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妪伸手摸了摸,满意地点点头:“剖了!”
江洲不动,老妪又催促了一遍,还是听不见动静,举起拐敲打他的头,江洲伸手抵挡住,说道:“婆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他顿了下,又看看那个煎药的人影,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见婆婆说你能看见前世今生,却不知可不可以帮人看见前世?”
闻言,老妪蓦然睁眼,目光如炬,“你想看见前世?”她勾唇一哂,“那还要先为你恢复记忆,可真麻烦,而且,你务必要先考虑清楚,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不惧......”
......
他的面色比体内的毒发作之时还要难看百倍,偏头去看那个恬静的侧脸,泪不能禁,那煎药的人手握一柄蒲扇,定定地保持着那个动作,嘴角含笑,双眸清亮,秀发轻垂,微掩黛眉,成了一尊美丽的雕像。
重活一世?郑生白娘?一曲《白蘋》,恍如隔世?却原来如此。
“看完了与她有关的前世是不是?那顺便就让你看看与她有关的今生!”
今生的画面又展开,他看见他的家人都以为他死了给他举办丧事......她抱着刚出生的儿子日渐消沉瘦损......她神思恍惚,慢慢改变,判若两人......举家下狱,儿子被人拿来要挟......她被刘愠压在身下轻薄......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她那样魅惑的眼神......亲眼见她迫不得已假意去迎合别的男人,被别的男人压在身下欺凌,他竟觉得那一刻比万箭穿心还要难受......画面最后定在他儿子脸上,他眼眸和她一样明亮,他动着小嘴,喊:“爹......爹......哪里......”
他跌坐下去,涕泗横流,拳头砸地,血肉模糊,咬牙切齿,暗暗起誓,此生定要手刃那欺辱她的刘愠......
“可看够了?”老妪收了画面,“到时,可别忘了我今日说的代价......”老妪轻易弹指,一切又处于运动中了,她继续扇着蒲扇煎药,那栅栏外的一潭碧水也悠悠荡漾起来,雪白的鹅滑着红掌,伸长了脖子仰天高歌......
☆、影成双
黑暗的屋子里只有一支烛台,微弱的火光在她浓密的眼睫上跳跃。
他从怀中取出那支三色珠花,伸手去她鬓边替她簪上,一双眸子黑白相映:“晚晚,我答应过你的,可是簪得迟了些,我失忆的这段日子,日日夜夜都想着再见到你,可是我忘记回去的路怎么走了。”簪花完毕,他收回手,眸光黯然,歉疚地摇头:“可惜,水晶双鱼一时无法完好了,那样你还会不会原谅我?”
这一年多的时日里,他竟瘦了许多,面上的轮廓都深了。“你想起了以前就好。”想到那破碎的双鱼,她亦是有些愧悔,也怪自己一时冲动。抚着他的脸,她低头靠在他胸前:“你是我儿子的父亲,是我夫君,既没有背叛我,我为何不会原谅你?”
想起前世,他呆愣了片刻,圈紧她的腰,嗅着她发丝间的香气:“晚晚,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再负你,永远都不会了......”她心中一警,又听他音声颤颤地问:“我不在的这一年里,你和孩子一定吃了不少苦罢。”
“都过去了。”她在他怀里拱了拱:“你还活着就好,我就怕你丢下我和承冀。”
“承冀?”他故意问,“儿子叫承冀?他长多高了?我猜他一定生得像你。”
“他个头及膝了,的确,说他像我的人更多。”感觉到了什么变化,她突然坐起身来,又一把捏住他的下颚:“你又想要了是不是?”
他笑若熏风,低头咬住她的手指,含在嘴里亲吮:“晚晚,再拿出你那日的气势来狠狠地折磨我吧。”
“以为我不敢?”她扬手真扇了他一巴掌,他一声不吭,不仅甘心领受,还捉住她的手狠狠扇起自己的耳光来。她扬起的手掌再也落不下去,他低头小心翼翼地抓着她的手掌亲吻她每一根手指。
凝视眼前的男人半晌,千言万语汇聚在心上却又说不出来,百感交集之下她眼角一酸,落下泪来。江洲连忙直起身子,将她抱起坐在自己腰间,抱着她的头去吻她流泪的眼睛:“好晚晚,今后只要能顺你的意,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依你。”他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她腰间揉搓,吮尽她微咸的泪水,复又低头去她颈项厮磨,一点一点地咬开了她的衣襟,衣衫从肩呷骨滑落,现出白雪凝成的肌肤,他想起刘愠将她压在身下时像只发狂的狮子在她香肩上流连,那禽兽埋在她颈项,好像要咬断她的脖颈饮血,恨意冲脑,吻落得更加小心翼翼,鼻端充斥着她肌肤的幽香,他眼角一滞,涕零如雨,滴滴答答地滑入丘壑,脸舒适地埋进她怀里,于那胸前的香腻丰盈咂咂探索,竟像个孩子一样贪婪。
被他吮得酥酥麻麻,她动情地吟哦,吐气如兰,张口便咬住了他的耳朵,双人的欲望都是那样强烈,她将他抱得更紧,情难自禁,快速去剥他的衣服,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他贴体熨肌,指尖触到了他胸前的肌理,她掰起他的头,润而软的唇轻轻自他颈项一路擦下,男人也动情地吟哦出声,被她这样一撩,欲望更加澎湃,已是箭在弦上。
抬起她的臀,三两下剥去了她的罗裙,将她衣衫除尽,玲珑的身段尽入他眼底,他又抱着她的纤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的同时急急闯入。
幽暗狭窄的室内,复起呻|吟不断。女人双手紧紧勾住男人的脖子,快活地扭动腰肢,情如春水汩汩地流淌 ,快慰地迎合每一次有力的冲击,简易的木床上,两人尝尽各种姿势,纵情恣意地进行鱼水之欢,一次一次贴体熨肌、密无缝隙地交缠,交织出一片旖旎的声响。
“晚晚,我的表现可还让你满意?”他不自信地问,那一双滚烫的手灵蛇一样贴着她小腹向上滑动,抚弄,他一边冲刺一边吻着她酥软的脊梁,“若是不能叫你满意,那你便对我用......你快些动手吧,我求之不得。”
她嗯哦不断,身体不由自主地前移,抱不住枕头,咚得一声掉了下去砸在地上。俯卧在背上的男人压得她透不过气,她两手紧紧揪着身下的被褥,浑身酥酥麻麻,肺腑里发音怒斥一句:“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又嗯哦一声,张口咬住被衾,香汗洒落。“晚晚......”脸被他捧起,他低下头来伸长了脖子过来舔舐她的下巴,一片湿热小心翼翼地辗转于她的唇舌:“我爱你......”
......
晨起,老妪倚靠着栅栏,一边喂鹅一边与江洲搭话:“怎样?喝了我的鹅血,昨晚是不是生龙活虎了?”啊?江洲一听,讷了下。老妪又一本正经地说:“昨晚太吵,怎么回事?我睡梦里不断听见那木板在摇,起初还以为出现了幻觉,后来发现那声响剧烈,咿咿呀呀、咿咿呀呀,到了中宵还不绝......”这话恰好被过来的颜倾听见,她脸一红,急忙跑开,再次去了屋子里将里里外外打扫了好几遍。江洲选择沉默。老妪拄拐起身,敲打着地面探路:“离开前,记得把那衾被洗干净喽......”
“哦。”江洲也起身去找他娘子,她正坐在那里奋力地搓洗,于是,自觉的江洲就主动接替了她的活计。
颜倾找到老妪,求她:“婆婆,我有个不情之请。”
老妪再一次睁开眼睛:“哦?你也有个不情之请,说吧......”
......
“傻丫头!”老妪叹息一声,黯然垂下眼眸:“先听我说罢!混沌中,冥冥里,皆有因果,有善恶报。虽害过人,可上天感念你的处境,所以,会给你宽恕……你,不必这样......多少人求生而不得啊。”
她凝视她,眼睫轻颤:“我意已决......”
“执着,傻丫头......”
......
老妪送他二人出门,又叮嘱江洲:“好好待你娘子吧,世上恐怕没有第二个如此待你的女人了......”江洲握紧她的手,笃定地点头。
老妪咧嘴笑了,一口稀牙,满脸褶皱.......
烟雾漫起,气流扰动,转眼间两人已在那棵相思树下。惊讶地相顾,复而紧紧抱在一处。不远处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寻他们的人来了,既有刘恪的人,又有晋阳侯的人......
......
卢姑娘立在一片花树林里,居于高处,痴痴地望着她心上的阿郎牵着他心爱的女人离开,暖风轻拂,林涛涌动,花海波漾,卷起千堆雪。他眼里只有他的晚晚,完全看不见她,晚晚却看见了她,久久与她相瞩。翠叶色的细褶裙被风吹起,现出隆起的肚子,她心尖泛起一阵落寞,望着那双人影随着暗压压的人群渐渐从视线里淡去,泪眼盈盈:“阿郎,相见再无期了吧......”
——
再次回到王府时,已是三月阳春,冰雪消融,王府里的桃花在和风里开得正艳。
踏上长满青苔的小路,她想:再见到自己时,姐姐一定很惊讶吧,却不料那庭院的门深锁,伸手摸上那已经生锈的朱漆铜环,她心底隐隐地泛起不安,伫立在门前,只闻啁啾鸟语,桃枝在和风中轻摇,偶尔飘来三两片花瓣,与她的衣香鬓影相互流连。
万籁俱寂,唯有她一人伶仃而立。鼓起勇气,她本欲加大力道伸手去推开那紧掩的门,刚一触碰,生锈的铜环落地,吱嘎一声,门倒自己开了,望不见人影,唯有高高的野蒿在春风里放肆地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