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他着急见纳兰溪,而是他想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御书房门口,花荣与纳兰溪面向院门站在那里,而君绮萝和龙胤则站在他们稍远一些的地方。
看见一道明黄的身影踏进院子,花荣立即拉着纳兰溪跪在地上,君绮萝和龙胤也不得不跟着跪下。
“微臣参见皇上!”花荣高声唱喏道。
纳兰博背负着手走到花荣和纳兰溪身前半丈的地方停下。
他并未立即喊花荣起身,而是定定的看着那个身体微微发着抖的白衣男子。因为他伏在地上,看不到他的脸,但是没来由的,这个身影让他想起了已逝多年的花雨嫣。
那个女子虽然和花雨落长着同样的面孔,可是不得不承认,她比花雨落更能打动他的心。而实际上他最爱的女子也是花雨嫣,可是他需要的不是爱、不是女人,而是皇图霸业、开疆拓土!夺下富庶的东陵,是他一辈子的夙愿。
选择花雨落是因为她够狠心,而他也需要一个双生姐妹来完成他的宏伟计划。
如果花雨嫣和花雨落换个位置,那么他的计划可能在花雨落被侮辱怀孕后就戛然而止了。他了解花雨落,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怀一个贱种!
所以,他为了自己的计划,宁愿舍弃自己最爱的女人,也不容许计划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他知道背地里有人会骂他心狠手辣,但是等到他将东陵收入囊中的时候,又有谁会去在意他曾经的污点?
纳兰溪从生下来就注定是颗棋子,他不会有半点内疚。如今两国交战,他的计划已经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只是他没想到纳兰溪还能活着回来南疆。
回来归回来,但是这不代表他就愿意见他,也不代表他会允许他活下去。一个从生下来就注定是棋子的人,是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时间像是定格了一般,整个院子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除了风吹衣摆飘动外,大约就只有纳兰溪那微微颤抖的身子了。
纳兰博看着这样的纳兰溪,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中夹杂着一丝得意的笑容。果然龙澈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将纳兰溪培养成了一个胆小如鼠的废物!
君绮萝悄悄抬眼看了看纳兰博,将他的表情完全纳入眼底,心底一阵冷笑。这头猪,错把纳兰溪对他隐忍的恨意当成怯懦,看你丫怎么死!
久不见纳兰溪出声,花荣悄悄的推了推他的胳臂。
纳兰溪连忙紧绷着身子道:“儿臣见过父皇。”
纳兰博抬了抬手,“都起来吧。”
“谢父皇!”
“谢皇上!”
纳兰博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绕开他们朝御书房里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道:“花丞相,朕有些话想和溪……溪儿单独说说,你就不要进来了。”想到御书房就那么大,花荣又会功夫,便又补充道:“你们都退到院外吧。”
“老臣遵旨。”花荣说着推着纳兰溪,压低声音道:“溪儿进去吧,你别怕,他暂时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纳兰溪对花荣颔了颔首,在经过君绮萝的龙胤的时候,侧头看向他们,见他们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便踏进了御书房的门槛。
屋内,纳兰博背负着手站在御案右边的一扇窗前,看着院中的一干人等都退到了院子外,便又转头看向踽步而来的纳兰溪,眼神鸷冷,有着毫不掩饰的肃杀之意。
纳兰溪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便迅速的低下头去,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待他走近,纳兰博森然问道:“你很怕朕?”
“父……父皇龙章凤姿,儿臣……儿臣不怕。”纳兰溪嘴里说着不怕,实则声音都在抖,“只是父皇不怒自威,让儿臣感到惶恐。”
“嘁。”纳兰博不置可否的一声轻嗤,继而直言不讳的道:“纳兰溪,明人不说暗话,你心里大约也知道朕没有打算让你回南疆来,是以能在南疆看见你,朕真是很意外。”说着眼睛微微的眯起,里头杀机顿现,“可是,既然能逃出东陵,你又何必回来呢?”
纳兰溪低着头也不敢看他,瑟缩着脖子道:“儿臣……儿臣只是感念母后的生育之恩,想回来给她上炷香,并没有打算进宫的,是花丞相找到儿臣,说是既然已经回来南疆了,就该来见见你。”
“是吗?”纳兰博问道:“那你可知道花丞相想要你进宫见朕是何用意?”
纳兰溪抬起头来,眼神中尽是迷茫,“儿臣不知道他有什么用意,儿臣只知道作为儿子,是该回来拜拜父皇才是正理。所以才答应了花丞相的要求。”
纳兰博扬眉道:“如果朕告诉你,你并不是朕的孩子呢?”
纳兰溪眼中顿时写满惊恐、震愕与受伤,摇着头不敢相信的道:“怎么会?儿臣的母后不是你的发妻吗?也就是当今皇后的亲姐姐!”
纳兰博嘴唇轻轻的勾了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你的母亲是朕的发妻没错,但是不能说明你就是朕的儿子。”
“儿臣不明白。”纳兰溪状似懵懂的道。
实则听到纳兰博说起这样的话,简直想一拳砸死他!这个*不如的东西,明明和花雨落设计陷害了他的母亲,而且人都死了,还要这样污蔑她的清白、诋毁她,真是可恨之极。
“罢了,你不明白就算了。”纳兰博敛起满眸的阴鸷和杀机,一只手扶在纳兰溪的肩膀上,绕到他的身后,另一只手迅速的凝起一股内力,高高的举过他的头顶,就要朝他的天灵盖砸去。
纳兰溪在他的内力凝起的时候,便感觉到这股内力在他头上荡悠,只是他知道这会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来,否则便前功尽弃了。非但如此,还有可能给帮助他的人带来危险。
只是此时说不害怕是假的!倒不是说他多怕死,而是觉得不能为母亲报仇而死,会让他心里留有深深的遗憾。如果带着这个遗憾死去,会让他死不瞑目的!
脑中,不期然的就划过那个女子的绝色姿容,她的一颦一笑,都那么清晰的刻在他的脑海里。纳兰溪闭上眼睛,突然觉得那份遗憾当中,竟还有不能再见她的失落。
她会为他的死难过吗?
会吧?一定会的!
这样一想,突然觉得死也并没有多吓人。
是以,再睁开来时,纳兰溪的眸中盛满清明。他坚信,如果他此时死在这里,死在纳兰博的手上,她定也会为他报仇,并帮他完成为母报仇的夙愿!
纳兰博的手高高的举着,然后落了下去,只是在距离他的头不足两寸的时候,突然停住了手。
就在纳兰溪心里感到讶异的时候,纳兰博又缓缓的绕到他的前面,以近乎恩赐的眼神看着他道:“纳兰溪,答应朕一件事,事成之后,朕放你离开南疆。”
纳兰溪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纳兰博不杀他的讶异,依旧一副懵然无知的看着他,“皇上想要纳兰溪做什么?纳兰溪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帮到皇上什么呢?”
既然挑开了他们不是父子关系,也没有必要再委屈自己叫他父皇了。
纳兰博直直的盯着纳兰溪的眼睛道:“花荣一家野心勃勃,早已经不受朕的控制,昨天,朕的好皇后竟然当着朕的面烧了圣旨,这是朕不能容忍的事情,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许是因为坦然了身份的关系,纳兰溪的目光清澈像是一汪能一眼望到底的泉水,没了刚才的害怕和惊惧。
只见他淡淡一笑道:“皇上,纳兰溪虽然胆小却不笨,皇上的意思我明白。不过皇上想让我怎么做?”
“三天之后便是一年一度的春宴了,朕会宴请满朝文武,到时候朕要你……”纳兰博说着,附在纳兰溪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末了问道:“你可愿意?”
纳兰溪咬着嘴唇,低头想了想,抬起头来,眼神坚定,似乎下了某种决心,“花丞相府一家于我,并无感情,我答应了!”
纳兰博满意的笑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想不到你倒是看得清形式。”
“呵。”纳兰溪轻轻笑了笑,以略带自嘲的语气道:“不是我看得清形式,而是别无选择,如果我不答应,今儿肯定出不了御书房的,我说得对吗?皇上。”
“哈哈哈哈……”纳兰博竟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因为他的笑声太大,传到院外,让花荣满心的狐疑。君绮萝和龙胤也是讶异不已,相视一眼,并未说什么。
待笑声戛然止住的时候,纳兰博看纳兰溪的眼神透着几许思量。
“但是我有个条件。”纳兰溪突然道。
纳兰博还没合拢的笑脸因为这句话凝固在脸上,看起来特别滑稽。少顷他眉头紧紧的蹙起,看着纳兰溪,杀意再次凝上眼眸,他很想说,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最终还是化成一句:“什么条件,你说。”
纳兰溪仿佛没有看出他眼中的杀意一般,淡淡道:“我想去我母亲的坟前上炷香,想必这件事,对皇上来说根本不是事。”
“原来是这个,朕允了。”纳兰博见他的要求如此简单,一下子便释然,“只不过按你姨母和花家人的意思,朕并未将你的母亲葬在皇陵。”
纳兰溪心中冷笑,你纳兰博倒是会将这些都推给花家人,反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的,当我纳兰溪是傻子吗?他这样想着,面上却是急切的问:“我母亲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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