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手就琴 (舞落凡尘)

　　翻过第二座山后，明显感觉比之前清冷幽静了些。已经聊到没有话题的赵蝶和荀灿，无聊地靠在车厢壁上休息，听着岑大鹏偶尔甩出的鞭梢儿炸响声和马蹄嘚嘚声。
　　正午时分，三人下了马车，躲在树荫下歇脚。虽还是春季，正午的阳光也有些火辣的热情，晒得车厢里发闷，身上有些黏腻腻的。
　　嚼着硬硬的干粮，就着一点凉水，荀灿忍不住皱起眉头，说道：“昨天还在天堂里吃香喝辣，今天就流落街头喝凉水啃干粮了。这人啊，还真是得知道珍惜才行，有了好日子也不能挥霍呀，若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连干粮都啃不起了。”
　　赵蝶倒是吃得香，笑道：“妹妹还真是话多，吃个干粮也这么多说辞。我小时候，能吃一顿饱饭就很开心了，若能顿顿吃干粮也便知足了。”
　　荀灿来了八卦热情，问道：“蝶姐姐小时候还挨过饿的？”
　　“嗯，我从记事起就没见过我娘，跟着我爹东奔西走，破衣烂衫，饥一顿饱一顿的。我十岁那年，我爹也撒手而去了，全靠着乡亲邻里周济着，我才能活下来。”赵蝶说这话的时候，完全看不出她对曾经的苦日子有什么伤感或者抱怨的情绪。
　　荀灿不禁唏嘘，说道：“难得蝶姐姐受了那么多苦，还长得细皮嫩肉这么美。”
　　赵蝶微微一愣，将手上捏着的最后一口干粮塞进嘴里，又灌了一口凉水，将食物咽下后，方说道：“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咱们赶紧上路吧，若再不动身，今天恐怕就得在山里过夜了。”
　　起身的时候，荀灿望见半山腰上有一座低矮的草房，伸手指着那正冒着炊烟的小房子说道：“哎！那有户人家，我们可以去借宿啊。这山里景色这么美，等我们看够了再走嘛。”
　　岑大鹏将水袋挂到腰间，一边去拉马，一边说道：“别闹了，就那样穷苦的人家，还不够给人添麻烦的。再说了，你能吃住得惯才怪。赶紧上车，争取天黑前翻过这座山，去下一个镇子过夜。”看了一眼依然不想动的荀灿，岑大鹏催促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里可比不得阳泉镇，到了晚上蛇啊、虫啊的，满地都是，你不怕它们爬到你身上？”
　　“什么？你不早说！”荀灿赶紧拍衣衫抖搂襦裙儿，仿佛已经有虫子爬到了她身上一样。抖了两下，急忙跳上马车，钻进了车厢。
　　看着有些惊恐的荀灿，赵蝶忍不住笑了，冲着岑大鹏道：“你瞧你把她吓的。”说完也爬进了车厢。岑大鹏笑着放下车厢帘子，坐上车沿儿，喊了一声“驾”，三人继续上路。
　　一路上再无风吹草动，三人很顺利地到达了淮州王府。
　　来到王府后门，岑大鹏将赵蝶和荀灿交给内院女总管，便去了前院门房，安排刘仝交代给他的别的事情。临行前告诉荀灿，叫她见过太妃以后，去后花园等他。
　　与赵蝶一同跟在总管的身后，朝着前边隐约可见的高堂大屋走去。荀灿放眼四处瞧看，这靠近后门的一侧，长满了一排排大树，遮天蔽日。过了树林便是后花园，低矮的灌木丛和各种花树、花草，假山，水塘，凉亭。整体布局独具匠心，既显出了主人的品味又不让人觉得奢华。
　　花园的尽头一溜矮墙横在眼前，正中是一扇琉璃瓦砌成的月亮门，两侧墙壁上镶着雕花木窗。穿过月亮门，依然是一条树丛掩映的小路，七拐八绕来至早就望见的二层阁楼。行至廊下，抬头可见正中大门上方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颐年殿”。
　　总管停下脚步，转身对赵蝶和荀灿道：“二位姑娘请留步，容老身进去请太妃娘娘示下。”
　　赵蝶双手捏在腰间，微低下头算是行了礼，道：“有劳总管大人通禀。”荀灿也正正仪容微施低头礼。宰相门前三品官，这王府里的奴仆也都是些惹不起的人物，语言上的恭敬是必须有的，但在礼节上，赵蝶却不必对其卑躬屈膝，毕竟她的身份还是比较特殊的。荀灿是有样儿学样儿，唯赵蝶马首是瞻，这也是刘仝对她的交代，一切听从赵蝶指挥。
　　太阳已经往西歪了，午间的热气还没散净，荀灿伸手扇了两下，带起的微风扫过下巴，稍稍凉快了些。赵蝶低声道：“估计太妃娘娘午睡也该起来了，我们不会等太久的。”荀灿便规规矩矩站好，感觉到后背的衣衫渐渐贴到了身上，心里只盼着找个地方泡个澡凉快一下。
　　像是为了验证赵蝶的话，总管很快就去而复返，冲二人笑道：“太妃娘娘说二位姑娘一路劳顿，先去安置了罢，待到晚间再过来拜见。”
　　赵蝶和荀灿冲总管行了一个屈膝礼，同声应道：“诺。”这屈膝礼是施给太妃娘娘的话的。
　　总管待二人直起身形，又道：“二位姑娘跟我来吧，你们的住处在西跨院第三间，屋子早就着人收拾干净了，你们带来的行李回头我叫人给送进去，你们且等着就行了。我估摸着，太妃娘娘晚间是要考你们功课的。还有些工夫，先练习练习，太妃娘娘对你们二位可是抱了很大期望的。”
　　荀灿看着滔滔不绝的总管背影，心里纳闷她刚才还带搭不惜理的，怎么进去见了太妃一面，出来竟如此热情了呢，听这意思还很关心她们，生怕她们出了状况，不住地提点着。看来这太妃对她们二人很重视啊，重视就好办，得宠不受气嘛。
　　赵蝶适时地应和着总管的话，眼角余光撇见荀灿一脸探究的表情，行走间，轻轻拉了一下荀灿的衣袖。荀灿瞬间打起精神，屏息收腹挺起背脊，垂下眼帘，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地跟着总管往西跨院走。荀灿抬头看了看院门上的牌匾，上书“听兰院”三个大字。
　　这西跨院并不大，并排建了三栋房子，来到最里边那一间房子前，总管停住身形道：“将二位姑娘送至此处，老身也该回去交差了。若有什么不妥之处，尽管去这后面第二个院子来找我。二位姑娘好生休息吧，晚膳我叫人给你们送来，用过后去见太妃娘娘。”
　　赵蝶轻施一礼，道：“有劳总管大人了，您慢走。”荀灿也跟了一句：“您慢走。”
　　总管盯了荀灿一眼，没露出任何情绪，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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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看着石头的人终于走了
更新时间2014-3-18 0:02:09 字数：2322

　谢谢子伽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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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灿随赵蝶走进屋来，看着眼前有些空旷的屋子，荀灿惊讶地说道：“呀，这里真宽敞，可比我在逍遥山庄里住的地方大多了。”
　　赵蝶毫不在意地道：“不过是为了让我练舞的时候够用罢了。”环顾左右，对荀灿说道：“我看你那把桐木琴该扔了，你看。”
　　荀灿顺着赵蝶的目光看去，在窗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一把五弦琴。案几旁一方小木架上放置着三足镂空铜鼎香炉，此刻正有袅袅轻烟盘旋而出。在从窗棂射入的阳光的映衬下，那烟雾发出淡蓝色的光晕。琴案的另一侧，种在深棕色大陶瓷盆里的芭蕉迎着阳光开得正艳。
　　荀灿几步走至琴案边，轻拨琴弦，手指起，琴弦发出柔和绵长的音韵，回声悠扬。荀灿闭目细品，忍不住叹道：“好琴！”睁眼细瞧琴身，漆面是无色的，但木纹竟几不可见。回头问道：“蝶姐姐，这是什么木材啊，怎么跟我平时见到的桐木、杉木都不太一样呢？看着有种厚重的感觉。”伸出双手来搬了一下，又道：“可是手感又很轻。”
　　赵蝶道：“此琴名叫‘听兰’，这院子的名字也是因它而起。‘听兰’琴是以返阳老木制成的，它的琴头形如兰花，两道槽腹是大乾朝最好的制琴工匠亲手雕刻的，就这一柄琴，价值连城，是整个东启大陆有名的七琴之一。”
　　听着赵蝶的介绍，荀灿的爱惜之情更重，轻轻抚摸着琴身，感受着琴上传来的丝丝凉意，问道：“返阳老木，倒是听柳师傅说起过。柳师傅说最好的老木是深埋底下的棺材，因常年吸收阴气，声音浑厚。我曾以为这辈子我都不会敢用老木制成的琴的，却不曾想，听到这琴音便喜欢上了，根本没有惧怕的感觉。”
　　半晌，从感慨中回过神来的荀灿问道：“蝶姐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
　　赵蝶看了荀灿一眼，又迅速挪开眼神，道：“我听公子说的。”
　　荀灿疑惑地盯着赵蝶，暗想：怎么又是听公子说的？他们遇到也没几天，怎么会交流那么多事情？是刘仝骗了自己，他早就遇见了赵蝶？还是赵蝶骗了自己，她在有意隐瞒什么？可是有这必要吗？自己不过是个绿叶，在这世界谁都不认识，又不会出卖他们。
　　“对了，妹妹，”赵蝶打断荀灿的胡思乱想，“以后你直接称呼我为姐姐吧，我们将来要一起进宫面对很多事情，以姐妹的名义同进退，会比较有利。”
　　“好。”荀灿机械地答道。
　　赵蝶问道：“妹妹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我去烧点热水来。”
　　“好。”荀灿起身跟随赵蝶往内室走去。
　　二人洗浴过后，赵蝶午休，荀灿想着岑大鹏之约，便顺着来路往后花园走去。
　　午后的花园除了虫鸣声再无异响，刚冒新叶的柳枝无力地随风摆动，几只蜜蜂在枝头的花蕊间来回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