝恩,圣宠。
秦邑离开紫宸殿没多久,常康就来禀告道:“皇上,沈家昨晚连夜去西山请章老先生,听说是帝师身体有恙。奴才已派人全力搜索那些暗卫,京兆尹陆大人还在望江楼,不久将有报。”
沈家的情况、逃离望江楼的皇家暗卫、后续的处理,都囊括在常康这个简短的汇报中。
“死了那么多暗卫,老师心如刀绞在所难免。只是,不是还有人活着吗?朕很想知道,剩余的那些人,到底去了哪里。”崇德帝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一番话,任谁听了都知道帝王心情不豫,何况常康这种通透的人。听到这话,常康便知道,在对待帝师和望江楼这些事上,皇上已经有了主意了。
他躬着腰身,耐心地等待着。果然,就听到了帝王的吩咐。
“立刻传召沈肃入紫宸殿!”崇德帝这样下令道。
沈肃,是沈肃,连老师都不唤了。
“是,奴才这就去派人去沈家宣召。”常康恭敬地回道,低垂的眼睑恰到好处地掩住了眼中的震惊。
宣沈肃,这意味着皇上对帝师,再不同以往了。
且说,沈肃在接到崇德帝宣召之后,只和沈度略略说了几句话,便跟着内侍进宫了,脸上还带着笑容。
帝师身上那种无形的杀气,即使是带着笑容,都是无法隐藏的。更何况,这笑容,怎么看怎么怪异,直把领路的内侍吓得够呛。——帝师的威名和恩宠,宫中的内侍都是听闻的。
在紫宸殿前,沈肃的脚步顿了顿。巍峨高门,此一踏进去,许多事情便不一样了。
沈肃无惧,只是到了他这个年龄,多少会有唏嘘。
紫宸殿里面,是当今皇上,而不是他当年教导的学生了。这一点,沈肃时常提醒着自己,努力不让自己忘记。现在,也是一样。
君臣相见、师徒相见,最先出现的,都是那一套例行的寒暄。崇德帝和悦地问着沈肃的身体,沈肃则是恭敬地回道谢主圣恩。
仿佛,望江楼之事不曾发生,沈肃不曾动过那些皇家暗卫。
但是,该来的还是会来,发生过的也无法抹去。
在长长的寒暄过后,崇德帝叹息一声,进入了正题,问道:“老师,朕只想知道,昨晚望江楼那些人,去了哪里。”
昨晚望江楼发生了什么事,他和沈肃都一清二楚,没必要再来客气遮掩那一套。现今崇德帝想知道的,是那些皇家暗卫的下落。
这些皇家暗卫,为崇德帝做过太多事情,叛出皇宫,这是崇德帝绝不能接受的事情。而使这事出现的沈肃,他也绝对不会容忍!
他对沈肃有谢有愧,但沈肃竟敢动了皇家暗卫,再多的感激和愧疚,都会随之一空。这句疑问,崇德帝问得理直气壮。
沈肃,必须要交那些人出来,必须!没得商量!
但是沈肃,又怎么会交这些人出来?在知道崇德帝要对付这些人的时候,沈肃就想着要保全他们。这些人,还剩下不到十个,沈肃怎么能交出来?
良久,沈肃才回道:“皇上,臣不知他们在何处。”
不知,不交。这一对曾经亲密如父子的师徒,在皇家暗卫一事上,终于针锋相对。
在更遥远的元家一事上,这一对皇家师徒就有了分歧。望江楼、皇家暗卫,只是这分歧的延续而已。
☆、第433章 临死
沈肃的回答,在崇德帝的意料之外。如果沈肃将这些人交出来,沈肃就不是沈肃了。
对于相伴了十几年的沈肃,崇德帝同样十分了解。只可惜,这了解不会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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