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膺的女子柔弱,但夫人当日虽被欺凌但依然镇定,若非这样,我又怎么会信当时区区一介俘虏的话?”
卫音荀勉强一笑,那日被擒,若不是她自献一物,又何来今日贵宾礼遇,只怕早就身陷囫囵而死了。
林沉衍也再不推辞,顺应着在卡察身边坐了下来。大帐中有几名胡女,拍着鼔拨着琴哼唱着欢快的调子。林沉衍往那一坐,犹似占了三分春意,容光扑面,那几个胡女不免红着脸多看了几眼。
卡察瞥见,眼角一抽,哈哈大笑了起来,拍着林沉衍的肩膀道:“林兄弟长得俊,把我们塞上的姑娘都给迷住了。”
林沉衍敛着眉眼,尚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却已是听见卫音荀咳嗽了两声,接口道:“林公子自然长得好,不然也不会成了……”她说了一半,却猛然停了下来,只好似一不留神说了这许多的事情。
卡察好奇,看了二人后不禁追问道:“这里头有什么趣事?”
卫音荀用袖子捂着自己的嘴,只让人觉得眉眼弯弯,透着笑意。林沉衍望着她,不由拧了拧眉,心中总是生出了一丝阴翳。他低头,将自己面前的酒杯端起一饮而尽。大约是饮得急了些,低咳了声才慢吞吞的回道:“不是什么大事。”
卡察见他没有半分细说的意思,也再不勉强,“林兄弟你往后多喝喝我们自己酿的奶酒,就不会觉得如此辛辣了。”他说着,又给自己面前添上了一大碗,才想起什么事情,对着卫音荀问道:“荀夫人,你刚才要说什么事情的,还非要等林兄弟一起来才说。”
林沉衍低头看了卫音荀一眼,一时间帐内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卫音荀忽然嘴角含笑,她这样轻笑,病气也少了几分,“族长可知道我和林公子是旧相识?”
“不错,之前是提了。”
卫音荀又款款道:“妾身这一路上身子不利落,只是当日出门出的急,没有一人得上。”说着她眉眼一转,直直的盯着林沉衍,“不知道林公子舍不舍得将帐中人来给妾身做个伴。”
林沉衍半敛着眉,之前喝酒脸上红晕已经退去,在漆黑的长睫下,反倒是显出了几分冷白。
卡察看了他们二人,轰然大笑道:“我以为是什么重大的事情,不过是做个伴,只是这事情,只能看林公子肯不肯了。”
林沉衍咧嘴一笑,笑得声色犬马,他将自己面前的酒盏朝着前面推了一推,“此时正是林某心头好,只怕不能遂荀夫人的愿了。”他的目光直逼卫音荀,好似全然看不懂她忽然这样做到底意欲何为,不肯有半分松动。
卫音荀也不见有丝毫怒意,只是笑意渐渐收拢,眉目中已经带了几分恹恹之色。“果真是心头好……只是,妾身只知林大人心里头可重来只有一人。”
卡察摆了摆手,劝解道:“不过想要一个伴,我们塞上的姑娘也很是善解人意的嘛!待会我便派个人去夫人那。”
“族长不知,那人妙得很,长得像我一个故人,罢了,既然林公子不愿,妾身也不勉强。”说成这样,多少有几分不欢而散的意味。
林沉衍由始至终都看着卫音荀,心中冷笑,他掩在袖中的手轻微握着拳头。这样女人……心思太多也太毒,反复无常。他忽然想到宁沽南,他敢娶这样一个人睡在身边,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日夜夜都在细心算计。不过,好在他之前便从未想过要全信她。所以也不在意她现在搞出的这些动作来,更甚至是,他倒是希望她敢痛快些。
“族长,外头有人拾到一样东西,像是大膺之物,小的不敢怠慢特地呈上。”帐外的人得了命令进来,双手奉上了一物。
卡察仔细端看,却看不明白到底是个何东西,然卫音荀不经意看了一眼,脸色一遍。她看了一眼林沉衍,轻道:“妾身倒是认识这个东西,只是……只是她无论都不应该在这地方。”
“是大膺金吾卫才有玉珏。”
卡察看着这,再看看卫音荀的脸,看不出她有一丝一毫玩笑的迹象。他捏着那一块白玉,口中喃喃自语:“金吾卫……金吾卫……”大膺的金吾卫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的当然知道。这东西正如卫音荀所言,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在这个地方。
他猛然站了起来,“来人!”
“来人!仔仔细细给我清点人数!”卡察紧皱着眉头吩咐道,好像一些出乎他意料的东西此时猛然出现惊扰了他的分寸。他一扭头,看了一眼帐中的两个人,一个捂着手炉,病弱的不堪一击,一人捏着酒杯,正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二人……难不成是这二人中有古怪?”
但其中一人持着格铘族真主的信物,那信物千真万确做不得假。而另外一人……卫音荀,她能在此,不过是因为她给了自己一封书函,那书函上的字迹也是千真万确做不得假的。
卡察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来回回,恨不得此时此刻能掏出他们的心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有几分异动。他心中盘算一圈,此时只是咬牙切齿的恨大膺人的狡诈!
林沉衍抿了口奶酒,笑着道:“大人总不至于会疑心我二人吧?”
卡察不说话,只是眸子中如同淬了毒药一样盯着他们。帐内的姑娘已经停止了歌乐,讷讷的坐在那,一个都不敢作声。
“出现这样的东西,谁都说不好到底是怎么回事。”卡察到底松了口,只是面上已经懒得再有之前那样亲和的笑意。他苦心攻下勒州城,外人看来可能是大获全胜,可其中折损了多少兵力耗费了多少米粮只有他自己才清楚。更何况……他们是远攻,一路而来无非是存了破斧沉舟之心,想着攻下勒州城自然有补给好修顿。
可是……他万万不曾想到,当日攻城之时会有大膺皇帝招降的圣旨到。既然那招降的官员未被捉拿到,大膺派兵也就快了。而那日勒州城的粮草也被一并烧了,他们居于城中若是没有援兵恐怕……
卡察并非傻子,为了这些早已经是苦心孤诣的筹谋了许久。他哪里肯在这地方功亏一篑,叹了口气,口气又松了几分,只对着林沉衍道:“之前是我被气糊涂了,今日下午,格铘的使者必然就到了。”
林沉衍点了点头。
卡察这话到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这格铘迟迟不出兵,他们便也再不能支撑几日。他这两日似乎能听见有大批的军队的在横渡着东湖的声音,隐约觉得过不了几日,大膺被会反击了。到了那时候,只怕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不能有之前的悍勇。
格铘的使节未来,林沉衍终究因为握有白羽而安枕无忧。何况卡察虽然明面上并未为难,暗中却多加了士兵看守。等回到自己帐中,见揽光正低眸翻看着书,她看似闲适,并无一分担忧。林沉衍不免苦笑道:“你倒是悠哉。”
揽光将那书反扣,挑眉看他:“那特使呢?”
“什么特使!”林沉衍嗤笑了一声,“他永远都到不来勒州。”他撩袍坐下,将那沾满了泥浆的鞋子脱了,凑到揽光身边道:“卫音荀起了歪心思,我们……”
他附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揽光眼睫微抬,思付后点头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11929727菇凉的地雷和火箭炮~虽然没啥人留评了,但还是让我开森死了~~么么
☆、第128章 识
距破城之日已经过了的五日,潮州迟迟不见有任何做动静。
刺史府中表面上平静,却早有人急的团团转。刺史汪铨已然下了决定,他手中捏着一方兵权,到这时再不肯静待。
十数日前大长公主曾有密函交代他手上,要他以十日之约增持勒州。只是那个时候万万不曾想到勒州破城之日会来的这样快。而这几日,形势虽然紧迫,但那大理寺少卿萧淮萧大人手中持有公主信物,他铁口铁牙咬定了暂缓出兵。然而汪铨思虑再三,更是寝食难安,今日一早起,便将那麾下将士都集结了起来。
潮州富庶,因地近边关,辖内一直蓄养精锐将士。此时五六万人一齐集结,浩浩荡荡占满了整条街道。沿街挨家挨户都开着门,伫在门口面容肃然。
刺史汪铨穿着铠甲,他正跨出门,却听身后有人唤了他一声,“汪大人。”
他抱着自己红缨头盔,侧身朝着后头上来那人看了一眼,“萧大人。”
萧淮依旧是一身文人装备,白衣儒服,气质文弱。“大人今日出兵潮州,怎么不喊上萧某一道?”他一步步走上了前来,面上神情冷若寒霜,似有责怪。
“不敢劳烦大人。”汪铨冷笑了一声,之前几日他因为萧淮有公主信物而一直唯唯诺诺,可眼下已然做出了决策,细思之下竟然觉得面前此人其心可诛。当即对萧淮也再没有半点好颜色。
说着,汪铨将那头盔套在了头上,跨上停在府前的战马,大声喝道:“出发!” 他身后千万人听了他的命令,立即回道:“是!”
一时,喊声层叠而起,如同山呼海啸,叫人震动。他扭头看了一眼萧淮,咬着牙道:“此去势要夺回勒州!”
萧淮缓步走了上前,对着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句,不多时,那人牵出了马将缰绳递到他手上。萧淮翻身上马,一气呵成,他蹬了两脚,驾马到汪铨的身边。“汪大看来是误解萧某了。”语毕,他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卷明黄色的缎布,“皇帝圣旨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