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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染春秋 (菜小小)


陈世美急急将筐里的石灰都扬出来,遥儿在闭眼的一刹那看到了她的动作,空出的左手急忙向外一拨,将那石灰挡住大半,一团石灰反弹回去,“噗”地一声打在陈世美的脸上,陈世美正圆睁二目,这石灰扑了他一头一脸,双眼结结实实地被石灰灌满了,陈世美登时一声惨叫。
上官不信一见陈世美得手,忙自袖中摸出一柄尖刀,垫步拧腰,一刀就向遥儿后心扎去,遥儿此时一手去护顾小草,一手反拨石灰,身形很自然地一侧,上官不信这一刀便没有扎实,刀子贴着遥儿的肩胛骨扎了进去。
遥儿陡觉尖刀入体,身体一痛,虽然正闭着双眼,反应仍然极快,她身子向前一栽,右腿向后一弹,只听身后有人闷哼一声,这一腿便踢中了上官不信的胸部,只是仓促之间使不出十分力道,饶是如此,也把上官不信踹进了人群,撞倒一片。
走在前面的两个公差闻声回头,一见这般情形不禁又惊又怒,二人立即大吼着扑向上官不信,上官不信吐了口血,强自挣扎着爬起来,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逃去,街头拥挤不堪,人头攒动,上官不信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竟尔逃之夭夭!
……
刺史府上,陈如之背着双手,阴沉着脸色在厅中踱来踱去。
倒霉的陈世美被抓住了,陈如之已经从他口中问清了刺客的来历,得知不是另一位钦差派来的刺客,陈如之心中的惊怒与紧张便弱了几分,只是遥儿现在正接受救治,不知双眼会不会灼瞎,这依旧令他忧心忡忡。
罗椛韵那边还不知道钦差遇险的消息,如果罗椛韵知道,此刻一定勃然大怒,钦差在他的地盘上出事,这责任他承担不起,当然,此刻遥儿是陈如之的客人,陈如之要承担的责任更大。
过了好半天,医生才从内室里出来,后面跟着他的小徒弟,背着一口药匣,陈如之赶紧迎上前去,拱手道:“文先生,老夫这个侄女的伤怎么样了?”
因为事关重大,陈如之没有对医生说出遥儿的身份,只说是自己的一个侄女。
文先生比陈如之还小着二十多岁,将近五十的年纪,貌相还要年轻些,看着只有四十出头。一见刺史动问,文医士忙欠身还礼道:“使君不用担心,令侄女眼中所溅石灰不多,文某已经帮她用菜油洗过,又敷了一些草药,想来双眼是不会有大碍的,只是如今双眼被灼伤,又红又肿,暂时不宜视物。”
陈如之欣然道:“来人啊,快取两枚银饼子来,作为文先生的诊资。”
文先生赶紧道:“使君不可,这诊资太重了。”
陈如之道:“嗳,文先生能保住我那侄女的一双眼睛,两枚银饼子又算得什么。”
管家取了银饼子来,陈如之又道:“管家,替我送文先生离开。文先生,老夫要去看看侄女的伤势,就不送你出去了!”
“留步,留步!”L

☆、第358章 做游侠儿

这一天,洪御史觉得很憋屈。
早晨起来的时候他还很愉快,桃源洞里磨了一夜的“杀人剑”,一早起来神清气爽,本打算一鼓作气,在流人身上再耍耍威风,再现昨夜桃花朵朵开的盛况,不成想一剑劈下去,愣是劈出个敢跟女王叫板的愣头青。
好在他有圣旨在手,罗椛韵那老滑头不敢不屈服,可是陈如之刚被踢到一边,居然又蹦出个同样揣着圣旨的遥儿来,洪瑟焱没咒念了,愤愤地回到都督府,午后刚刚煮上一壶酽茶,还没顺顺心气儿,白发苍苍的陈如之就扶着遥儿寻他晦气来了。
乍见遥儿蒙着双眼,洪瑟焱很是惊奇,待他得知遥儿竟然遇到了刺客,顿时幸灾乐祸起来,唯一叫他遗憾的是那刺客刀子歪了一点儿,没有真把遥儿捅死。不过看着遥儿那倒霉样子,洪瑟焱还是很高兴。
可惜他愉快的心情并没有保持多久,很快又被遥儿和陈如之喋喋不休的质问和罗椛韵墙头草的恶劣表现给破坏的干干净净。
遥儿在寇卿宫待了那么久,于司法程序了如指掌,虽然她眼睛不方便,可此刻却并不需要眼睛,只要她的嘴巴还能说话就够了。
遥儿从法律程序上一一质询,洪瑟焱根本就是暴力执法、草率结案,只想着能有一套圆满的说辞叫女王满意就行了,哪想过会有人来质疑他问案的过程,他的审讯和结案过程漏洞百出,对遥儿的质询根本无从招架。
陈如之做县丞多年,如今身为一郡刺史,掌管一州行政事务,司法上面也不是外行。不过有遥儿质疑这方面的问题,他就着重讲述流人在本地是如何的安份守己,列举流民的人数、尤其是其中男女老幼的比例,以此证明指证他们造反是何等的荒谬。
遥儿和陈如之咄咄逼人,罗椛韵则一如既往地划水打酱油。洪瑟焱被遥儿和陈如之你一句我一句问的狼狈不堪,最可气的是旁边还有一个围观群众看他的笑话,也不知有了这种心理阴影的洪御史今夜还有没有双飞的兴致。
一个下午,洪瑟焱就溃不成军了。最后。陈如之提议、罗椛韵弃权。遥儿首肯,决定把流人放回居住地,只派少量官兵驻守其外,防止他们逃逸。重新审查他们谋反的证据,洪瑟焱无计可施。
午后暴雨突如其来。
这个地方在春夏之交的时候雨水一向充沛。像这种方才艳阳高照、片刻暴雨倾盆的天气很常见。
几个蓑衣人踏着满地的雨水,在暴雨中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跋涉着,中间一人也穿着蓑衣,但是头顶另有人给他撑着一把油纸伞,只是雨太大了,串成线的雨珠被飘摇不定的风吹得忽左忽右,不断扑打在人身上,伞在风雨中摇晃不已,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几个蓑衣人匆匆走进刺史府的大门,这才松了口气。蓑帽向后一推,露出他们的面孔,中间那人正是陈如之。
他刚从都督府回来,御史洪瑟焱急于离开,坚决拒绝了罗椛韵想要召集嵬州官僚为他饯行的好意。罗椛韵只好送洪瑟焱离开,回城后才请陈如之过去通报了情况。谁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刺史府大门内两侧有长廊一直绕向中堂和后宅,陈如之沿着一侧长廊走下去,一边抖动着湿透的袍袂,一边问道:“钦差现在何处?”
管家答道:“方才大雨一起。钦差颇觉困倦,已经回房歇息了,吩咐我等不要打扰。”
陈如之本想马上把洪瑟焱离开的消息告诉遥儿,听说他已经休息。便转向自己的书房。
刺史府的门子老窦候着阿郎和几名侍卫回府,便又关了大门,打了几盆水来冲洗了一下阶石上黄泥的脚印,当他回到自己门房的时候,忽然发觉少了些什么,老窦四下瞅瞅。这才发觉挂在墙上的蓑衣不见了。
这个季节多雨,雨具是常备的东西。虽然他不大出门,一进门的墙上也挂了一件备用,因为天天挂在那儿,平时不太注意,反而没有察觉是什么时候被人拿走的。
老窦拍拍额头,骂道:“一定又是邝四儿那小子趁着大雨清闲,偷了我的蓑衣出去赌钱。”老窦骂了两声也就不以为意了,反正不会有人特意跑到刺史府来就为偷件蓑衣,定是熟人取用无疑。
大雨一起。鱼市街的客人便纷纷散去,大雨如注,泼在地上,因为一时不能排去,积水没了膝盖。鱼市街的地面很脏。被雨一冲,污水中混合着鱼头和鱼内脏向低洼处流去,平日这里腥气熏天,大雨中腥气倒是淡了些。
街上的客人已经绝迹,少数摊贩家的雨篷下面躲着些没有携带雨具也没有来得及回家的顾客。贩鱼的用大木盆舀了地上的滚滚浊流,一盆盆地泼在雨搭下面雨水浇不到的案板上,把血迹和鱼头鱼鳞内脏一类的东西冲出去。
一个披着蓑衣的汉子出现在鱼市街上。他趟着肮脏的雨水,从鱼市东头往西走,一开始并没人注意到他,直到他走到尽头又折回来。这才引起了一些避雨人的注意。只是他披着蓑衣,因为怕雨水浇在脸上,又刻意低着头,根本看不见他的长相。只能从他光溜溜的下巴忖测此人年纪不大。
一家家贩鱼的摊位上挂着的幡子都在雨中没精打采地垂着,偶尔被风一卷。将三角形的旗面张开,马上又被密集的雨水打回了原形。但是就只这么一刹那,足以叫人看清上面的字迹。
蓑衣人从鱼市东头走到西头,一共就只看见一家姓陈的摊位,所以他再走回来时,便径直奔了这户人家。
老陈系了一条皮围裙,正在篷布下冲洗着案板,雨水打在头顶的篷布上,发出“噗噗”的声音。案板上的污血和鱼鳞、内脏等物被一盆盆水冲到滚滚而过的污水中。
案腿上还沾着一些黏糊糊的鱼内脏,老陈用大木盆舀起一盆污水,刚要冲洗,那蓑衣人就走到了棚下。老陈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一盆水泼出去。一些污水泼到了那个人的蓑衣上,他也浑不在意。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人不是来照顾他的生意的,大概只是借他门前的棚子挡挡风雨吧。可是。那个蓑衣人看着他,居然说话了:“劳驾!”
老陈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这人垂着头,五官看不清楚,蓑衣上正滴着雨水。只能看见他鼻子以下的部分,这是个年轻人,高挺的鼻梁、轮廊分明的嘴唇,并不难看。不过大雨搅了生意,老陈心情正不好,所以皱着眉,不高兴地问道:“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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