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詹春。”不理会她的冷漠和戒备,少年自顾自的开口说话。他神情轻松,即便是跑了这么长的路也没有见到有一丝喘息不定。“那你要回皇宫吗?”
要回皇宫吗?
这句话在她的脑中一遍遍的响彻了起来,自然想回!那是她的家,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为什么她连自己的家都不能回了呢?可这心思和不忿只能在她的心底深处叫嚣,勉强克制,她才能不露出一丝一毫的异常。如同是一张冰雪雕刻出来的脸,叫人不容亲近,也不能看出她神情有丝毫情绪。
“我不是。”
锦衣的少年显然不信,噗嗤笑了起来。他更是轻慢的揪了揪的她脑后的辫子,“你明明就是。”
她伸出指甲狠狠的抠入那只手里面,“我说了我不是!”这尖利且急躁的声音发出,配着她如今这狼狈模样,叫人不由自主的怔愣。可詹春却浑然不觉得自己手上有丝毫的痛楚,他只是依旧带着春风笑意。
“你不是?”喃喃的念了一声,他原本的声音就带着少年该有的清脆,细腻而干净。
不过,他这迟疑了片刻又自己笑了起来,“你不是,那明月公主又是谁?”
她这才停止了动作,一双眼睛惊讶的望着他。明明都已经是知道自己是何人了,却为什么还要一开始装作不认识的问她是不是宫中之人?
“我——不——是!”想了想,她终究还是一字一字的坚决否决。眉宇间的神情这样的坚决,叫人不信她的这番话会是蒙骗之语。
詹春凑到了她的眼前,靠得近,他长长的睫毛都能触到她的肌肤。“听闻……明月公主的眉尾有一颗红痣。”他这样娓娓道来,一面用指腹摸了摸她的指腹。
那地方原本有血污挡住了,如今被他抹得干净,果然是出现了一颗如血一样殷红的痣。
这颗痣的存在叫她不容抵赖。明月公主眼尾带痣,诚然如此,但知道的人却甚少。
她索性不在言语,既然逃脱不得,就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的这么做?
“在你回皇宫的这段时间,我可以保护你,可等到你回去的时候,也要带我一道入宫。”詹春松开了那只揪着她头发的手,天气寒冷,他的鼻子已经是被冻得通红,“你看怎么样?”
回皇宫?依照她如今这样子,怎么可能回得了皇宫呢?到了今时今日,京都的官兵仍然是在搜索着什么,她尚且不知道究竟是谁有着这样滔天的权势,竟是要将他们裴氏赶尽杀绝!又如何能冒然回去自寻死路?
詹春忽然又凑近了,他显得很兴奋,如今多年的心愿终于是盼到了今日能够了结一样。
“明月公主不能回宫,难道旁的人就不能回宫了?”从他口中编织出的话太具有渲染力,叫人忍不住顺着去想。
若回去的不是裴明月,那又能是谁呢?
她一边思付,一边抬手轻轻的抚摸在自己的脸颊上。她又怎么可能不是裴揽光呢?她明明就是裴揽光!宫里头乃至京都一半官员都会认得她的模样。
夜风如刀,刀刀割人,她张了张口,就灌入到了她的喉中,弥散起一阵阵血腥气味。
除非……她不在是裴揽光……她不再是这张脸!
经过这样一句话,她好像一下子顿悟了过来。可是……这张脸,又岂是轻易就能改变得了的?就算是能改变得了,就真的一定能回到皇宫?
“你只要相信我,就一定能回到皇宫的去的。”詹春煽动的话语再一次被抛出。
她余光瞄见他愤而握住双拳,里头隐隐包含着一股难以叫人忽视的的力气,,她竟然是有几分心动。明明年纪相当,也不过刚见面,就已经是如她溺毙时候递过来的一根稻草。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这便是她那时候的所思所想,不料想,一脱口就径自说了出来。
詹春望了一眼远处,积雪消融,不断有滴滴答答的声音,黯淡的光线下显得他叫人捉摸不透。忽然,他转过头来,“因为,我要入宫。”这好像已经是他心中的执念,再不能连根拔起,也不能一把火炬光。
“我要入宫。”他看着她,再一次说道,声音已然比先前要洪亮气势上许多。
似乎是料到了她心中怀疑的是什么,他又带着疏远的笑,“天下之大,佛陀庇护不了我,恐怕我只能去皇宫试一试。”
后来,果真是如他所言——她带着旁人的脸,回到了宫中,又一步步重新登上了最高的权位,一点点将明月公主浸染上血腥不仁。可是,她却仍然是一直都不知道詹春为何执意要回宫,易做了红妆在她的明月宫。
就如眼下,他为何又肯出宫了,她亦是不明白。
收回了心思,揽光抬起头,她如今四肢都被粗实的麻绳给束缚得紧紧的。“你……这几年,到底是所求什么?”像是厌倦至极,她不想再独自一人去揣测,那不过是浪费时光。人心难测,更何况是一个在她身边四年的人,她都没有笼络得了她的人心。
詹春素来能猜准人心,他在揽光脸上扫了两眼,不是回答这个发问却是岔开了话题问道:“你知道我为何要进宫?”
揽光想起当日他大意是要避难,可事后她有了权势也去暗中探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有人与事与詹春有关联。而且,查不到他半分存在的痕迹,就好像这个人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而后来,詹春除了有时候口中微有讥嘲,就再也没有旁不寻常之处了。
“因为我想要看看……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药人。”不知是不是这处地方还有两人在的缘故,詹春是凑在她的耳边上去说的。他在说到“药人”二字的时候,又特意加重了几分。
不是因为有宿敌追杀,亦不是旁的,只是因为要看看皇宫中的……“药人”?这是什么,揽光从未听闻。
詹春看见揽光脸上闪过的不解,似乎这已经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这些事情,你又怎么会知道?”他用着鼻音轻轻的哼了一声,“皇宫是天底下最腌臜的地方,什么东西总也能找到。”
“你找那个东西做什么?”揽光并不了那是个什么东西,她脸上神情沉寂下来,似乎是在想着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可光是这样想,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好像若不是詹春提起药人,她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有这东西的存在。
“自然有用处,要说这东西,和公主还有几分关联。”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
☆、隐,药人
那目光平静无澜,揽光却有了不妙的念头生出,“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个?”没有人发生半丝回应,但是她的声音冷静而有穿透力。
詹春迎着她疑惑的眸光,悄声问道:“公主当真不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用处?”
揽光自然想知道,可又隐约觉得此前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只怕……往后更有不能解决的难处。她心下悬而不决,勉强才维持着身居高位的气势,叫那一张脸上的神情,也让人不能一眼就看得通透。
其实又怎么会不想知道?这皇宫乃至整个京都就像是一团理不清楚的线团,或许詹春能挑明这么一点,其后很多事情就都能豁然开朗了。药人,药人,揽光在心中默默的念了两遍。
她此时虽然是被绑在了柱子上,但却没有人去朝着她施展酷刑。詹春原本是得了宁祜南的命令能够对揽光有所动作,也不见他有任何戾气,到了她的面前,他缓缓的抬手将她垂落在脸上的头发轻轻的挽到了脑后。
他动作这样亲近,根本叫人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丝毫的间隙。仿佛之前揽光没有将他拘在辛房严刑拷打,他也不曾向宁祜南吐露她最大的秘密。这一瞬间,他们二人倒像是比往日关系更加亲近上一分。
揽光原本低垂着头,但是等詹春那手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她叫人猝然不及的向前,一口咬住了詹春的手腕。她负尽了全部力气,蓄意了很久,终究是快狠着一口咬了下去。
这时候,她的目光也如受了刺激的凶猛野兽,带着弑杀意味。
不出一会,那手腕处就被这一副利齿咬破了。腥甜的血溢满在揽光的口喉中,其实不应当有这样莽撞的行为,这只会叫人觉得她任性而沉不住气。
可她是真的沉不住气了,脑子中在不顾一切的叫嚣着去咬死他。如眼前的这个人方才靠近的是脖子,恐怕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咬上去,将之狠狠的咬断了。
本该是喊疼的伤,可詹春却没有丝毫感觉一般,他依旧是维持着先前的模样,甚至是带着褪不去的笑意。如同是料想到了揽光心中所想,他倾身上前,几乎是将脖子凑到了揽光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