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苏阡陌一番抢白,董某当即面露尴尬,赶紧灰溜溜地落回原座不敢再吱一声,毕竟今儿是周家的东道,要发作,上面又坐着县令大人,更恐言语之间又让这柳金蟾绕了进去,反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少不得忍了忍!
董某一落座,周母见这品茶偏了主旨,这还行?她苦心一番安排,这大半月又主动鼓动一镇豪绅主动舍米舍粮广设粥棚,更是让诸位女婿亲临粥棚布施,响应县令的一番号召,图得是什么?岂能因一个柳金蟾与一个苏阡陌坏了她的一番筹谋!
她眼见县令在那里好似看大戏一般,微微地放了茶碗,就赶紧笑问:“不知,见多识广的县令大人,吃着这茶,觉得如何?”
县令见众人的目光又重回她身上,少不得笑了笑赞道:“这碧螺春果然好,不愧是今年的新茶,比本官府上那旧年的强上许多!真正是余味无穷!”
话中有话,周母是个聪明人,岂有不明白的,赶紧一个眼神过去,那余下的碧螺春就悄悄儿打了包儿捆扎好!
余人则纷纷应和:“县令大人果然是品茶的高人,一品就知这茶的妙处!可不就是余味无穷!”
“就是、就是……”又有一群应声虫纷纷附和。
柳金蟾只微微笑得随大众,心里翻了半日,暗叹:果然都是大周的人,连溜须拍马也和景陵县无二致!
县令见柳金蟾笑,就忽然想起今儿一早儿她相公随从手提一尾大鱼,打她眼前目中无人般驰马而过的张狂,心里立刻不悦。
“这大半月来,我白鹭镇遭逢百年不遇的天灾,上至朝廷,下至我白鹭镇户户灾民,无不慷慨解囊,竭力自救!”
县令言罢,众人纷纷露出悲戚之色,微微点头。
柳金蟾垂眼,隐隐觉得那县令朝向自己若无似有地看来,只怕是没好事!
幸得这话正好迎合了周母邀功讨好霍恒的本意,周母立刻顺着竿子往上爬道:“这都是县令大人的功劳!我们白鹭镇民,能得县令大人这样为民着想的清官,真正是白鹭镇之福!我们这些个人,捐些个米粮,家里人少吃点儿,也没什么,只要能为县令大人赈济灾民一事献上绵薄之力,稳住白鹭镇纷纷涌来的灾民,我周家一定会全力以赴!”
言罢,她立刻暗暗推推长女周鹤。
周鹤赶紧起身笑道:“我娘说得极是,为响应县令大人户户竭力自救互救、广设粥棚的号召,小女的相公****早起,守在粥棚处,亲自布施,半月来无一日敢懈怠,就怕耽搁了大人的大事,让灾民们受一日的饥寒之苦……”洋洋洒洒后面数百字。
柳金蟾手捧热茶,两眸只在周燕那笑得面前的脸上游移,若是她没记错,她貌似记得昨儿还是前儿,某人大喇喇地说她相公要在家带孩子,让周燕的相公继续顶着吧?
论理别人的家事,与她无干,但谁让她柳金蟾是天生的小人,眦睚必报呢?
跟着大家大赞周鹤之余,柳金蟾赞得最卖力,末了她还不忘神补了一句:“说起来,最辛苦还是燕姐姐的相公,学生****打城门过时,次次都独见燕姐姐的相公与家仆,亲自守在锅边,拿瓢布施,对灾民无不和颜悦色,如沐春风!风雨无阻,此等贤夫可叹可敬!”
柳金蟾这么一番好似“锦上添花”的盛赞,在引来众人的侧目时,周鹤隐隐大怒、周燕惊诧的目光,她也一一毫无惧色地笑纳不迭,直到周韵那掠过长女的眼扫来时,柳金蟾摸摸鼻尖移开了眼眸……
县令抿唇低笑,尤其当她的眼扫过周家长女那几乎在颤动的脸颊时,她别有用意地扫过柳金蟾皮笑肉不笑的脸,不动声色得将自己嘴边的一串质问的话语暗暗压住,只拿眼鼓励似的看着周鹤——
又一个心无城府的小小女书生……杀鸡焉用牛刀呢?
“提起这广设粥棚,赈济灾民一事儿……本官今儿一早,在城门处亲自走了走,各家粥棚设得井井有条,灾民深蒙诸位之恩,无不感恩戴德呢!说来,霍某还得亲自向诸位道谢:辛苦了!”
霍恒说着起身,向众人捧起茶碗:“在此,霍某以茶代酒,先谢诸位的大力支持,待灾年过去,白鹭镇的百姓能再度安居乐业时,本官定在府中设宴,再答谢诸位今日的鼎力相助!来来来,周员外、范举人……都举起茶碗,本官敬各位一盅!”
周员外赶紧帮着县令大人拉着大家起身,代言道:“县令大人太客气,此乃白鹭镇民的本分,而且是为子孙后代积福德的大好机会,就是没县令大人这番盛请,我周韵也是当仁不让要紧跟衙县令大人之后,广设粥棚,赈济灾民的!”
其余人也忙都也跟着起身以查代酒,直言:“是啊是啊,身为白鹭镇人,岂能坐视旁观?”
柳金蟾不是白鹭镇人,但……大家都起了,她岂有不起身的?赶紧着跟着起来滥竽充数似的跟着举杯回敬县令大人,也不知是不是她多疑,她怎么觉得那县令在每每提及“广设灾棚”一词时,总有别有深意的目光掠过她?莫非这话后面有后一着棋?
柳金蟾这么细细一想,立刻就想起昨晚上掌柜说衙门要米行捐出四石米到衙门,一直没交,今儿又不去设粥棚之事儿,心里不禁就暗暗咋舌:她怎就忙忘了这事儿?
果不其然,就在大家刚刚落座,大家还沉浸在县令一番对他们的肯定赞扬声中时,县令淡淡地,很是不经意地问了句:“说来……今儿见一新砌的灶台,独不见其锅,更不见有人……不知何故?也不知是谁家的!莫不是家中有人抱恙?”
众人微微一愣,女人们说是管这设粥棚的事儿,其实说白了都是交给自己家的男人、又或者女儿女婿打理,更有女婿仗着在家有脸面的,反正家翁、家婆不查,索性就躲懒逛去了别家串门子,又悄悄儿把事儿直接丢给家中管家、家仆打理的……一群女人如何知道?
第267章 阴差阳错: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家都微微都有点傻眼儿,不少刚刚还在懊恼,怎得县令去看粥棚,家人不告知她们赶去,也得个不花一文,就能与县令套近乎的机会,此刻再一听还有这么一件事儿被提及,更是恨自己家那小婿怎就不长点儿眼色儿……
众人不答,县令本以为一开口,下面人立刻就能纷纷将那柳金蟾的短儿,当众揭了出来,不说让她下不了台,但起码能让她当众丢了读书人们最在意的“仁爱”之心与在白鹭镇的体面!
岂料一问三不知,竟让她冷了场,不禁在心里暗骂:一群乌合之众,只知邀功,寻好处……真正是不堪大用!
众人不知,柳金蟾心里则暗自琢磨,这灶是不是自个家的?常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自己这么误打误撞往那枪口上撞,弄不好正中她下怀,倒不如到时再见机行事,指不定就乱了她的章程也不一定!
既然打定这主意,柳金蟾就在瞬间呆呆的人群也装得一头雾水似的,好似她家也设了粥棚一般!压根将县令那暗示的眼当做空气,啥也没见着!
县令霍恒当即有些恼火,扭头就向自己身后的随从瞪了瞪眼:“可问了是谁家?”
随从愣了愣,今儿大人带去查城门的人可是衙门的捕快们啊?算她也是个聪明的,赶紧扭过身就朝屋外去了。
这随从一出去,周韵为解县令的尴尬,立刻当众义正言辞道:“无论是谁家,就是家中夫婿抱恙,女人也该亲自去主持这福及子孙的事儿!”
众人立刻又好似一群无思想的应声虫般附和:“就是、就是!”
柳金蟾料想自己迟早得被揪出来,暗想既然要装傻,索性就装得更傻点,那“就是、就是”之声,她也极力附和,一会儿才好一惊一乍弄点戏剧性的效果不是!把那县令气得笑容差点挂不住。
常言道,人不要脸百事可为,但不要脸如这柳举人的,霍恒这辈子还是头一遭儿见,亏她还是个读书人,挂了个举人的头衔!她还道她年纪轻轻松松就中了举人,来日不可限量,而今一看,弄不好这举人是她家中人科场舞弊给她弄来的!
提起这科场舞弊,霍恒眸色一暗:生为一读书人,最恨的就是此等舞弊之事儿……要知自古以来,什么罪惩罚最重,除了叛乱杀人越货,就是科场舞弊,拿住下大牢那也是轻的,弄不好就能牵动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死罪可免那也是活罪难逃!
想着,霍恒就套柳金蟾的话,问问柳金蟾家住何处,隶属何方,又在何时中的举人!她正待开口,家仆就领着一个捕快进来了。
霍恒一看这外号傻大头的捕快,就头大,待要问张捕快呢?但转念一想,他临老还嫁了个年轻的女学生,此刻定是假公济私,仗着为捕快的便利,为他的小妻主占好位子,贪小便宜去了!她何必此刻兴师动众去把他又火急火燎地寻了来,好似她没了他就不行了似的!不就问个灶台么?呆头鹅答个话还不行?
为免人觉得她大题小做,霍恒一见这捕快进来,先是故做惊诧地愣了愣,随后一阵失笑,对她的随从责备道:“本官,不过是随口问问,你不知就罢了,怎得巴巴得还把人寻来问了?本官正喝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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