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的事情,摆明了这是一个局,背后肯定有人在操控这一切,顾道往的死,肯定与张兴无关。祖父想必也知道这一点,他关着张兴,只是要表明追究此事的态度,张兴倒不会有事的。
听得顾琰这么说,水绿才站了起来,她脸上犹有泪痕,心却松了不少。她笃定了一点,那就是姑娘说父亲没事,那么父亲就会真的没事。
主仆两人正想说什么,月白就神色有异地走了进来,低声地说道:“姑娘,孙姨娘有急事要见姑娘,如今就候在尺璧院外,奴婢怎么说她都不肯离开。”
孙绮罗要见顾琰不是一次两次了,在顾重庭还被关在忠孝堂的时候,孙绮罗就给顾琰送了信。请求顾琰帮忙让顾重庭出来。这样的忙,顾琰怎么会帮?她避之还不及。
顾家一下子出了太多事,顾琰也没有心思理会孙绮罗,便让月白推掉了孙绮罗见面的要求,没想到她竟亲自来了,一点都不避忌。
也对,顾重庭都死了。她还避忌什么?
“让她进来吧。”顾琰叹息了一声。这样说道,不知为何心情异常沉重。
孙绮罗便这么婉约地走了进来,她一身雪白。外面罩着一件麻衣,头上除了别着一朵白花,便什么都没有。
她脸上粉黛不施,神容枯槁。眼睛木木的,看着没有一点生气。看着颇为瘆人。
“你……节哀吧。”顾琰这样说道,见到孙绮罗这样,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
孙绮罗听了,眼神转了转。然后缓缓跪在了顾琰跟前,惨然说道:“姑娘有心了。我这番来,是想求姑娘一件事。最后一件事。”
顾琰再度叹息一声,敛了敛目。才说道:“你且起来吧,是何事?”
此刻顾琰的心情十分复杂,孙绮罗是她物色的,用以对付连氏和顾重庭,显而易见,孙绮罗起了很好的作用,不然连氏不会在忠孝堂揭露顾重庭的身世。
顾重庭和连氏有今日,顾琰一点都可惜,却不知为何,她对孙绮罗,甚是不忍。说到底,孙氏也是个可怜人。或许,天下间没有哪一个女人是不可怜的。
孙绮罗执意跪着,边落泪边说道:“师兄自从被关在忠孝堂,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了。如今,我也算未亡人了,他的尸身就躺在灵堂,我却不能见他一面,求姑娘让我再见他一面。我想再见他一面……我想再见他一面……”
孙绮罗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很快地上就出现了几个水印,且越加越深。
此刻,孙绮罗的眼泪,不仅仅是因为未亡人,更是因为无法见顾重庭一面。平时顾重庭是宠爱她不假,如今顾重庭一死,她只是妾而已,哪里有资格出现在灵堂?如今,她唯一能求的,就是顾琰。
顾琰低着头看着孙绮罗,然后不忍地闭上眼,她听见自己这样说道:“我答应你。”
孙绮罗感激涕零地离开尺璧院,她走了之后,月白担忧地拢住了眉头,想了想还是出言道:“姑娘,孙姨娘进入灵堂,到底不妥,怕二太太会发难。”
月白所说的道理,顾琰何尝不清楚?只是,她见到孙绮罗的样子,就像见到一朵即将凋零的花,眼见就要死的人,满足她死之前的心愿,大抵这就是一种恻隐吧。——是的,顾琰已经看出孙绮罗已全无生志,见顾重庭一面就是她死前心愿。
人行世上,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顾琰不会替代孙绮罗去感受这悲伤苦痛,但她做不到无动于衷。这个死愿,能帮就帮了。
月白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话了。她已经知晓,看着无比硬冷无情的姑娘,实则内心有最柔软之处。
且说,孙绮罗离开尺璧院的时候,就听到了甘棠院方向传来阵阵哭声,这是连氏在哭,哭她死去的大儿子顾道往,每一声都让人心酸悲伤。
“大少爷已经停灵了,就在老爷灵堂的旁边。听说连氏已经哭得昏厥了几次。没想到,她也有这一日!”孙绮罗的婢女冬棋细声地说道,语气极是幸灾乐祸。
她想起了当时孙绮罗落胎时情况,那时候,孙绮罗被硬生生打下孩子,大出血几乎去了半条命,这都是连氏作的孽,一报还一报,活该她有这一日!一想到这些,冬棋便觉得快慰。
孙绮罗眯着眼往甘棠院方向看了一眼,才淡淡说道:“她哭什么,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
连氏,要比她好多了!
(章外:写连氏的时候,竟眼睛有些湿润,她也是母亲呀。顾道往的名字,起得不好,半道而亡,嘻嘻。)L
☆、第157章 灵堂
《礼记》曰:丧礼,哀戚之至也,节哀,顺变也;又曰:与其哀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也。如今顾重庭的祭葬,倒是十分恰当地体现这些道理。
按照大定祭礼,顾重庭须得停灵七日,这灵堂,当然没设在前堂中间,而是设在了前院的一个偏堂,这里支着白幡点着白烛,堂周围还摆着一排白花圈,就是这样而已。
哀足不足尚且不说,礼则是十分简单的,除了这灵堂布置外,从只给几家送白帖报丧看出来,顾家对顾重庭的祭葬是从简办之。
顾家下人们都知机地没哭得太厉害,只是在客人上门吊唁的时候,才哭嚎几嗓子,客人一离开,嚎哭便停住了。
如此一来,顾家的气氛便极为怪异,除了下人们时不时哭嚎,其余时间则静得不能再静。
此刻灵堂内,顾重庭的棺木前,跪着连氏,还有顾道彷和顾玮等孝子孝女,他们披麻戴孝,除了顾瑜和顾珂有几声呜咽,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顾瑜和顾珂,并不是为顾重庭而哭,她们哭的是自己未知的命运。父亲身死,嫡母不善,生母或死或弱,她们这两个二房庶女,都看不到自己将来的路在哪里。
趁着守灵的时候,光明正大哭一哭,也是好的。
连氏木木地跪着,时不时滴下几滴眼泪,她不是为了顾重庭而哭。而是为了停灵在旁边的顾道往而哭。
顾重庭的丧事尚如此简单,顾道往的就更不用说了,而且先夫后子,连氏只能在顾重庭棺木前守灵,而不能为顾道往守灵。这真的如剜了她的肉一样,对顾重庭的死就更加怨恨。
如果不是顾重庭身死,往儿便不会急着回来奔丧。那么便不会出事。都是顾重庭。都是顾重庭害了她儿子!——其实,她也没有想错。
她双眼淬毒一样盯着棺头那个大大的“奠”字,恨不得将祭台上的白蜡烛、长明灯、往生香等葬丧用品一扫落地。让顾重庭死后也不能安宁。
她死死压住自己,双眼瞪大地看着棺木,一旁的庶女、仆从们还以为她对顾重庭是何等情深,眼神都不愿意离开棺木。
就连顾道彷都往右侧跪了一步。离连氏更近一些,担心地看着她。而后低声劝慰道:“母亲,父亲已经去了,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顾道彷说罢,就红了眼睛。他长年在官学,平时都难得回家中一趟,根本就不知道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天而已,他就没了父亲和胞兄。这么意外,又这么让他伤痛。
想到父兄相继身亡,顾道彷的心就像被塞住一样,觉得眼前发黑,瘦弱的身躯忍不住晃了几下。顾道彷天生体弱,连续两天跪着守灵,而且不能吃什么荤腥,顾道彷的身体有些受不了。
连氏转过头,看着顾道彷虚弱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受,不由得又咒起了顾重庭。他就算是死,都拖累了两个儿子!他要死,为什么不死远一点?!
傅氏和顾琰来到灵堂的时候,就见到连氏盯着棺木的方向,整个人都是直愣愣的。
傅氏带着顾琰来到连氏身边跪下,想了想,还是出言劝慰道:“弟妹,人死不能复生,你还要照看着彷哥儿和玮姐儿,要保重才是。”
傅氏看向连氏的目光带着怜悯,丧子之痛,她也曾有过,这种痛真的是说都说不出。如今连氏还中年丧夫,这两种痛叠加在一起,连氏心中定然无比凄苦,傅氏见着就心有戚戚。
连氏闻言,将目光从棺木移到了傅氏身上。此时傅氏一身缟素,头上还别着一朵白花。她不必为顾重庭和顾道往守灵,但顾家有重丧,她这个当家主母当然要服以哀饰。
连氏看着傅氏眼中的悲悯,露出了一副哭笑皆非的怪异表情。呵呵,傅氏,这样懵懂愚笨的傅氏,竟然还能活着,而且还能活得这么好?真荒谬!
傅氏知不知道顾家发生那么多事?知不知道她的嫡长子是顾重庭害死的?知不知道迩言院的事?她还怎么能如此平和温润地跪着,悲悯看着可怜的自己?
连氏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瞥见了顾琰警告的眼光。顾琰跪在傅氏身后,微微抬着头盯着连氏,目光森严冷寂,带着仿若有形的警告威吓,意思是让连氏收口!
连氏神色复杂地看着傅氏和顾琰,一时有角色错乱之感。这一对母女,傅氏才是被守护的人。傅氏这样的性子,还能有如此福分,老天真正厚爱的,是傅氏才对!
良久,连氏才转过头,然后悲伤地垂下了头,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顾琰见到连氏如此,轻轻吁了一口气。她知道连氏想说的是什么,不外是说顾家的阴私丑恶,是说母亲傅氏愚蠢呆笨,连仇人在侧也不自知,意图戳破傅氏纯澈良善的内心,将种种污秽加到母亲心上,无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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