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洛衣瞧他那拘谨纠结模样,便开口道:“王爷今日为何而来,是有什么要对臣妾说的么。”
顾烜闻言一愣,深吸了口气,方看着她说:“沉洛衣,我们好好谈谈吧。”
她微微挑眉,略带疑虑,“谈什么?”
“沉洛衣。”他道,眼神是少有的真挚,“我们好歹也是从小到大的情分不是,我也是觉得现在我们这样……确也不是个样子。回回见面都跟仇人似得,怪累的慌的,你说是不是。”
闻言,沉洛衣唇角噙着一抹笑,用着略带嘲讽的声音对他道:“到底是王爷先不念情分的,臣妾又那里想闹到现在如此地步。”
顾烜听后不禁面色一变,有些心虚。
“咱们先别说这些了。”他垂了垂眼,复又抬起看向她,见她眼里满是疏离与不屑,直觉得刺得心里不舒服,可他也并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难道努力反抗自己命运还错了不成?心里如此腹诽,嘴里却安抚她,“我到底年龄小不是,很多事都想不明白……我这些天想了许多,我确实做的不地道,害你伤心了,是我不对。”
“臣妾并未伤心。”她毫不在意,眼里笑意浮现,十足的嘲讽意味。
难得的他如此低声下气,给那个人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他,顾烜心里闷气,同时也有点明白当初他落她脸面时,她的心情了。
不好受!
端过茶盏喝了一口凉了不少的茶,稍微压下心头一些烦躁,他道:“以后我会多照顾着你这边的,至少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我保证此后不会再有了。这后院里的事情,你放心管就是,谁犯了事就罚谁,我不会再说你什么。”皱眉,看向沉洛衣,“你看这样行吗。”
“外面以后就好好处着,就算恢复不了以前的关系,但至少,谁也不要给谁冷脸看了,怎么样?”搁下茶盏,他眸中已有忐忑之意。
沉洛衣不清楚为什么顾烜突然转了性过来告诉她说“以后我们和平共处”,但是此事于她而言,只有利没有弊。
这个人可是足足讨厌了她三年。她以往就算再不解再伤心,也没对他真正寒心过,真正让她寒心的是他拒婚离京……他是完全没有为她想过,哪怕是一分,他都没为她想过。就算是现在,他也是从未觉得自己有做错。
如今两人已经成亲,关系日益恶劣,就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沉洛衣不想奢望顾烜回头,但至少,她想安静的王府里过活,顾烜的态度尤为重要。
她低了眼,面无表情,半晌不说话,顾烜看得心里愈发不安,他是打心眼里来和她改善关系的,也是为了抚平自己内心那不知为何的情绪。
似乎是只要沉洛衣不再无视他,不再另眼相待他,他就觉得舒坦了。
“王爷既然如此说了,臣妾要是说了‘不’,倒是臣妾不知好歹了。”终于,她开口,眼中三分无所谓三分冷清,剩下的四分,全是疏离,“王爷承诺了臣妾这些,臣妾自然也要回礼王爷。”
“王爷愿意带多少人进府,臣妾不管,王爷愿意宠幸何人,臣妾不管。但是一旦有人妄想踩到臣妾头上,那就别怪臣妾不顾及王爷颜面了。”沉洛衣望着那人,眼梢微微上挑,显得有几分凌厉,是他不曾见过的神情。
“依你!”他毫不犹豫,“都依你!”
于是,她就笑了,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冷。垂在鬓角边的碎金流苏轻轻摇晃,在橘黄温暖的烛火下,流金碎光映在她白皙的脸颊上,透出一股清冽来,顾烜莫名心虚。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低了嗓音,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歇下吧。”似乎和她把话说开了之后,他说话声音都比以前轻了些。
“王爷先歇吧,臣妾还不怎么困。”一边这样说一边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拆卸发上朱钗步摇,顾烜也不说话,目光就一直随着她的步伐落在她的背上,看着她散了一头青丝,随意绾了一个斜髻,松松垮垮的垂在一侧。
沉洛衣没在意顾烜的目光,走到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册,踱步到软榻边,斜倚上去,单手支着头,也不看他,只是垂眼看着书册。
顾烜看了一眼她垂在榻上的青丝,转开眼睛,走了几步将横柜上的琉璃灯拿起,搁到离她近些的方几上,让那处的灯光亮堂起来。
做完这些后,他就转身往床榻那去,褪去外衣,取下玉冠,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沉洛衣目光渐渐从床榻那处收回,看着他搬来的那盏琉璃灯,失神。?
☆、第8章 入宫
? 翌日,顾烜从沉洛衣这里离开去上朝,沉洛衣还窝在被子里没有起身。
这些日子,王府里的妾侍各个都是老老实实的准时来正院请安,谁也不敢对王妃有半分怠慢。今日,人已经全部到齐,可王妃连个人影都没见。
薛长歌已是心有不耐,她被沉洛衣施压打压多次,王爷又多日不去她院里。几日下来,她整个人都十分烦躁不安,现在又见不到沉洛衣的人,心里愈发烦躁,脸上也已有了不耐之色。
冯容怜看的明白,心下不禁啧笑,若是以往,薛长歌肯定不会这样耐心坐着,怕早就让人进去请王妃出来了。
只不过……今日这时辰确实久了,她的腿早就酸疼的不行了。
“青芽现在什么时辰了。”薛长歌用了口茶,眼睛瞥了下门外,压低了声音。
“已经辰时中生了。”青芽回道。今日天气阴沉,虽然已经这个时辰,外头还是昏沉沉的。
薛长歌秀眉皱起,端起茶盏用了口茶,压下心头急躁,暗自告诉自己要沉得住气。
又过了些时间,外头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水打在石阶上的声音,扰的薛长歌异常烦躁。她双手交握,不自觉的用力握紧,眼睛不时的往帘子那处看去。
外头雨势渐大,那头的帘子终于打开,出来的只有舒樱一人。她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朝着几人福了福身,道:“王妃身子有些不适,诸位今日就请回吧。”
“王妃身子不适……”薛长歌眉心皱起,怎么也没想到等大半天等到这么一句话,心里是十二分的不信沉洛衣身子不好,“敢问舒樱姑娘一句,王妃身子不要紧吧?”
“薛侧妃放心,王妃只是夜里没有休息好,所以今日有些头晕,休息些时间即可好。”舒樱回到。
听及她这一番话,绿欣脸色就有些不好,夜里没休息好?到底是因为什么没休息好的,怕是在场的几人心里都有数吧。果不其然,她看到薛长歌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既……既然如此,我等就不打扰王妃休息了。”心底一片冷意与不甘。
“薛侧妃留步。”舒樱叫住转身欲走的薛长歌,又道:“王妃今日还让奴婢来给诸位说一件事情,王妃说日日请安委实折腾,想想也是怪没必要的,以后改成三天一次,免得折腾,各位也能好好休息不是?”
薛长歌脸色略变,随后便温婉了神色,说:“王妃还真是体恤妾等。”说罢,就扶着青芽的手拂袖离去,在外候着的青苗将伞撑开,一行人极快的消失在了众人视线里。
“侧妃看着……并不怎么高兴呢。”绿欣低语一句,又朝舒樱说到:“王妃既然是身子不适,还是要多托舒樱姑娘好好照料了。”
舒樱恭敬道:“奴婢自然会将王妃照料好,还望花侍妾放心。”
这句话后,剩下三人不再多待,出了正院。韦芊儿走的快,绿欣手上撑着伞,与冯容怜打一把,两人走在一起。
“冯姐姐……你说这王妃是不是真的身子不适了?”绿欣低着声音说。
冯容怜看着从伞上滴落下来的雨滴,脸色晦暗不明,声音不阴不阳的,“王妃说她身子不好,那就是不好了。”
绿欣听闻不再多言,抿了下嘴唇,才问:“云姐姐最近怎么样了?”
“不如你随我一起去看看。”冯容怜斜睨了一眼绿欣,绿欣自然欣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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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下朝,顾烜先是前往太后宫里,告诉太后他明日带沉洛衣进宫拜见。太后倒是淡定的多,想来是早就知道他和沉洛衣昨天谈话的事了,对于自己母后往自己院里安排人的事,他心里清楚,并未道破。但也已下定决心,要找个时间让太后把人收回去。
回去之后,听闻沉洛衣身子不适,顾烜就朝人打听,“请大夫看了么。”
赵福摇头,“没有,正院里人说,王妃是夜里没休息好,早上起来有些头晕,并无大碍。”
顾烜“哦”了一声,心里莫名有几分窃喜,挥手让人退了。独自在屋子里发了会儿愣,就叫上周正往萃玉阁去了。
此时,沉洛衣披了一件单衣,散着头发,坐在床头翻着一本闲书。
听见外面的动静,抬起眼睛,顾烜就背着手进来了。
十六岁的少年郎,玉冠束发,着了一身朱紫常服,贵气天成,相貌出众,眉目间却是难掩拘束之意。他站在那里,故作老成,隐不去少年质感,看得沉洛衣略想发笑。
“听说你身子不舒坦?”他说,直视着她,难得的平心气和。
“可能是夜里没有休息好,没什么大碍。”她这般说着,不冷不热,也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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