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小呆愣愣的看着林夫人，喃喃的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猛的转身看向瑚儿：“是不是，这不是真的，是不是？！”
“我只是一个孤儿，我的父母都死在一场大火里，我的两个哥哥还在林素君手上；我，只是林素君找来代嫁的小孤女。”
“我、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找我的哥哥！”她混乱的脑子里终于找到了一点倚靠，转身就向屋外跑去。
038章 好俗
沈小小想到那种可能，几乎是事实的可能，但却无法接受。
她自有父母，也有兄长，而且一家人曾经有过的快乐、幸福，依然让她时时会想起来。
她还能记得自己母亲温柔的笑意，依然记得自己父亲那大手拍在她头上的温暖！
她姓沈！她和林家没有半点关系，所以她要离开，去找她的哥哥们。
自她父母死在大火中，这么多年来，她真的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凄慌；她需要有人告诉她，那些在她记记中的温暖都是真的。
瑚儿一把抱住了她。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沈小小离开，因为她的生死全系在沈小小的身上。
往大里说，沈小小离开后林家再也交不出一个林素君给太子殿下，到时候林家上下无一幸免都要获罪。
往小里说，瑚儿知道了一个她绝对不应该知道的秘密，想要活下来就必须有沈小小的相护才可以。
她之所以把林素君所为都说出来，就是为了活命：沈小小这里不能没有她。
沈小小惊慌失措之下，身子撞在了柜子上，又被瑚儿一抱就和瑚儿滚作了一团。
钱嬷嬷和林夫人都被沈小小给吓到了，反应过来齐齐过去拉住沈小小：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她们都不可能让沈小小再离开的。
林夫人把沈小小抱进怀里，坐在地上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是我对不起你，真的是我对不起你；老天把你再送回来，那就是天意让我好好的补偿你。”
“我是你的母亲，我是你真正的生身之母，当年、当年那是万般不得已……”
沈小小本来没有挣扎，是因为她忽然想到，现在她离开会害死她的两个哥哥；她的父母已经死在那场大火里，现在她绝对不能再让两个哥哥因她而死。
但是林夫人一句当年，让她一下子就挣开了林夫人的怀抱：“不得已？！不得已你就、你就可以放一把大火？！”
林夫人连忙摇头，伸出双手去拉沈小小：“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钱嬷嬷哭着爬过来以头触地：“夫人当年是不得已才把姑娘换、换……”她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那场大火是事后我们才知道的。”
“夫人当时就晕死过去，后来托了人去看，说是那样的大火不会有人生还的。夫人当即又晕死过去，在那时就落下一个心疾。”
“也对府中的事情不理不睬，只一心在佛前诵经，求佛祖保佑姑娘你能把投胎投个好人家……”
大户人家的内宅故事，沈小小流浪多年听过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故事里的一人。
这么多年来，她饿过、病过、挨过冻也挨过打，可是多么苦她都默不作声，因为她认为是自己命不好。
沈小小听到那场大火同林夫人和钱嬷嬷无关——她心里是相信了七分的：“那，为什么是我？”
既然当年林夫人生了她和林素君，为什么会是她被送走，而留下了林素君呢？
她看着林夫人又重复了一遍，目光里有着太多的东西，但绝对没有母女之情。
林夫人被问的心中一痛，泪水流的更快了：“我、我……”她哭倒在钱嬷嬷的怀中。
能再见到另外一个女儿，是天大的惊喜，也真是老天的垂怜；但是她却真的无法面对如此简单的问题。
两个亲生女儿，她要选其中之一而舍弃，那种痛这么多年来每天每天都在啃咬着她。
现在沈小小的一句话，让她这种痛更是重了十倍、百倍。
钱嬷嬷看沈小小一定要这个答案，她哭着叩头：“是老奴的主意，一切都是老奴的主意；夫人当年狠不下心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老奴是看到姑娘身上有胎记，才向夫人进言把姑娘拿去换了；因为有胎记，将来或许、或许还能有相认的一天。”
沈小小瞪着一双眼睛，真的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只因为她身上多长了一个胎记，所以她就成了那个被送的人。
“换了府中的三爷，是不是？三爷，是不是我哥哥们的亲兄弟？”她有些木然。
心里有着百味的滋味，可是她品不出那是苦还是痛来；她仿佛全身都没有知觉了，又仿佛身体和她的魂魄分开。
钱嬷嬷再次向前爬了一步：“姑娘，一切全是老奴的错，全是老奴的错。”
原来，当年林夫人嫁入林府一直无所出，两年林丞相大人便听从母命纳妾，接着一个两个姨娘先后有孕，给林丞相添了两个庶子、两个庶女。
林夫人的肚子却还是没有动静，林老夫人和林丞相对她是越来越不满；就在林老夫人暗示了几次林丞相可以扶正姨娘为平妻时，林夫人终于有孕了。
林老夫人却不死心，说如果林夫人这次没有生出嫡子来，就把生了庶长子的姨娘抬成平妻：林平君的生母是林老夫人侄女，极得林丞相的宠爱。
林夫人万般无奈之下，听了奶娘钱嬷嬷的话，早早寻几个孕妇：万一林夫人生下来的是女儿，就拿女儿换个儿子。
不过林平君的生母也不是个蠢的，居然早早就防了这一手，几个孕妇的事情差点闹到林丞相面前。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林夫人的陪嫁庄子上救了一家人，那家人的男人姓沈，而其妻子就身怀有孕。
为了不再让林平君的生母万氏再发现什么，林夫人故意惹怒林老夫人和林丞相，离开林府到庄子上思过。
又在大夫的帮助下，和沈家的妇人同一天生产：怕什么来什么，林夫人一胎生了两个，却都是女儿。
沈家因为原本就有两个儿子，又添一个也是很犯愁，因为养不起啊；沈家只是平常人家，男主人又是个读书人，不事生产，日子过的极为艰难。
林夫人挟恩求报，用一个女儿换了沈家的儿子，又给了沈家一大笔银钱，让他们悄悄的在几十里外的山上安家。
按着钱嬷嬷的安排，林夫人会相助沈家，让沈家有个出路；过上几年，就由林夫人认送出去的沈小小为义女，可以带回林家养大。
再然后嘛，林夫人还可以做主把沈小小许配给林三爷为妻。可是事与愿违，一场不明原因的大火，让林夫人和钱嬷嬷的打算都落空了。
“好俗的故事。”沈小小听完后，半晌才落下两滴泪来；痛，却在她身体里蔓延，把她分割成千片万片。
039章 五夫人
瑚儿扶着沈小小进了屋，回头看一眼跟进来的林夫人和钱嬷嬷，虽然有心想要到屋外去，但是她却没有那个胆子。
已经听了不应该听到的事情，此时她只要流露出一丝半点单独出去的意思，等着她的铁定是一碗毒药。
林夫人，在林府里不能算是一个坏人：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打骂人，更不会为了什么去谋算谁。
但是她自嫁到林家就是主母，哪怕现在林府里掌管钱财的人是姨娘呢，也没有谁能真的动林夫人一丝一毫。
有这样手段的人，在林家活到现在稳如泰山的人，岂会是一个心慈手软之辈？何况，林夫人为了她自己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送人，杀她一个小丫头真不能算什么心狠手辣。
所以，她很乖巧的给每个人奉上了茶水，然后老老实实的站到距离屋门、窗子最远的角落里。
没有人叫她，她是打死也不会开口多说一个字的。
沈小小坐在床上沉默着，对于突然发现的身世，她唯一的感觉就是不真实。
林夫人很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沈小小，失而复得的惊喜，让她更怕失去；再加上她自认对不起这个女儿，因此完全没有面对林素君时的底气。
“我、我还为你起了名字的，”她想讨好这个女儿，想要补偿这个女儿，可是她却在沈小小的沉默下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始：“你……”
沈小小的心里突然就窜出了一丝火来：“我，姓沈！”
她还知道此时在林府中，所以声音并不大，可是她话中的恼、怨，甚至是恨都是那么的明显。
抬头看到林夫人眼中快要掉下来的泪水，她的心中还是莫名是的一颤，转过头去接着道：“我是沈小小。”
“现在，我是林素君。”她能承认的就是，她是那个被林素君选中来代她出嫁的人，而不是什么林家的四姑娘！
林家，自有他们的四姑娘，却和她沈小小没有关系。
“我不是林素君林三姑娘，但是现在她不在林家，而我就只能是她。”她合了一下眼睛：“林夫人，其中的利害不必我来提醒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