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打仗这样的大事,裴子扬自然不敢轻易答应下来。他先安抚了朝臣,让大家都回去想想对策,然后便带着几道极为关键的奏折,去往靖武帝的寝宫。
蒙古犯境的事情,靖武帝也有所耳闻。但蒙古不比高丽,高丽乃是弹丸小国,与大齐相比不值一提。只要随便派出一支军队,靖武帝都有信心碾压高丽。可蒙古不同。蒙古地大物博,民风剽悍,骑兵兵力强大,不可小觑。
在此之前,蒙古曾多次犯境,大齐都只是派使臣安抚,或与蒙古和亲,两国许久都不曾真正交战。因为就在两国的西面,还有一个吐蕃在虎视眈眈。蒙古和大齐都怕两国一旦开战,吐蕃人趁虚而入,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可是现在,齐国皇帝病弱,虽说有大皇子裴子扬监国,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有心人不难打探出来,大齐皇室内部早已出现了分歧。这个时候蒙古若攻打大齐,那便是事半功倍了。
靖武帝是皇帝,他最能了解皇帝的心理。如果他是蒙古的汗王,他也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开战。所以面对蒙古人的挑衅,靖武帝并不意外。甚至解决的方法,他都想得出来。
非常简单,只有四个字——退位让贤。如果靖武帝现在立即就把皇位传给能征善战、年轻力壮的裴子扬,蒙古人保证不敢再如此放肆。
可是,这样简单直接的解决方式,却让靖武帝陷入了深深的犹豫。原本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把皇位传给裴子扬,再让裴子扬把江山交到他小儿子的手上。可是经过了和楚氏的一番对话,靖武帝又迟疑了。
他十六岁那年得了裴子扬这个长子,那年他还是个半大小子,可以说他是和裴子扬一起成长的。他是裴子扬的父亲,可他也像是裴子扬的兄长和朋友。靖武帝对裴子扬,自然是足够信任的,否则他也不会想过要把皇位传给他。但正如楚氏所言,裴子扬虽然可靠,但左家真的信得过吗?就算皇贵妃死了,还有左思,左念……左家的势力每发展一分,皇帝的心中就多长了一分刺。
是以,靖武帝没有办法选择那条最简单的路,让大齐不战而胜。所以他能选择的,也就只有开战了。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先前攻打高丽之时十分积极的裴子扬,竟然不主战。
靖武帝皱眉道:“子扬,你是兵部尚书,又是领过兵打过仗的,你就这么没有信心?”
裴子扬摇头说道:“启禀父皇,正是因为儿臣乃是兵部尚书,才没办法轻易做这个决定。”他顿了顿,沉声道:“想来父皇也该清楚大齐现在的兵力究竟如何。大齐已经几十年没有同蒙古、吐蕃这样的大国交战,数十年间,大齐的繁华富贵早已迷了那些兵油子的眼睛。儿臣先前去军中巡视的时候,发现了很多违规军纪的情况……”
说到这里,裴子扬长长一叹。靖武帝也已经明白了,改口问道:“那你带去高丽的那只军队如何?朕听说你带兵有方,军纪严明,将士们团结一心,应当可以敌得过蒙古铁骑吧?”
裴子扬不确定地说:“经过高丽一役,儿臣那支队伍里可用之兵只有六万多人。不说同蒙古人交战有没有胜算,就算前线能打赢,京师的安全又如何保证?吐蕃,还有刚刚归顺的高丽,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那你的意思是,这仗就不要打咯?”皇帝不高兴地说:“难道要朕直接割地赔款给他们?”
“儿臣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裴子扬忙道:“儿臣以为,战争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如若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先和蒙古人谈判,开放边境几城与蒙古通商。蒙古人烧杀抢掠,不过是因为物资匮乏。若是可以同他们的钱财或者牛羊等物交换,或许可以控制蒙古人的恶行。”
“和谈吗?”靖武帝不大赞同地说:“只怕蒙古人会以为我们大齐怕了他们,反倒更加肆无忌惮了。”
“这倒不至于。”裴子扬道:“儿臣先前带过的那支军队一直驻守在京郊,如果父皇应允的话,可以暂且将他们一分为二,一半带往边境,由儿臣的副将穆聆风坐镇,想必蒙古人定然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有什么意外,也好及时应对。”
靖武帝颔首道:“这倒是可以考虑。”
裴子扬:“还有,如果当真要和蒙古开战的话,大齐最好先和吐蕃结盟。吐蕃若不肯结盟,则说明他们心中有鬼,咱们可以早做准备。如果吐蕃和大齐结了盟,等大齐和蒙古开战的时候,如果吐蕃再背信弃义,偷袭我大齐的话,咱们讨伐他们也更加名正言顺。”
靖武帝没想到,裴子扬竟然考虑得如此周全。可见他的眼光、实力,都不下于当年的靖武帝。皇帝心中感慨的同时,突然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危机感。他这一生一直致力于当一个好皇帝,可是同裴子扬比起来,他好像就显得不值一提了。在历史的长河中,或许后人只会记得裴子扬,而他,只是裴子扬的父亲。
这种想法让靖武帝突然心中发酸,莫名的失落起来。从他卧病在床起,这种情绪已经不是第一次产生了。最近由于楚氏的话,更是达到了巅峰状态。他不敢再想,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累了,先让裴子扬退了出去。
裴子扬又是操劳了一整日,到了夜里,方披星戴月地回了贤王府。不出所料,屋里果然还亮着灯,是绯心在等他。
裴子扬淡淡一笑,只觉得一整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他加快了脚步,匆匆进了院子。先是去儿子房门口,远远看了儿子一眼,这才回到他和绯心的房间。
“回来啦。要不要用点夜宵?”绯心像只轻快的鸟儿,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见裴子扬摇头,她殷勤地帮着伺候他的小厮替他更衣,等裴子扬也洗漱过了,夫妻二人才一前一后地上了床榻。
“怎么了,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绯心依恋地靠在他的怀抱里,柔声问道。“是蒙古人的事吗?”
“你也听说了?”裴子扬苦笑一声,“没错,现在朝中以二弟为首,许多人都支持开战。我听父皇的意思,恐怕也是想要出兵的。”
“怎么会?”绯心意外地说:“陛下向来喜欢采取怀柔政策,这次怎的这般主动?还有二弟,依他的性格,不应该啊……”
裴子扬:“父皇当初定年号为靖武,就是想在位期间统一天下,只可惜此事并没有这么简单,单是一个蒙古就十分难以对付。如今父皇就要退位了,或许是想趁着最后一点时间,挣出一番功绩吧。”
绯心不解地说:“可现在陛下已经不能领兵打仗,就算是这场仗打赢了,那也是你的功劳呀。”
裴子扬摇摇头,“父皇看中的是名。当世之人或许会像你这么想,可是后世之人只会在意仗是什么时候打的,结果如何。除了个别有心人,又有谁会细究呢。”
“也是。”绯心轻轻吐了吐舌头,低声道:“陛下也太好面子了。”
“你呀。”裴子扬的食指在绯心的太阳穴上轻轻一推,宠溺地笑道:“在我面前,怎么说起了父皇的坏话?也不怕我抓了你进宫问罪。”
“你才不会呢。”绯心像个小女孩儿一样,窝在他怀里撒娇,“你是全天下对我第四好的人。”
裴子扬听到前一句还挺感动,听到后半句却是被她气笑了,“左思,你可是真是好没良心,我对你恨不得掏心掏肺,结果却只是排了个第四?”
“嗯!”绯心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错,“这世上最疼爱我的人,自然是爹爹和娘亲。然后嘛,二姑姑排第三,你自然就是第四了。”
裴子扬见她说得理所当然,好像也被绯心给洗脑了,只得无奈地笑道:“好吧,第四便第四,别再往后推就是了。”
绯心吃吃一笑,等她笑够了,又说起正经事来,“听你刚才的意思是,你不赞同开战咯?”
“嗯。”裴子扬颔首道:“蒙古骑兵凶残至极,大齐兵力孱弱,胜算并不高,所以只能以智取。”
“要是陛下能早点把你的名分定下来就好了。”绯心不无担忧地说:“打仗这样的大事,就算你是领旨监国,也不好轻易下决断,还是得陛下做决定才行。一旦你们二人在此事之上产生分歧的话,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裴子扬笑道:“你是说怕父皇因此反悔,不把太子之位传给我了吗?”
“难道没有这个可能?”绯心:“陛下一日不退位,我这心就悬着一日。别看你如今看似达到了权力的巅峰,可……可就像我姑姑当年一样,朝堂,后宫,都是危机重重。我可不想再一次体会功败垂成的痛苦。”
“是啊,事情接近成功的时候却遭到失败,这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和绯心一样,裴子扬同样非常有危机感。尤其是先前靖武帝还曾提出要了结绯心的性命,这更是让裴子扬放心不下。
绯心见他纠结不已的样子,心疼地说:“好了,别想了,快睡吧。已经很晚了,明日你还要早起呢。”
“心心……”他突然抱紧了她,略带鼻音地说:“你可千万不能离开我。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走下去。”
绯心心中一软,温柔地搂住了他,低声道:“放心,我明白。这样一步一惊心的日子,一个人可怎么走下去呀。别说你离不开我,我更加离不开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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