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些可以放开了审的官员大多都被俊下臣的手下给瓜分了,俊下臣交给他的任务是看住这几位宰相,不要让别人与他们接触。这几位上大夫级别的人物,就算俊下臣让他审,也根本不是他能审得了的。
管伯、舞思竺、李行之。这都是位极人臣的人物,百官之首。他们多年养成的威仪,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都可以给人莫大的威压,俊下臣手下那些地痞流氓出身的御史们可能体会不到这一点,但是他这个从小吏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官儿却绝不会忽略,那种因为阶级而形成的威压,已然深入他的骨髓。
眼见别人纷纷升官,蒋蒙桀蠢蠢欲动,想通过由他看管的几位宰相,也揪出几个叛贼同党,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若不抓住这次机会,以后再想升官就很难了,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却又实在不知该如何着手。
一番思量之后,他把目标放在了管伯身上,管伯在官场上有个绰号,叫做老狐狸,老狐狸意味着聪明,而聪明人最喜欢和人做交易,聪明人心眼多,而心眼多的人,心志总是不如单纯质朴的人更坚定。
当日第一次提审三位宰相时,管伯是第一个认罪的,这一点也恰恰印证了他的分析,所以他把升迁的机会寄托在了管伯的身上,只是想归想,真的走到管伯面前时,他还是提不起这个勇气。
管伯喝着水,静静地观察着他的举动,忽然咳嗽一声,平静地说道:蒋判官,老夫已经吃好了,劳烦你把饭篮子替我拿出去吧。
啊?好,好好!
蒋判官连忙凑到牢门前边,管伯提起篮子,从饭门儿递出去,忽然低喟一声,掸了掸袍襟,说道:老夫这身朝服,还是年初的时候刚领的新袍子呢,你看看,现在穿的全是褶皱,还沾了泥土,真是可惜了,劳烦你一并带回去吧,叫我的家人好好清洗一下,明天再给我送几件轻薄些的衣服来,这牢里闷热潮湿,着实难受。
好好好!管相穿着这朝服,坐卧起居确实不太方便!
蒋蒙桀好不容易跟他搭上了话,连忙答应下来,管伯把衣服慢腾腾地脱下来递到他的手里,蒋蒙桀接过衣服,提起篮子,对管伯殷勤地道:管相,我这就送出去了!
管伯微微一笑,声音平和地道:有劳蒋判官了。
李行之和舞思竺就关在管伯左右两厢的牢房里,管伯与蒋蒙桀的这番对答,他们二人都看在眼里,等蒋蒙桀一离开,两人便迅速靠近管伯的牢房,兴奋地说道:管公,还是你老谋深算啊,居然这样就行!
原来,昨日管伯趁狱卒不备时,撕下了一截内衣,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些什么东西,然后佯作休息,背对牢门躺着,狱卒只要不在牢前,他就用发簪细细地挑开朝服补子的线头儿,最后把那血书塞进去,又费了半天功夫抚平,把拆开的丝线拉平,最后看起来那件袍服毫无异状。
这些事情,耗费了他整整一下午的时候,关在他左右牢房里的两位宰相隔着栅栏墙可以看清楚这边的一切,管伯的举动自然瞒不过他们,方才管伯与蒋蒙桀对答时,两人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直到蒋蒙桀出去,两人才欣喜若狂。
管伯的神色依旧非常冷静。他轻轻吁了口气,喟然叹道:俊下臣抓的人越来越多了,人越多,就越像是那么回事,帝王之大忌,莫过于谋反,不只一个俊下臣在这里搅风搅雨。还有田氏诸侯呢。他们就算自己不出面,也会趁此机会指使他们的在女王面前搬弄是非,我担心。他们数管齐下,女王老了,如果不忘深处去想,此时怕是已信之无疑了。
管伯轻轻理了一下胡须。忧心忡忡地道:血书虽然送出去了,却不知道能不能被我的家人发现。我的家人若是发现了它,有没有机会送到御前,如果不能,我们就连最后一线生机都没有了。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
俊下臣此时正在亲自审理南军先锋官卫大将军蔡虎啸。蔡虎啸双脚铐着铁镣,双手也缠着铁链。被押上了大堂,两厢里立即喝起了站堂威:威……武……
棍棒顿地,震得地面微微发颤,让人听了心里发慌,蔡虎啸是一员百战沙场的老将,刀光剑影都见过了,哪里会把这点阵势放在眼里,他稳稳地站在那儿,睨着俊下臣只是微微冷笑。
俊下臣把惊堂木一拍,喝道:罪臣蔡虎啸,还不跪下!
蔡虎啸把嘴一撇,傲然道:本帅纵横沙场,为国立功无数,这大好江山,就有本帅的一份功劳在里面,想那嗜血如狂的楚蛮子在本帅刀锋之下也是溃不成军,你是什么东西,论功劳,不及某万一;论官位,也差着某一大截,某含冤入狱、何罪之有,为何要跪你这只会奉迎拍马的小人?
俊下臣抓过那么多人,还从未看到一个有这么嚣张的,不禁勃然大怒,厉声喝道:蔡虎啸,本官奉旨审你,你一介犯官,身负谋反大罪,还敢咆哮公堂,如此嚣张?你若不认罪,本官可要大刑侍候了!
俊下臣一声令下,手下轰隆隆地又把那些奇形怪状、血迹斑斑的刑具拉了上来。蔡虎啸看都不看,两眼望天,冷冷说道:你俊下臣的臭名,整个天下谁人不知?想审本帅,可以!可是你御史台,本帅信不过!要审本帅,除非三司会审……
蔡虎啸说完,转身就往堂下走,一边走,一边冷冷说道:等三司官员都到齐了,再请本帅上堂吧!
俊下臣气的浑身发抖,他以为自己已经够狂了,却没想到在他的地盘上竟然遇到一个比他还要狂妄的人,俊下臣把一块惊堂木拍得啪啪乱响,大声吼道:来人!把蔡虎啸给我拿下,大刑侍候!
谁敢!
蔡虎啸豹眼环睁,厉声大喝,唬得那些刚刚围上来的执役们猛然一退,俊下臣见状怒喝道:你们这些废物,他手脚俱缚,废人一个,你们怕些什么,拿下!把他给我拿下,用刑!
俊下臣一句话提醒了那些执役,他们猛然又冲上来,蔡虎啸与执役们一番厮打,奈何他双手被缚,脚镣又短,连大步都迈不开,起先凭着一身勇力撞开了几个执役,随即就被棍棒劈头盖脸打将下来,打得头上流血,发髻也被打散了,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蔡虎啸身为一军主将,几时被一班低贱的执役如此折辱过,气得血贯瞳仁,猛地大喝道:本帅拼着一死,今日也要替朝廷除了你这奸佞!
蔡虎啸猛转身,撞开几个执役,直奔坐在审判台后的俊下臣,俊下臣见他怒发冲冠,势如猛虎,心中也是一虚,急忙离开座位,一边闪避,一边叫道:蠢货!都是一班蠢货,还不快拦住他!
公堂上顿时大乱,俊下臣满堂乱窜,蔡虎啸随后猛追,又有一堆执役追在蔡虎啸屁股后面,棍棒如暴雨般只管打下去,蔡虎啸不管不顾,只是咬牙切齿地追赶俊下臣。
俊下臣绕着肃静牌、回避牌逃来逃去,不断大叫:蔡虎啸目无王法,欲当堂刺杀主审官。还不给我乱刀砍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守在堂前的佩刀侍卫们一见俊下臣下令,立时闯进公堂,卫遂忠从一名侍卫手中抢过刀来,一个箭步追上蔡虎啸,狠狠一刀劈去,蔡虎啸啊地一声大叫,后背上挨了一刀,登时血流如注。
蔡虎啸这时只管盯着俊下臣,其余全然不顾,强忍痛楚继续追去。追出两步,步子迈得大了些,被脚下铁镣一扯。几乎摔倒在地,这时另一个侍卫趁机又是一刀,险些把他一条手臂都砍下来。
那些佩刀侍卫动起手来,也不管他是不是一军主帅了,只管把手中刀乱披风般砍将下来,只是片刻功夫,就把蔡虎啸砍成了一个血人,蔡虎啸浑身浴血,目欲喷火,狠狠瞪着俊下臣,怒发冲冠嘶声吼道:俊下臣!本帅恨不得食尔之肉、饮尔之血!
他把双足一蹬,猛地纵离原地,把自己当成了一件武器,投枪一般向俊下臣撞去,七八杆风火棍往他面前一叉。架住他双臂,又复向一挑,形成一道棍网,把他整个人叉在空中,再也动弹不得。
俊下臣指着他大叫道: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一名执役小心地靠近看了看,只见蔡虎啸被架在棍上,依旧保持着向前扑出的姿势,身子一动不动,二目虽然圆睁,却已没了神韵,那执役又试了试蔡虎啸的呼吸,回身禀报道:中丞,他已经死了!
俊下臣呼出一口大气,正了正自己的官帽,又整理了一下官袍,恨恨地道:死了好!死了好!这蔡虎啸无法无天,在公堂之上袭击主审,你们可是都看到了!把尸体搭出去!提下一个人犯!
……
引驾都尉孙花花被押上大堂,一见那满地的鲜血,两腿就发软了。
他已经知道大将军蔡虎啸被俊下臣活生生砍杀的事了,在蔡虎啸之后被提审的是内侍总管范云仙,范云仙自恃服侍过先王,根本没把俊下臣放在眼里,一上堂来就没完没了地罗列自己所受的冤屈、所立的功劳。
俊下臣刚被蔡虎啸弄得颜面无光,满腔的怒火,哪肯听他啰哩嗦嗦的,连拍两记惊堂木,依旧不能让范云仙闭嘴,俊下臣火大,干脆吩咐人割去了他的舌头。连大将军他都敢当堂砍杀,还会在乎一个过气的宫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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