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把年纪,抬眼悄悄瞅去,尚觉风韵不减,可见当年也是风华绝代,艳冠六宫之人。
身后的两个老太妃,上了七十的都明显因鳏居与宫斗磨蚀了青春,风韵犹存的不多,而没上七十的,想来还都关在院里不能出来随便见人,估计怕他冲动。
但谁说上了七十就不思春呢?
柳金蟾的眸光微微朝下首一挪:
传说中的安康老公主立刻乍现出来,刹那间彻底刷新了柳金蟾对大周男人们的认识——七十了!
整整七十了,满头银发的他,还一身粉艳艳的喜鹊登枝苦闹春样的桃红曳地长袍不说,起码上了四盒有余珍珠粉的脸,腮凝新脂,画得也是樱桃小口,桃花面,浑浊的老眼上,也不知用什么沾得假睫毛,扑闪扑闪一寸长——
再有,头上一顶硕大的攒珠八宝冠还不够,边上还插了数支丹阳五凤挂珠钗,脑袋一动起来,靓丽的珍珠可以旋花人眼……
柳金蟾不敢细看了,怕自己再一定睛,能见着簪着的大波斯菊,彻底闪瞎她的钛金“狗”眼——
审美观不同、审美观不同!
柳金蟾才要拾回自己落了一地的眼珠子,换个角度瞅瞅:爹爹啊,天白的相公是得了失心疯么?
打扮还不如在乡下时那么清丽出尘就罢了,有必要把压箱底的那么多、那么大的宝石、沉甸甸的赤金项圈、八宝镯子当自己是珠宝商似的,全披挂在身上,招摇撞市拉仇恨吗?
这里没人会知道他嫁进楚家时身无分文、还卖身为奴的……
柳金蟾简直不忍直视,但放眼望去,天白相公除了珠光宝气,还是珠光宝气,不是那张过去,乃至现在、甚至未来都会让她窒息的绝色容颜也染上了一层阴森森的妖冶妆面外,天白家相公头到脚都挂满了饰品——
印度土豪家嫁女儿时,她女儿都没璟公主挂的一半多,错,仅够三分之一—
璟公主还披了珍珠披肩,腰上系了……宝石编就的“围裙”?
里面泛着紫光的彩绣羽面袍子反正是看不清花样了,身段嘛……估计比北堂傲穿得衣裳还多一倍——
依稀记得来她们府上寻北堂傲时,他虽然裹得像个粽子,但也没至于胖得像个球——
看看人家这自我保护意识,简直就比北堂傲强悍了百倍不止。当然也不排除天白相公而今不用养猪、操心农事,进京发福了也难说!
柳金蟾移动自己的钛金“狗”眼,继续横扫,余下男子也都是以粉敷面,看不出年级太大的差距,只能以肌肤吸附膏粉的湿润度来简单判断。
年级看似微长,身材已经发福的想必就是宁公主。
而身量纤细,神情带着几丝荏弱可人自称宵儿的,柳金蟾便判断,他就是瑞公主,哪个驸马曾是皇太女门人的南宫宵了。
柳金蟾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过去在青楼呆久了,刚乍一看瑞公主时,心里有些柔软,这感觉怪怪的,就好似有一种熟悉的怜悯,待要再回扫瑞公主一眼时,不偏不巧,就让警觉性极高的北堂傲抬眼厉目扫了一个正着!
柳金蟾哪敢造次,立马垂下眼儿,乖乖儿任宫人引着朝前面花厅去了。
北堂傲抿着唇,气不打一出来,尤其是眼故意斜过瑞公主南宫宵那眉眼里透出的蒲柳质,他就有好似再次看见玉堂春的错觉。
可巧,唯恐天下不乱的战蛟,打仗不行,防狐狸精可谓翘楚的他,立马凑到北堂傲耳畔提醒道:“你可得小心了……据说宵儿那,是个女人都好进!”
此言一出,北堂傲顿时如临大敌,无形的战甲都竖了起来,进入一级警备状——上次慕容嫣的事还罢了,这次柳金蟾,他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抢走的——
他们夫妻还有三个娃呢!
外面花厅,三五成群斗蛐蛐。
柳金蟾才被宫人领到前花厅,还没回过神来,正在那头研究怎么玩蛐蛐的楚天白,立刻眼尖地就发现了她,立马对着她挥动着激动的小爪子,大抵个子还有点小她还嫌不够醒目似的在哪儿连蹦带跳:“柳姐姐,柳姐姐,不,柳舅妈,这儿这儿!斗蛐蛐儿!”
她一蹦,身边立马就有一群小不点点也跟着蹦跶了起来:“柳婶婆!是柳婶婆——”
“柳婶婆,有蛐蛐!有蛐蛐儿——会叫的!”
“柳婶婆——妞妞小姑没来吗?”
七嘴八舌的娃娃音也一并跟着欢腾起来,一瞬间让近视的柳金蟾有来到了幼儿园的错觉,而且……这柳姐姐、柳舅妈、柳婶婆,怎么听怎么都不像喊得不是一个人……乱七八糟的!
柳金蟾一抬眼儿,循声而寻,定睛一瞧,哎哟哟——
第一次穿得彩绣辉煌的楚天白,居然还没穿出个人模狗样来:一身累赘的掐金喜相逢紫袍倒是一看就是真品,就是两阔袖被拉得老高,下田一般露出两截雪白的肉肉两前臂不说,金灿灿的驸马冠也歪到了天白脑袋一边——
活像小说里,嗜赌如命,最后把裤衩都输没了的纨绔小姐。
娃娃们呢,倒是没像她们娘,只是一个个的小脸儿上不是沾着米糕渣,就是左右三四撇小胡子弯弯曲曲地挂着,幸得一个个生得跟小精灵似的,也没鼻涕龙挂着,乍一看还别有小老虎似的萌娃感——
话说孩子们的奶爹们呢?公主不在就全部都躲懒去了?
“你什么时候养了蛐蛐儿?”你相公还真够开明的!
柳金蟾一路张望着被一群娃娃们拉着衣袍走过去,微微有些诧异!
第854章 卷二093诸位驸马:面色清冷姿态高
“是颜姐姐和尉迟姐姐的!我相公那么财迷,哪舍得给我买蛐蛐,上次你家妞妞送我们家的一窝兔子,都让他清炖来吃了!说它们是狐狸精变得!”只要她喜欢的,除他外,都叫狐狸精。
楚天白附耳低低抱怨之余,立刻拽着柳金蟾去介绍她的驸马“新姐妹”:“柳姐姐……
这是安康驸马,褚水莲,她比我还小六岁哦!不过,我相公说要喊十四叔婆,颜姐姐说十四叔婆家开了很大的包子铺,味道特别好……”
这“味道好”未完,楚天白家的娃娃们也跟着附和起来喊着:“吃包子,吃包子,让爹爹买包子——”
柳金蟾抬眼,就瞅安康小驸马褚水莲稚气未脱的眼,自听楚天白说“包子铺”起,就满是局促,甚至羞窘不已地恨不得立地就建个缝钻进去,再管周遭的人,无不掩嘴偷笑,又或者是露出满眼的鄙夷来,心里不禁哀嚎:这楚天白……
可楚天白还是一副好姐妹的表情拍拍褚水莲的肩套近乎,即使被褚水莲嫌恶地几次拉下手臂,恨不得和她划出一个楚河汉界来,楚天白还是笑盈盈地死要面子地将褚水莲抓得挣脱不得,继续道:“十四叔婆说,哪天给我带几个!”
孩子们一听有包子吃,立刻又欢呼起来。
柳金蟾默默地拉开楚天白抓人的手,看向对着柳金蟾,笑得比哭还难看的安康驸马:“在下柳金蟾!”
大抵是因为刚才包子铺的话,褚水莲薄面上的尴尬还没过去,整个人淡笑时,都有强颜扯出的感觉。
“在下和天白都是乡下来的,我们乡下人说话直来直去,但绝对没有坏心眼儿,你莫见怪!”
初听楚天白其实是乡下妹,不自禁拂过一丝轻蔑的褚水莲,不明白她抬起的眼内,丝毫从柳金蟾眼底找不到可以被轻视的理由,甚至……柳金蟾眼底某种闪动的光,让她竟有一种莫名的畏惧——
此畏惧与天白眼中有时突然乍现的阴冷,又截然不同,似乎……更像一股子正气,亦或胆气?
褚水莲还没回神说上一句,很欢喜柳金蟾在外人面前说自己好话的楚天白,又拉着柳金蟾转向另两个,从柳金蟾过来,到近前,都兀自只把玩着手中的竹筒,旁若无人的两个年轻华服女人面前:“柳姐姐,这是宁驸马,尉迟雪,她娘是兵部侍郎,据说很大的官!尉迟姐姐的蛐蛐叫做黑将军,尉迟姐姐说它赢过十几场了,几乎没输过!”
即使介绍毕,被介绍的人也丝毫没有回过脸来稍稍礼貌一下的意思……
楚天白作势要去习惯性的把人拽过来,便被柳金蟾制止住:“在下嘉勇公夫人柳金蟾,幸会!”你不回头,姐姐我也礼到!
柳金蟾眼扫神情对她有十二分的疏离的宁驸马,两手故意抱拳,满面恭敬之色。
“……”
宁驸马想不理,无奈柳金蟾自我介绍端出了“嘉勇公夫人”的名号,能不理吗?这宫里尊卑有别,柳金蟾身份高过她,她不想理也得见礼!
宁驸马冷冷地回以一个轻蔑的眼神“你行啊”后,便不得不当着宫人们的面向柳金蟾伏地见礼:“宁驸马尉迟雪见过嘉勇公夫人!”
柳金蟾还没回敬上尉迟雪一句,就觉一直站在她身边的楚天白小腰板立马趾高气扬的一挺,好似自己攀上了大人物一般,顿觉汗淌:天白你身份比我还高一截吧?
柳金蟾想说天白二句,无奈人前得给天白留面子,二则,天白傻乎乎的,要是一时找不到北了怎么办?
想着,柳金蟾欲接着攻克下一个瑞驸马,不想着宁驸马起身后,又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儿不说,当着她的面,却张嘴只见得着她身后楚天白一般地问道:“小白蒜,你压哪边儿?”作势要放出她的“黑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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