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绷着一张脸,宁卿见状心中也是犹疑不定。
“情况如何?”
慕容昕绷着一张脸看她。
“听说王爷是去延禧宫见驾……陛下仍然相信福王?”
慕容昕叹了口气。
宁卿有些失望,还是安慰道:“骨肉相连,确实不是一件事就可以影响的。”
慕容昕侧脸看她,脸上笑意隐约而出,渐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如同石块投入湖心。
宁卿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明白。
“你诈我。”她不满道。
他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不诈诈你,怎么能看到你关心我的模样。”
“哼。”她扭过头去。
“一切,如我所料。父皇从来不是轻易用信任的人。现在要不是太后压着,我那位皇叔只怕是在大理寺等着了。”
“那陛下不会再彻查此事了吗?那么多条性命。且,此事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实难容于天下。”
“我奶奶是在浣衣院生下我父皇,为了这个孩子,她吃了所有能吃的苦,甚至为了让父皇活下去,她甚至愿意将父皇寄养在一个无嗣的妃子下面,自己了断。那时候父皇已经懂事,他为了救自己的母亲,从凉亭跳下来,截住皇爷爷的御驾。所以,如果这天下有谁是父皇不愿意伤害的,那便是我这位久病礼佛的皇奶奶。”
宁卿一时沉默唏嘘。
“如果这样,作为第一重要目击证人和率兵冲进福王府的顾大人危险了。”
“看在太后面子上,为了掩饰这件事,父皇不会允许他继续查下去,而这么一件昭然若揭的惨案,元宵节便传遍了长安。为了给大烮一个交代……”他的表情冷下来。
“陛下会弃车保帅。”宁卿接下他的话。
“就算他知道是冤枉了顾我在,就算他已经完全厌弃了福王。”她对那个王皇座上的男人感到彻底的寒意。
“父皇和我皇叔没有什么感情,他们长在不同的时候,享受的也是完全不同的待遇,除了拥有同一个母亲。”
慕容昕继续道:“所以,这一局,顾我在和我那癖好奇特的小皇叔都出局了。在这个时候,只要可以让顾我在失去他的公信,就算你说他是个女人我父皇也会找人去查查的。”
“所以,你是想借这个机会,为我父亲翻案烧一把火。”
慕容昕扬起嘴角。
“不。陛下本知顾我在是冤枉。这个时候踩他越厉害,陛下实际越不信任。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宁卿蹙眉,“我虽厌恶他,却更希望我父亲的冤屈洗刷是建立在皇帝的私人目的上。当务之急,我觉得还是要找到当年长公主那个宫中的太监。”
慕容昕脸上带了两分赞赏:“我就喜欢你这聪慧的样子。过些时候,等你父亲的事情落定,我要带你见见我母妃,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宁卿敷衍的笑笑,转过头去看窗外。
马车走的很慢,此时的长安已经彻底醒过来,车水马龙,正是春风。
踏春的王孙贵族拍马而行,淑女闺秀也借着礼佛上香的机会一览初春盛景。
一行烈马吆喝着从马车旁一哄而过,马蹄飞扬,一个来不及行动的小贩菜蔬滚了一地,他待要开口,便听得一声娇吒:“让开。”
紧接着是一声让人一寒的烈鞭声,那小贩被抽的一哆嗦,直接滚了一圈,马蹄声后,地上扔了一锭银子。
慕容昕的马原本平稳走着,但是那几匹马一接近,都有几分慌乱模样,马车立刻晃了晃。
“霜风,把骑马的人带回来。”他一手扶在宁卿肩上,皱了皱眉。
霜风领命前去。
宁卿道:“等会,我得要回避一下。”
慕容昕等她解释。
“能在长安大街纵马之人,只怕太子也没有这样的胆子,且还是个女子。恐怕只有当日酒宴上那个肆意持弓的颜杯小姐才有这个兴致吧。”
“那天我没去,倒是可惜,听说你直接徒手接住这个颜杯小姐一箭。气的她当场下了战书,还约你去围场狩猎。”
宁卿道:“这样的娇小姐,哪里能受闲气。”
“阿布勒家族的娇小姐,还有那么个用食诡异的哥哥,我倒是有点好奇……”他顿住,去看宁卿表情。
宁卿笑了笑,没接话。
两人正说话,外面突然一阵喧闹,接着列队的几匹马都不安的躁动起来。
一个清脆甜腻的声音响起:“听说大烮三皇子想见本小姐?”
她的话极不客气,偏声音甜蜜,倒是不会让人觉得不快。
宁卿低声道:“他们的马尾涂了狼粪。”慕容昕面色一冷,长安的仪仗马匹大多是没有上过战场的,天生恐惧狼的味道。
他声音冷冽:“听说北狄草原女儿性情豪爽,原来所谓的豪爽便是当街骑着屁股上涂着狼粪的野马毫无规矩的纵马伤人。”
“你!我已经赔过他银子了,还要怎样?莫不是看我一个弱女子好欺负,专门找茬么?”
“本王倒真没看出颜杯小姐哪里弱?”
颜杯恼怒,却压着性子:“三皇子便是这样和原道而来怀着结盟期望的客人说话的吗?”
“从来只听说客随主便,既然颜杯小姐是怀着结盟善意而来的客人,那至少要打听一下主人家的规矩吧。长安所有正街不得纵马,违者斩无赦。”
颜杯一怔,强辩道:“我却不曾听说这样的规矩,且我非大烮人,自然也不受这样规矩约束。”
慕容昕不紧不慢:“既然如此,那本王只好勉为其难陪颜杯小姐去一趟长安府确认一下了。”
“你想怎么样?”颜杯压低了声音。
“很简单,向那位被你吓到的菜农道歉。那倒是可能颜杯小姐之前真的不知道。不知者不罪。”
“不可能。”
“霜风,颜杯小姐不认识路,你牵马带路吧。”
短暂的沉默后,颜杯咬牙:“等等。”
她几乎咬牙切齿的道了歉,偏偏慕容昕又说:“听不见。”
颜杯几乎气昏,大喊一句:“抱歉!”吓得那个小贩半起来的身子咚的摔倒下去。
慕容昕也不含糊,命霜风放开了颜杯的马缰。
马车缓缓移动,宁卿道:“可还满足王爷的好奇心?”
慕容昕笑:“你在吃醋?”
“没有。”简单两个字倒是真有奇怪的情绪一般。
慕容昕立刻道:“傻子,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他解释道,“据说这个颜杯是来和亲的,要不一次将她得罪完,万一看上你的武成王怎么办?”
宁卿简直绝倒:……难怪您这把年纪还没有王妃。
慕容昕被她看傻子一般的目光看的有点不自在:“难道,做的不对。”
宁卿心喊,完全彻底根本不对啊。颜杯这样的女人,显然就是欠抽型啊,给她一鞭子比给她一锭金子还更容易让她动心啊。
果真如她所料,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一阵马蹄声,接着是颜杯的声音:“三皇子,既然相逢,不如一起……”
宁卿扬了扬眉。
敏锐察觉到异样的慕容昕立刻拒绝:“没空。”
恰在此时,破声风出,接着是霜风利刃出鞘声,慕容昕白皙的手指卷起窗帘,只见颜杯还保持马鞭卷向他车帘的动作。
他厌烦道:“颜杯小姐,好自为之。”
颜杯的脸却因为他这话,从呆呆的模样慢慢变红了。
……
慕容昕立刻放下半开的窗帘,冷声道:“走。”
他懊恼的看向宁卿,迎来一片同情的目光。
第34章 春狩
朱雀大街经过这一轮骚乱之后,很亏恢复了平日的井然有序,慕容昕“出手”没多久,巡防营和长安府的兵士衙役相继赶到,迅速疏导此处交通。
张御史走得快,比预想的还早回了府。
一回府,便察觉府中气氛有异。
前院的丫鬟婆子比平日多出一大截,他没吭声,自是慢慢向后宅去了。
果真,到了内宅,早有一个丫鬟候在前面,他跟着丫鬟转过几处走廊,绕过月门,刚刚到了正屋,便被张夫人身旁的大丫鬟请了进去。
一进去屋里,里面却是有个带着面纱的年轻的女子。
他狐疑的看向张夫人。
那个女子见了他,立刻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阿弥陀佛。”
张夫人素来爱礼佛,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每年捐到庙里的香油钱都不知几多。只是这是什么情况?
张夫人也是一脸凝重,一见他进来,立刻站起来,左右一看,挥手让大丫鬟带上了门。
关上门的瞬间,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尼再次行了一个大礼。
张夫人面色凝重的说了来龙去脉。
原来,她素日都是在城外的静云庵礼佛,前些日子,受到其他几个夫人邀请,去了皇恩寺外的乐瑶庵,之后又去过几次,每次路过都会觉得有个女尼格外关注她,每次点的香油刻度也是恰到好处。直到今日,她自己独自去了皇恩寺,回程的路上竟然有人一路尾随,她也是多年当家的主母,便故意露出个破绽将那尾随之人捉住,这才发现是个年轻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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