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见此,索性也适时添了一句:
“说起璟公主之尊贵,想来而今北堂家二公子也是贵不可言,想当日慕容冰为得北堂相青睐,数十年拜访北堂府,无不带着才貌出众的次女,醉翁之意不在酒,说白了就是想攀二公子的亲。其余望族趋之若鹜就更不用提了。”言下之意,就是北堂家二公子才是炙手可热。
胡跋急了,担心山长触怒了哪个不讲理的璟公主,她又不敢明示,只得又急巴巴地补了一句:“然,国戚之贵岂可与皇亲之尊相提并论?”
山长听胡跋话里的意思,知胡跋是误会了,她这个人淡然,素来不在乎权贵,不过是自己亏欠了北堂家太多,想要弥补些许,自然不会与胡跋争执,索性就顺着这话道:“尊不尊、贵不贵的,夫妻真心真意地好好过日子,同甘苦才是最最要紧的!”
言罢,白鹭山长看向越来越不自在地柳金蟾,愧疚不已地道:“老妇长言俯仰无愧于天地,然……对于北堂家,老妇亏欠的太多太多……尤其是北堂家二公子,他自幼失依持……”
后面的话,她还要说,却不自禁哽咽起来,末了只得拍拍柳金蟾的肩道:“做一个女人要顶天立地,尤其是要有担当,好好……疼你相公,他……也是个可怜人,他第第一次见他爹娘……却也是最后一面……”
尉迟山长这话未未尽,老眼就红的像只兔子,那酸涩劲儿就跟梗在喉咙里的核桃似的,上不去、下不来,自见到柳金蟾,她就常常夜不能寐,希望能将柳金蟾培养成一个栋梁之才,以告慰北堂府二位将军在天之灵!
所以,隐隐觉察北堂皇后欲去储君,改立其女之心,她也是默许——这是北堂家该得的,是大周数世来亏欠他们的!
老山长这一失了常,柳金蟾和胡跋不禁有点傻。
柳金蟾要安慰几句,胡跋却对她摆手:“难得她说出来,哎——想来憋了几十年,今儿才能一吐而快,实在是……人在官场身不得已。你年轻,不知当年……匈奴人都快打到了京城外……尉迟大人临危受命!”
“难道除了北堂府,就没别的将?”柳金蟾与胡跋低低地咬耳朵。
胡跋脸上立刻露出唾弃之色:“快别提这,当年先皇就是误信小人谗言,猜忌北堂府,用了一废物带兵,结果……纸上谈兵,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惨绝人寰啊……”
柳金蟾没去过沙场,但她记得儿时每年抓壮丁时,村里一年比一年的萧条——
一个县里能完好回来的也没几个!真可谓将军一战万骨枯……
而老百姓更是连枯骨都看不见。
山长伫立江面久久不能言。
胡跋也是惆怅满腹。
柳金蟾则她们身后看着粼粼波光,她尚未为人母,但一想到大家家破人亡、颠沛流离,想到她前世去他国援助救援时,战争后的涂炭生灵,无法逃离战区的百姓,脸上那种日夜徘徊不去的恐惧……她的心就为之纠结:既然战争最后都要坐到谈判桌上来和平,那和平为何不能先于战争呢?
打胜仗,若只是为了掠夺,又或者在谈判桌上,拥有更具优势的讨价还价权,哪有什么方法能让人们在拿起屠刀前,先以和平的方式解决呢?
战争源于何?
贪婪?野心?又或者匮乏!
只是稍稍想想,便见日薄江面,一片火红火红的粼光就在江面上渐渐暗了下去。
山长心情不扬,拍拍柳金蟾的肩,道了一句:“早点回去,别让你相公担心!”就领着胡跋登车而去。
胡跋更有意思,临上车还叮嘱了她一句:“男人要哄,你越哄他欢喜,他就越听话!”
这都哪跟哪儿啊?
难不成他们都是北堂傲的亲戚,还收了北堂傲的礼?还是她柳金蟾一看,就是一个靠男人升官发财吃软饭的女人?
柳金蟾晕乎乎的,她今儿才隐约找到了一点点为官的感觉,怎么她们却三句不离她的家事呢?
柳金蟾目送马车,待要还在江边理理思绪,好似她刚才脑中刚有了什么想要去做得,一瞬间又被悄悄溜走了似的,她正要靠着柳树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清净,身后的雨墨就急冲冲拉了她就走。
“何事如此惊慌?”
柳金蟾不解,何以雨墨跟着她这许久,不见像她一分,倒越发像个慌脚鸡似的。
雨墨一看柳金蟾还一脸淡淡的闲散模样,气得一口气差点起不来:她不急,能不急么?
“小姐啊,姑爷都快把咱们家败没了——你再不去,咱们后半年西北风都没得喝的!”
柳金蟾一怔,旋即一阵风似的,跑得比雨墨还快:她这败家的爷们啊,果然是少一刻不看着,他就去败家——
活脱脱一个购物狂,亏得这古代没淘宝啊,不然他还不得天天当剁手族哦!
大米?
家里的大米都够吃三年了!退,马上退!
这什么玩意儿?
看不懂,退!
这腊肉腊肠……
至于买几百斤么?退,至少退一半!
什么不给退?
柳金蟾头大的看这船上堆积如山的食品以及……那头横七竖八的绫罗绸缎,外加一坛又一坛的上等佳酿。腌菜、腌肉……
她怀疑她爹给的那点钱,难道是金子打造的。
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
柳金蟾努力想着刚才山长说她相公自幼无父无母的事儿,告诉自己千万别发火,也别把自己活活气死,终于在胸口那口怒火慢慢呼出大半后,很是冷静地盯着看着相当无辜的北堂傲,缓缓缓放慢语速开口:“相公,你能告诉为妻,这些钱哪儿来的吗?”
第382章 预算告急:败家爷们又告急
北堂傲眼珠子乱转,抿唇没敢开口说:赊的!
柳金蟾再深深呼吸,最后把手压在自己的心口,鼓足了勇气问:“花了多少?”
北堂傲垂眼,看奉箭,奉箭开始猛翻账本,要拿算盘算。
厚厚的一本账本都是密密麻麻的字,柳金蟾的眼黑了黑,有种已经破产的自觉:“你们……付了多少,不知道?”
奉书动动唇,几不可闻的低估了一句:“还……还没给钱呢!”
柳金蟾瞪大眼:“没给钱?”
“他们能把这些都给你们了?”哄三岁小孩也没这么哄的。
“说——是不是把胡大人送的那只玉蟾当了?”她们现在就那玩意儿值钱!
柳金蟾扶了扶自己沉重的脑袋,脑中是立刻逃离苏州的算盘,但……人家胡大人都知道她在哪儿读书的,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这美人再会花钱,也不能拆了东墙补西墙啊——要知道那玉蟾,可是她留给他以后改嫁充门楣的嫁妆!
北堂傲一听,说他当东西,他不乐意了,他再没现钱,再手头紧,也紧不到那份上不是?
“为夫就是再不知勤俭,也断没有当了家里物件还钱的……”什么嘛,才这么一点点就跟他把家都花完了似的。
北堂傲嘴巴一撅,露出一脸他才不过花了一点小钱,你就舍不得,好抠门的模样。
柳金蟾指捏太阳穴,败家爷们不败家,还能叫败家爷们么?希望他的原配是个家财万贯,经得住他这么狂买的,不然早晚也得是吐血而亡!
“那钱哪儿来的?”柳金蟾也不想追问其他了,反正她爹给的那点儿,绝对不够买这儿一半。
“都说还没付钱了。”
北堂傲撅嘴,对柳金蟾的抠门很生气,心里觉得柳金蟾不爱他!
怪道宋玉说着女人心里疼不疼你,就看她舍不舍得为你花钱,他还没让她掏钱,她就这嘴脸了……亏得他什么都给她了,白天伺候她吃喝拉撒,晚上伺候伺候她睡,日夜不停,她还对他这么吝啬……
“没付钱?那些个小店儿会给咱们?”人家劳碌一天赚不了几文,还敢给人这么几百斤几百斤的赊账?
柳金蟾看这北堂傲那副比自己还恼的模样,很是无语,但……她是一家之主,总不能到时候人家债主上门,逼她拿相公抵……
想到此,柳金蟾脸色一青,拉着北堂傲马上哪儿买的哪里退去,大不了贴几文,也不让人家老板为难!
北堂傲倔脾气上来了,脑袋一扭,死活不动:买了又退,太丢人了!北堂家素来是买多了,即便是放不下送人,也没全部退回去的道理。
“好好!你不去我去!”
娶个美人,岂能不破财?
柳金蟾拉不动北堂傲,也不拉了,谁让她是妻主呢?相公使小性子,就使吧,谁让她没本事,没钱给他花呢?
柳金蟾秉持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原则,转身就要领着雨墨奉箭几个,亲自去退货。
她才踏脚出门,北堂傲眼见柳金蟾恼了不理自己,吓得三步并作两步追将出来:“妻主说退就退,何苦来,为这点子事儿就恼人?”小心眼,还财迷!
柳金蟾叹了口气:“咱们这不是没钱吗?不然……等为妻有钱了,相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这绝对是空头支票,等她柳金蟾发财,就跟她娘盼她当状元一样——想了也是白想!
“当真?”北堂傲面露喜色,不禁欢喜起来,觉得妻主其实心里还是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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