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道:“我的公主喂,老身虽然年纪大了,可耳朵不聋,琥珀那丫头神色慌慌张张,她就是这么跟老身说的!”
长乐匆匆起身,一边大步前进一边询问张嬷嬷:“那夫妻俩究竟是怎样争吵起来的?为了什么而吵得不可开交哇?”
张嬷嬷马上张口:“唔......不知......”
远远地看见公主的身影,立在门外的阿六大声咳了咳,与琥珀相互挤了挤眼睛,后一起嚷嚷道:“哎呦,公子/主子啊,你们别吵了,公主来了!”
颜倾闻声,快速与江洲交换了眼色,拼命挤出哗哗的眼泪来。江洲抓起案上的兽金香炉,砰一声砸在门口,坠地的香炉恰好咕咕噜噜地滚到刚入门的长乐脚边,火星四溅,把长乐吓得,提着裙子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江洲又提高了嗓音怒斥道:“想不到你竟然与我娘串通好了!啊?弄了一堆女人画像过来劝我纳妾是吧!”
颜倾把脖子拼命往里缩,一声不吭,一副弱者的情态哭得梨花带雨,狠狠抽泣着。
嗵一声,江洲一脚掀翻了桌子,却没注意到桌上有把刀子,那刀子腾空飞起,直直往她身上刺去,江洲飞速闪身一把拽过她,却还是让那刀子将她衣袖给划烂了。
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江洲心有余悸地将她抵在墙上,背对着门口过来的人,心一横,啪一声打在她脸上,扬声威胁道:“我一心一意待你,你却为了讨好我娘这么出卖我!整天在耳边劝你相公纳妾你烦不烦?跟我娘一起逼着我纳妾是吧!非要逼着我是吧!想和离?哼!你想都别想!”心中则叹:娘啊,好险啊!
被他一吼,她真的流出泪来了,捂住火辣辣的脸,心中亦在叹:非人哉!你竟然来真的,敢真的打你娘子?郎君啊,你施虐的戏演得也太逼真了吧!咱们事先演过的似乎没有这一出啊?
江洲眨了眨眼睛:好卿卿,忍一忍啊,不逼真一些怎么把我娘骗的团团转?回头我任你折磨啊。
“和离?”长乐公主亲眼目睹方才的一幕,吓得不轻,急匆匆地过来拉扯江洲,痛心疾首地数落道:“儿啊,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不就是劝你纳个妾吗?你哪来这么大的怨气?怪你娘子做什么?纳妾是我的主意,你怨她做什么啊?你看看你把她吓得。”长乐公主连忙把颜倾揽在怀里,摸着她被扇红的脸,心疼道:“疼么?有话好好说啊。”又狠狠瞪着江洲,抚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啊,好孩子,娘为你做主,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娘——”她哇的一声,跟江月一样抱着长乐公主张嘴大哭起来。
江洲冷冷地嘲讽道:“哼!我就知道你们婆媳两人串通好了。就逼着我纳妾!”
长乐指着他鼻尖数落道:“妾是给谁纳的?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这个不识相的竖子!”
江洲别过脸:“儿子又没指望娘给儿子纳妾!娘你别管,这是我跟她夫妻之间的事!”随后又不依不饶地数落她:“我娘让我纳妾就算了,想不到你也逼着我纳妾!我一心一意待你,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哪里待你不好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你相公推给别人!”随后大力地扯着公主怀中的颜倾:“你给我过来!”
颜倾哇哇两声,哭得更厉害,极度恐惧地拽着长乐,往她怀里缩。
长乐愤愤地打掉江洲的手:“她也是为了你好,你既那么在乎她,怎么下得去手打她?”
江洲红着眼睛瞪着她:“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突然趁长乐不备,猛力地把她从长乐怀里拉了出来,犹豫了片刻,心道:干脆破釜沉舟!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地掐住她脖子道:“和离?你想都别想!就算死你也得死在我手里!”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无不震惊。“住手啊快住手啊!”长乐更是急的哭天抢地。
她恨死他了,把她脖子掐得那样紧,她快喘不过来气了,频频干呕,眼白都出来了,郎君太卖力了,演的太他娘的逼真了。
长乐没办法,抓来两个枕头,一个往儿子脑后一击,一个往儿子眼前一捂,江洲就势赶快松了手,闭着眼睛捂着脑袋嗷嗷叫,心中感叹:是不是亲娘?幸亏枕头是软的。
甩水袖一样挥舞着双手,长乐表情夸张,继续哭天抢地:“我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儿子来啊?别家的儿子巴不得三妻四妾享尽齐人之福!我儿子怎么就是个痴情种子啊?不乐意纳妾还想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哇!”遇上这种情况不该怪儿媳妇吗,是的,本应该怪那儿媳妇的,可那贤惠的儿媳妇瞧着也无辜的狠啊,虽然儿子对她痴迷,可她却受尽了自己儿子的虐待啊。长乐只有掏出帕子不断抹泪。
见状,江洲又放了大招,盯着他娘以不容反驳的口气道:“我爹不也就只娶了你一个么?我为什么就不能只要一个女人?娘你也不用费尽心机给我纳妾了,硬塞进来的我通通赶出去!”
长乐摇摇头,哭着看着江洲。儿子疯了都!
......
一直好言相劝,讲的口干舌燥,两人才平静了下来,看着对方,愿意心平气和地交流了。
长乐起身,不住叮嘱道:“时候不早了,外面都黑得看不见人影了,你们夫妻两个好好谈谈。”又拍拍江洲的肩:“纳妾一事我不提了,随你怎么闹腾!”忙不迭地挥了挥手,起身出门,出了门,长乐还是忧心烈烈,喃喃对张嬷嬷说:“他什么时候成了这副样子?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种暴戾的性子?”
张嬷嬷答:“公子就是太在乎郡主了,跟侯爷一样痴情呢。郡主其实啊,也在乎公子呢,哪个娘子愿意劝相公纳妾啊?唉,郡主这孩子太懂事了。既然是公子死活不愿意,公主还是别想着给他纳妾了,免得闹得家宅不宁啊!也别太担心了,夫妻两个一心一意地想着对方,这是好事啊!”
长乐叹息一声:“我担心什么?我就怕她生不生儿子!”
......
屋里的两人伸长了脖子齐刷刷地瞅着门外,见人走远,女的擦干眼泪,男的平复心情,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整饬了两下衣裳,勾肩搭背地去沐浴了。
水花泠泠地溅在广阔的屏风上,湿了芙蓉,又打得荷叶轻颤,乳白色的雾气中沿着半透的屏风缓缓滑下,滴在戏水的鸳鸯颈项中,一鲜亮一灰白的羽毛皆被濡湿。远望栩栩如生,近看原是静物。
哗哗的水声里响起女人的佯嗔:“刚才不轻一点儿,疼死我了!”
男人的影子映在屏风上,伸手去抚,答曰:“不真打会被我娘看出端倪的,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好卿卿,现在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让你还回来还不成么?”
女人不言,低首似在笑。
响动频起,啪啪几声,屏风上一阵凌乱。
男声又出:“啊啊——还真还回来啊?到底是谁在苛待谁?郎君不服。”
女声答:“在娘眼里,当然是郎君在苛待他娘子喽!不服,那和离吧。”
“死也别想!”男声:“好了,这下婆婆不会再刁难她儿媳妇了。儿子不愿意纳妾不是她儿媳妇的错,错一律在她那拗着一根筋死活不开窍、被他娘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儿子身上,她儿媳妇温柔贤淑、乖巧懂事、美若天仙又大度。今日,卿卿对她郎君的表现可还满意?”
屏风上的女人不迭地点头,抬起双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在他左右脸颊上亲吻:“嗯......没露馅儿,还过得去吧!”
......
阿六站在门口打扫,时不时抬起眼皮子往琥珀身上扫去,琥珀一抬首,直直对上他的目光,低首一笑,赶紧移开了忙自己手里的活儿。
阿六道:“琥珀姑娘,你累吗?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倒。”
琥珀摇摇头,也不回答。
阿六又慢慢挪动着脚步,一步一步接近了她。忸怩着身子,忐忑了好久才有些难为情地开口:“琥珀姑娘,你觉得我怎么样?”
琥珀僵住。
☆、有预谋
雨势急促,整座王府尽掩在迷朦的夜雨中,疾雨顺着琉瓦飞泄直下,紧闭着门户仍然能听见“哗哗”的水声,立在窗前的苏晚晚眼神怨愤,口中不停嘀咕,宣泄着对刘恪的不满。春兰打开门,撑开了伞,不断催促:“小姐,快走吧,去晚了郡王又要怪您了!”
想想刘恪那副嘴脸,苏晚晚恶心地啐了一口痰,白日刚对自己吹胡子瞪眼恶语相向,晚上这么大的雨又传她过去,不知安的是什么心!赌气似的从春兰手中接过斗篷披上,一头扎进了夜雨中,春兰急忙跟上去为她撑伞,哗哗的冷雨挟裹着嗖嗖的冷风,直直卷入伞下扑面而来。
原来刘恪今晚在府中宴客,需要他的郡王妃貌合神离地与他配合。即使心中万般不情愿,苏晚晚还是强忍着没有在外人跟前显露出来,于刘恪身边坐下,以一个端庄的郡王妃该有的姿态落落大方地与众人寒暄了起来。
方才淋了雨,衣裳鬓发都湿了大半,苏晚晚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众人却没有在心里小视这失仪的郡王妃,相反却备感荣幸,郡王妃贤淑貌美,疾风骤雨里赶来陪郡王一起招待他们,又态度亲和,平易近人,不让人心生触动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