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家法,是什么东西?太祖都崩天几十年了。时移世易,官制当然会改变的,只要是为了国朝长治久安就可以了。
类似这样的想法在官员间传来传去,甚至还有官员在早朝之时,上疏奏曰废阕尚书令一职,还有不少官员附议,这样的结果,令崇德帝大为讶异。
☆、第305章 衡器
安国公府中,长隐公子如往日一样,闲倚在水榭栏杆内,一副谪仙人的模样,让人根本不敢直视。
水榭之内,有黑衣人在汇报着朝堂的情况,待说到沈度那纸虽未公之、但人人都知道奏疏,就见长隐公子勾起了嘴角,眼中也有星碎光芒,明明是那么平静清冷的人,却因了这一抹笑,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动人心弦,莫可名之。
“撤尚书令、增左右仆射、升御史台……真是了不起!我真是太佩服你了!”长隐公子微微一笑,举起了茶杯,遥对清风朗日,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计之,计之啊,竟然想出此法来撼动大定官制,来平衡三省权力,来增强御史台的监察之力。这样的勇气、这样的眼界、这样的心怀,他怎么能不感怀,怎能不心生佩服?
“计之,我不如你多矣。”长隐公子再遥敬了一杯,然后自言自语道。他脸上还挂着笑,但这笑容竟有些寥寂的意味。
水榭内的齐书和黑衣人见了,心中顿时生起了不忍。公子因这样的身体状况,只能日复一日地在这水榭中。如果公子出仕,绝不会比任何一个官员差,必是柱国之才!
何至于听到朝堂消息时,会如此黯然?
公子才华卓绝,本应是惊艳天下的人物。他的一生,应该是光彩烂灿才对,可是却像蒙上了一层纱布,只能隐在安国公府内,太可怜了。
长隐,长隐。公子自己给自己起了这样的字,怎么不让人心酸?
长隐公子并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想什么,仍是在想着沈度的奏疏,然后微微出神。大抵清风朗日,也难明他心中所想。
没多久,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就跃进了水榭内,朝长隐公子拱手道:“公子。皇上有召。请公子速到宫中一趟。”
这个侍卫,不是出自虎贲军,而是崇德帝身边的暗卫。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安国公府的水榭了。因而安国公府的死士并没有出来阻拦。换作旁人,估计没能近水榭一步。
听了这话,长隐公子的目光仍是看着远处,只是回道:“请禀告皇上。长隐这就进宫。”
皇上在此时有召,是为了什么。可想而知。看来,皇上心中也有犹豫,不知该不该纳沈度这个奏疏。
如此,我便进宫一趟好了。——长隐公子这样想着。便唤过了齐书随侍,意态悠闲地进了宫。
去的,当然不是紫宸殿。而是太液池边的水榭。
每次崇德帝召见沈度,总是在这太液池边。大概他也知道长隐公子的喜好,想着在水榭里长隐公子的头脑会更清明吧。
长隐公子虽不出仕,年纪也不大,但崇德帝异常倚重他,政事上有所不决,也喜欢召来长隐公子询问一番。他当然不是问长隐公子的意见,而是知道长隐公子博览群书,想从其的奏对中得到启发罢了。
见到长隐公子之后,崇德帝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吩咐了齐书烹茶。
长隐公子身边这名茶童,烹茶的技艺比宫中的茶博士还要厉害,烹煮出来的茶,总能让崇德帝神清气爽,烦恼似乎也能消去一些。
“齐书,你烹的茶越来越好了。”崇德帝称赞道,似觉得连日里来烦恼少了些。不能夺人所好,这点君子之风,崇德帝还是有的。
能得皇上金口玉言称赞,齐书自然顿首拜谢,长隐公子端着茶品着香气,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在等着崇德帝开口,并没有什么好心急的。
没多久,崇德帝就开口了,问道:“长隐可曾听说了沈度那纸奏疏?觉着如何?”
这几日,崇德帝都在想着沈度的奏疏,想着要不要改变国朝官制,心中多少有了主意,但还不够坚定,所以在早朝上迟迟没有表态,也令某些官员心生惴惴。
“这奏疏,臣听说了。臣觉得沈度胆子挺大的,胆敢上这样的奏疏。若说到是否当纳,臣倒是有一句斗胆之言,先请皇上恕罪。”长隐公子这样应道。
他是没有出仕,但身上也有一个秘书郎的虚衔。现在御前奏对,自然要称臣了。
听得他这么说,崇德帝便好奇了,是什么之言,要先恕罪?他当即说道:“朕恕你无罪,是何言?”
“臣想请问皇上,皇上是想国祚绵长呢?还是想国朝短暂?”长隐公子说道,仍是平静至极的样子,似乎没有看到内侍宫女倏地变了脸色,也似乎没有感觉到水榭气氛猛然沉压。
他像没事一样,轻轻闻了一下茶香,然后缓缓入口,怡然自得。怕什么,刚才皇上不是说过恕无罪了吗?
见此,崇德帝“哈哈”大笑起来,刚才一瞬间的怒意消了去,然后问道:“朕当然是想国祚绵长的。不知长隐此话何解?”
除了帝师沈肃外,长隐公子就是第一个在崇德帝面前还有“自我”的人,这在崇德帝看来太难得,这也是他特别看重长隐公子的原因之一。
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就算帝王也需要排解,帝师已经基本不进宫了,现在就只有一个长隐公子而已。所以他准许长隐公子在他面前斗胆,想知道其为何会这样问。
长隐公子放下了茶杯,正色回道:“皇上,权之一字,本来就是衡器,不能太轻或太重。轻了,则国朝无人可用;重了,则国朝有倾覆之危。平衡,便是第一要事。沈度的奏疏即是如此!”
他换了换气,才继续说道:“撤尚书令、增左右仆射,这是为了制约尚书省专权,是平衡三省权力之举。升御史台,这是为了所有朝官的权力,是平衡朝政之举。三省平衡、朝政平衡,何愁国祚不长?”
权者,衡器也。
这点,皇上应该清楚的。如此,沈度的奏疏纳还是不纳,就一清二楚了。
☆、第306章 人定
没多久,崇德帝就允许了沈度奏疏所请,随即颁下旨意,下令撤掉尚书令,并在尚书省增设左右仆射;同时,将御史大夫的品阶提升为从二品。
除此之外,旨意还提到了政事堂,以中书令、门下侍中、左右仆射、御史大夫入御史台,并一改前制,将政事堂的位置定在月华门东侧,即中书省官衙内,还规定了政事堂制度,包括议政、秉笔、宿值、膳食等。
当听到这个旨意时,宣政殿的官员先是一阵沉默,然后顿首称诺。这个旨意的很多内容,朝官都清楚了,但还有一些,他们是第一次听到。
如政事堂的位置定在月华门东侧,这令尚书省的官员心头一凝。以往,政事堂是设在尚书省官衙内的,现在设在了中书省官衙内。这个事情让他们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尚书省和以往不一样了。
六部主官听到政事堂搬迁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们都很清楚,政事堂搬迁,也是顺势之果。不管是门下、中书两省官衙搬迁,还是政事堂换址,都是皇上平衡三省权力之举,他们还能说什么?
对于尚书省的高官来说,曾经紧握的权力一点点被剥去,这个过程当然异常痛苦,但他们得硬生生地受着。这些权力,本来就不属于一个人的私物,被剥去乃理所当然。
蒋钦立在殿中,心情隐隐兴奋和热切,为了左右仆射之位。不管是左还是右,都实际掌握着尚书省,他一定要得到其中的位置。与这个热切相比。中书、门下官衙的搬迁就不算什么了。
属于尚书令的时代过去了,属于方集馨的时代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左右仆射的时代,也是我的时代!——他眼中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上呈了这道奏疏的人,中书舍人沈度,仍是安静地站在殿中。像一尊青铜礼器静静伫立。不管是官员们善意的目光,还是恶意的眼神,都不能使他增损分毫。
随后。官员们也没有更多心思关注他了,因为这个旨意一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后面,这个就是左右仆射之位的争夺!
朝堂一下子多出两个从二品官位。而且还是尚书省的主官,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资历够得上的官员都卯足力气,而其余那些根本不可能为左右仆射的官员,都参与了进去,主要是为了凑热闹。
官位争夺厮杀什么的。对于官员来说,就是最好看的一场戏,很多人看得津津有味。一时间。官场热闹非凡。
尚书左右仆射两个位置,到底花落谁家。自是各凭本事了。
中书、门下两省的官员自是不凑这个热闹的,但除了这两省外,京兆百官似乎都投身在这一场左右仆射人选的争夺中。
吏部尚书顾霑最近变得很忙,除了将官员的资历、政绩归结上呈紫宸殿外,还要面对各个官员的咨询查探,问他到底皇上属意谁。这样重大的事情,顾霑怎么能说?
这些官员不仅在官衙上询问,就连顾霑休沐之时,也多了很多官员往顾家递给帖子,而且这些官员,多是来刺探八卦的。这些贴子,顾霑直接回绝了,就算有碍情面,也没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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