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琰冷笑道:“你不也是一样吗?你挟持着阿颐,用来克制魏国;你派人暗杀子华,也是为了断我后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谁也别说谁。”
芈姝看向魏颐,冷笑道:“好,王后,你也不是个软弱的女子,也不用摆出这样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儿子,你为了他也得刚强起来。”
魏颐瞪大眼睛看向芈姝道:“你说什么?”
芈姝道:“我答应你,可以等你儿子出世,立他为新王。你能活,你儿子也能活,但是,魏琰不能活。”
她忽然扯下腰间悬的玉佩,往地上用力一摔,帐后侍卫尽出。
魏颐身边的侍女忽然出刀,魏琰向后仰去,她身后的侍卫连忙挡住。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魏颐的侍女已经挟持魏颐站到芈姝身后,而缪乙也被另一名侍女重重踢下台阶,迅速被芈姝的侍卫制住。
芈姝和魏颐站在一起,魏琰站在另一边,双方护卫迅速交起手来,直杀得血流遍地。
魏琰且战且退,忽然间一指芈月道:“把她抓起来!”
魏琰身边的侍卫就想去抓芈月,义渠王上前挡住,冷笑道:“这人还是我的,你们却动不得。”
魏琰急红了眼,叫道:“义渠君,孟芈许你什么,我便加倍许你!”
义渠王呵呵一笑:“只可惜,她许我的,却是你不能许我的。”说着挥剑一砍,便将芈月身上的锁链砍断,又递了一把剑给芈月。
义渠兵亦是应声而上,将芈姝和魏琰的人马逼到了角落。
忽然间外面一声断喝:“大王到——”
芈姝与魏琰惊诧地回头,却见殿外拥入一队武士,拥着樗里疾、甘茂、庸芮、司马错等人率文武群臣走上殿来。
芈姝扔下长剑,放开魏琰,竭力做出威严的神态来,道:“樗里子、甘相,你们为何而来?”
樗里疾手中捧着锦盒道:“臣奉惠文王遗诏,迎新君继位。”
芈姝望向魏颐,脱口道:“新君尚未出世,哪来的新君?”
樗里疾却转向殿外,率众鞠躬道:“臣等恭迎大王登殿。”
咸阳殿外武士如海潮般分开,魏冉、唐姑梁拥着身着玄衣燻裳、头戴冕旒的嬴稷一步步登上台阶,走进咸阳大殿。
群臣朝着嬴稷一起行礼,道:“臣等参见大王。”
芈姝和魏琰的表情都如同见了鬼一样。
芈姝失声惊叫道:“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说着,不由得看向芈月脚边的木盒。
芈月却冷笑一声,此刻已经有两名宫女,为她披上了锦袍。
嬴稷走到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芈姝、魏琰等人下令道:“送惠文后、先王后、魏琰回宫。”
芈姝满脸不甘,却只能眼睁睁怒视嬴稷,绝望地挣扎着叫道:“你们放开我,我是惠文后,魏王后腹中的才是储君,才是储君……我绝不承认,绝不承认……甘茂、甘相,你们都哑巴了吗……”
甘茂一脸无奈地看着芈姝,拱手道:“惠文后,大势已去,您就回宫去吧!”
芈姝脚一软,就要倒下,被身边两名兵士扶住。
芈姝、魏琰等被押下。
芈月亦退到侧殿之中,卫良人率众宫女迅速为芈月披上翟衣,插上副笄六珈。
当芈月走出侧殿,准备登殿之时,宫殿的另一则,侍卫们押着芈姝、魏琰、魏颐等出来。
芈月与芈姝的眼光遥遥相遇,芈月微笑颔首,芈姝咬牙切齿,满心不甘地被带走了。
芈月与嬴稷端坐于大殿之上,接受群臣参拜。
樗里疾率群臣跪拜行礼道:“臣等参见夫人,参见大王——”
天气越来越冷了,雪花开始飘落。
内侍和宫女们拥着芈月的车驾经过宫巷。
此时,在一间宫室内,芈姝和魏琰披头散发,各据宫室的一端,如野兽守护着地盘般互相恶狠狠地看着。
半晌,魏琰忽然大笑起来:“想不到啊想不到,你我争了大半辈子,最终,却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芈姝冷笑道:“那也是我楚国女人赢了,你们魏国输了。”
魏琰讽刺地道:“是吗?那你如何和我一样,也成了囚徒?”
芈姝强撑着气势道:“哼,那又如何?我才是嫡出正室,就算她儿子登上王位,也要奉我为嫡母……”
魏琰嘲笑道:“真是难得。”
芈姝虽然知道她必说不出好话来,仍然不禁问道:“难得什么?”
魏琰冷笑道:“人年轻时一时愚蠢不打紧,能蠢上一辈子,才叫难得。若有谁敢像你待芈八子一半的手段对我,我都恨不得咬死她,你怎么如此天真,以为谁活该一辈子对你屈膝低头、逆来顺受?”
芈姝大怒道:“哼,我怎么样不用你来操心,我却是知道,你是死定了的。”
魏琰反讽道:“未必,我的子华还活着,我就还有机会。况且魏国兵马在函谷关外,我便是魏国的人质,这个时候的秦国,可没胆子跟魏国撕破脸。倒是你,楚国只要有一个人在秦国代表楚国的利益就够了,既然芈八子已经上位,你就没有再活着的必要了。”
芈姝被激怒,扑上去与魏琰厮打起来,一边骂道:“你这贱妇,胡说八道,我先杀了你这贱妇!”
魏琰也还手与芈姝厮打,叫道:“你这恶妇,如此愚蠢,居然还能压在我的头上,我忍了你这蠢货大半辈子了,现在不需要再忍了。”
两人正滚成一团,门忽然开了,芈月站在门口,看着两人。
两人同时停住。
魏琰轻轻推开芈姝坐正,忽然笑了起来:“芈八子,看着我们这样狼狈,是不是觉得很开心啊?”
芈月走进来,看了身边的侍女一眼,两名侍女上前,扶起芈姝和魏琰。
芈姝推开侍女,走到自己刚才坐的锦垫上,坐直,气势汹汹地看着芈月。
魏琰也推开侍女,如芈姝一样坐直看着芈月。
芈月挥手令侍女退下。
薜荔不放心地看了芈姝和魏琰一眼。
芈月道:“退下。”
众侍女退出后,芈月也坐了下来,与芈姝、魏琰形成三角之势。
芈姝忽然问:“我不明白,我明明已经杀了你的儿子……”
芈月摇头道:“子稷从来就不在魏冉的军营之中,因为我知道,军营之中虽然人多,但是如今诸公子争位,封臣林立,军营中还是鱼龙混杂,不可信任。子稷一直在墨门,在唐姑梁的保护之下。那个你杀死的人,只不过是魏冉找的一个替身罢了。”
芈姝愤然道:“我才是王后,我才是王荡之母,唐姑梁脑子有病吗,他为什么要助你?”
芈月淡淡地道:“你可知你杀死的唐夫人是唐姑梁的姊姊?更何况,子稷登基,会纳唐姑梁的女儿为妃。”
芈姝羞愤交加,无言以对,但终究还是心有不甘,咬了咬牙,怨道:“我只恨天道不公,我本来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你应该是卑微无助的,可为什么今天站在这儿,我们会颠倒了过来?我想问你,为什么?”
芈月冷冷地道:“一日之内有白天黑夜,一年之内有春夏秋冬,天地之间有沧海桑田,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你会收获什么,端看你自己种下什么。”
芈姝伏地恨声道:“我做错了什么?我是元后,我生下了太子,继承了王位,成了母后……为什么天地变易?为什么……为什么先王要留下这么一份遗诏?”她的话语中,充满了不甘不忿,更有对秦惠文王的无尽怨念。过了片刻,她忽然抬起头来问:“遗诏呢,遗诏在哪儿?”
芈月问芈姝:“你想看遗诏吗?”
芈姝咬牙:“是,我死也要看一眼,否则我不会甘心的。”
芈月从袖中取出遗诏递给芈姝:“这就是你一直想要找的遗诏,你为了这个,杀死了庸夫人、唐夫人以及这么多的无辜之人,现在我把它给你,你可以好好看看。”
芈姝接过遗诏,看了一眼,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她用力撕扯着,甚至用牙齿咬着,把遗诏撕得一条条的,又扔到地下用力踩着,最终无力地跌坐在地,呜咽着:“先王,先王,你害得我好惨……”
芈月静静地看着。
芈姝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抬头看着芈月含恨地问:“你赢了,你高兴了,你得意了?”
芈月反问:“赢了你,有什么值得得意的?不,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是对手……我也并不高兴!因为这个过程中,死了太多的人。庸夫人、唐夫人、樊长使、公子恽、公子封……乃至缪监、女萝,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从函谷关走到咸阳,我所看到的都是血,都是死人……”她轻叹一声,“这一场内战,死掉的人,太多太多了。如果说,我从来没想过跟你们斗,你相不相信?”
芈姝愤然道:“到了此刻你还来说这样的话,也未免太过可笑,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魏琰忽然笑了:“我信。可是我们这些人,又有谁是想着斗的?只不过进了宫,进了这个蝈蝈缸,不斗也得斗。不斗,就是死;斗,就要斗到至死方休。”
芈姝恨恨地道:“我又何尝想斗?我当年认识先王的时候,甚至不知道他是秦王,不也将终身许给了他?不是我想斗,我嫁过来就是王后,我又何必跟谁斗?是你,你——”她双目喷火,指着魏琰。芈月道:“是你们不自量力,想跟我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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