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掉下去的后果,苏十一下意识看了眼下方,山风呼啸而来,她眼前微微一晕,手差点松开匕首。
冷汗湿了一头,她深吸一口气,就听到耳边响起青年淡淡的声音:“别往下看,还差一点就能上栈道了。”
她心中定了定,侧头一看,楚弈就在她左手边的不远处,脸色沉着而冷静,沉静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仿佛有镇定人心的作用。
苏十一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盯着栈道缓缓挪动过去。
山风固冷,心里却蓦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温暖,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手搭上栈道,她暗暗叹气。
大哥,你的话……大概是白说了。
正准备一翻身越上去,突然有脚步声从栈道上传来。苏十一脸色一变,一躬身扒紧身旁凸出的岩石块,缩回手,朝身后的楚弈和云渲打了个手势。
脚步声愈加清晰,似乎有三四个人,其中有一个脚步似有韵律,声音微不可闻,若不是贴近栈道,苏十一也听不到。
脚步声在苏十一头上蓦然一顿。
“祝大人……”有中年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催促,“楚弈就在雲乔山附近,为何不派追兵去赶尽杀绝呢!”
嘿!提到你了!
苏十一笑眯眯地朝楚弈挥挥手,后者面无表情。
“广成王未免太过急躁。”
这是属于上位者的苍老而平静的声音,“楚弈既然得知我会来此,定然会自作聪明地潜伏上山自投罗网,何需那么麻烦。”
“可是……”
“广成王是在质疑家父?”突然插|进来的青年声音张扬,有些不满地轻轻一哼,“等拿下楚弈,宫里的皇帝小儿有何可惧?家父只是在担忧苏家罢了。”
“苏家已无需担忧,有公子在,不愁支不开苏行云。等事情终了,苏行云再回到天郾,也追悔莫及。”祝回似乎在对谁说话,声音里含了点笑意。
“那说好的……”中年人似乎还是犹豫不决。
“正如适才所说,若是广成王相助,皇位便是你的。只是届时,得请广成王答应我父子二人几个条件。”
中年人声音带了喜意,满口答应下来。
上方的几人又讨论起成功夺势后该如何进行下一步,那位公子却始终没有说话。
肉还没到嘴,就开始商量怎么吃了,你们真是想多了……
苏十一一边腹诽着一边换了只手挂在山壁上。挂在山壁上并不好受,手臂酸痛不说,不断袭来的冷风将她几乎冻僵。
她裹着楚弈的外袍尚且如此,也不知楚弈如何了……
在苏十一几乎抓狂时,喜不自胜的广成王哈哈大笑着拍拍栏杆,又好奇地探头看了看栈道外。
“此处地势险峻,竟能修出这么一处地方,祝大人真是好本事。”
苏十一寒毛一竖,苦着脸向云雾下隐了隐,不料一脚踩空,差点掉下去。山石从山壁上脱落掉下,一路砸到山壁的声音空旷久远,也不知这下面到底有多深。
“什么声音?”青年疑惑地也探出身子看下面。
苏十一紧紧贴着山壁,屏住呼吸,回头看看身后,云雾升起,楚弈和云渲的身形早已埋在里面,看不分明。
她暗暗松气,侧头贴着山壁,静静等着上方的人离开。
前方的云雾里隐约有什么在窜动,苏十一不由眯眯眼睛,视线逐渐清晰起来,看清远处快速移动过来的东西,她的脸色顿时有些苍白。
那是一条细长的毒蛇,颜色极为艳丽,五彩斑斓,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什么好招惹的货色。
麻烦大发了。
☆、第四十九章
上方是祝回几人,下面是深不见底的谷底。若是此时爬上栈道,就会暴露她和楚弈,届时,祝回只需对着山壁放箭,便可解决一切忧虑了。
可是……若不躲开,被毒蛇咬中,她就会坠落深谷。
什么叫骑虎难下,什么叫进退无路,她突然有点明白了。
额上有细细的汗冒出,苏十一绷紧神经,死死盯着那条毒蛇,恨不得目光化剑,一剑戳死它。
蛇大爷,蛇爷爷,你行行好,换个方向吧……咱给你立个牌子保佑你长命百岁变成蛇精(病)还不成吗……
可惜语言不通,祷告不达。蛇大爷还是悠哉悠哉地爬到了苏十一面前,似乎是在打量她一般,并没有急着咬过去,而是嘶嘶吐出红红的舌信子,围着苏十一转得不亦乐乎。
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苏十一顿时有些头脑发晕,心中骇然,连忙屏住呼吸,盯着毒蛇的目光有些发狠。
和一条蛇一起死……还真是让人不爽。
她扭过头,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立刻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上面却突然有人说话了:“祝大人。”
这个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却极是好听,像是拂过树梢的清风,天然去雕饰。虽然话语谦和声音好听,语气却是清冷甚至有些冷漠的。
这个声音……
苏十一一怔。
那个声音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夜深了,也该休息了。”
“公子说得也是,广成王舟车劳顿,还未歇息,快快这边请。”祝回对声音的主人似乎有几分礼让,呵呵笑着应是。
凌乱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交谈声与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
苏十一绷紧的身子松了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正想反身翻上栈道,一直在她身周游来游去的蛇大爷忽地张大了嘴,“嘶”地一口咬来。
那张蛇口里毒牙尖锐,流淌着毒液,喷出来的毒气让人发晕麻痹。
糟了!
苏十一抬头看了眼离栈道的距离,脸色苍白。已经来不及了,她和毒蛇相距不过几尺,在她翻上去之前就会被毒蛇咬中。
这蛇仅仅是吐两口毒气都让人眩晕,明显的是个烈性子,若是被咬了,恐怕不过一时半会儿就会小命呜呼。
死在这荒山野岭……好像更让人不爽。可是,不爽又能如何?
她微微瑟缩着,想回头去看看楚弈在的方向。
侧头的瞬间,眼前忽地划过一道黑影,下一瞬便有液体迎面而来。她下意识地扭头躲过,再定睛一看前面,眼睛陡然瞪大。
张大了嘴的毒蛇被一支黑色的发簪紧紧钉在她面前三寸处,发簪入石三分,精准地没入毒蛇七寸,瞬间便送这蛇去见了它的列祖列宗。
苏十一怔了小会儿,抬起头,上头雾色朦胧,隐约里有黑影出现,似乎有人正站在栈道上看着下面。
她沉默了一下,咬咬牙贴近岩石,摸出一块锦帕捂着那支黑簪子,一使劲拔了出来,随即翻身一脚勾到栈道的横栏,借着腰力一跃而起,轻身站到栏杆上。
没有人。
苏十一皱起眉头,侧头一望,才发现不远处的栈道转折处站着个人。
一眼望去,入目便是他披散的头发,墨色瀑布般直落腰际,仿佛一幅上好的丹青。而他衣若流云,双手轻移间,长袖翩跹。
“从这里一路向左就能离开了。”披发青年声音清冷,却微微沙哑,“此地不宜久留,你最好快些离开。”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转瞬便没了身影。
苏十一看看锦帕包着的墨簪,还没想好要不要追上去,楚弈和云渲便跟上来了。
“怎么了?”楚弈看看她手里的东西,又看看她的脸色,冰冷的面色缓了缓,低声问道。
苏十一回神,面不改色地揣好锦帕和黑簪子,脸色认真且严肃道:“我差点就被蛇咬了,我在思考,为什么我们就没有准备一点雄黄呢……”
楚弈目光略微怪异:“刚才的人……是墨公子?”
“你怎么知道!”苏十一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发现不对,轻咳一声。
“你不知道你一脸恨嫁吗?”
有那么明显吗?
苏十一干咳着捂捂脸,想了想,道:“运气好,正好听到祝回几人的谈话,现在听也听完了,我们先想想怎么安全地通过栈道下山去吧……”
“你不走他指的路?”楚弈似乎有些惊讶,负手看着苏十一的眼神变化不定。
苏十一抬头,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似是什么都知道,又像是懵然不懂的样子:“墨公子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不是吗?”
楚弈淡淡一笑,垂下眸子:“自然是。”顿了顿,他轻描淡写道,“不过,据情报,我们的确得一路向左。”
苏十一:“……”
围观在一旁的云渲斜眼:“……”
所以说,王爷,你就是为了苏十一那句和墨公子对立的话吗……
*
祝回在雲乔山上养兵的消息,半真半假。
雲乔山虽有一道得天独厚的操练平台,但要养兵,也是有些勉强。他在雲乔山养的,是一批批的死士。
这些死士白日训练,晚上便守在栈道各个岗位,躲在暗处守卫祝回的安全。
云渲难得一脸感慨地说正经话:“祝回在渝州都要成土皇帝了,这才是天郾城外数千里,不知边疆……”
“少说废话。”楚弈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江陆安还有什么消息?”
“没了。”云渲双手一摊,“要在短时间内深潜入祝回的内部难若登天,他也只搜集到了这些有用消息,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面前这条路可能是死路……我们大概得换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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