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两个太监去,让葛进传授他们伺疾的法子。”
最终他还是做不出在长子病危时抢走他身边大太监的事,眼看权公公领命要走,宣德帝又道:“别忘了领太医去为秦王诊治。”
权公公领命,再度去了秦.王府。
两个太医先替萧元把脉,都神情凝重,称秦王病情不会危及性命,但却极难调理。
看完病,权公公将葛进叫到外面,让他指点两个小太监。
葛进唰地白了脸,扑通跪了下去,“权公公饶了我吧,殿下昏迷时,我完全按照平时那样伺候的,我家殿下全靠自己命大才撑了过来……不,全靠皇上赐婚才好了,与我没有半点关系,现在我指点了他们,太子殿下康复了最好,万一……岂不是要怪在我头上?还请权公公饶命!”
这话合情合理,但权公公还得回去复命,不可能答应他,自然一番宽慰安抚,让葛进不必多想。
葛进不信,死活不肯开口。
两人正僵持,里面萧元醒了。
权公公赶紧进去请安,有些心虚地说了皇上的口谕。
萧元虚弱地笑了,盯着权公公道:“还请公公替本王转告父皇一句话,就说本王命大,当初才没因怪病丧命,如今行事步步谨慎,不敢再承担唆使身边太监传授假的救人之法谋害太子的罪名。如果父皇非要本王的人照顾太子,那就直接赐一壶毒.酒给本王吧,好歹让本王死个痛快,不必那么拐弯抹角。”
权公公额头直冒汗,“这……”
“送客。”萧元冷冷道,说完闭上了眼睛。
再不受宠也是王爷是主子,更何况权公公心里门儿清,皇上现在对秦王的态度可是大有变化了。
不敢再打扰萧元养病,权公公发愁地回宫了,见到宣德帝,尽量委婉地转达了萧元的意思。
沈皇后就在旁边,闻言哭着朝宣德帝抱怨,“皇上,他分明是不想救恒睿!”
她声音凄厉,仿佛遭遇了天大的不公,宣德帝盯着沈皇后委屈的脸庞,突然有点看不透她了。
是什么让她觉得,曾经被她毒害被她欺凌那么多年的一个人,会甘心救她的儿子?
一句话都没再说,宣德帝起身去了崇政殿。
长子虽然是赌气,但那番话确实有道理,一旦葛进的法子不管用,届时别说沈皇后,他自己会不会怀疑长子故意命葛进藏私了?
宣德帝不想再平白无据的怀疑长子。
回到崇政殿,宣德帝即刻命人传旨下去,在各地寻名医进京,替太子治病。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秦.王府。
谢澜音正替萧元擦脸,闻言笑了,狡黠地问他,“千两黄金的赏赐,要不咱们派葛进去揭榜?”
萧元捏了捏她脸,“好歹也是本王王妃,千两黄金就让你动心了?”
谢澜音轻轻地笑。
她笑得好看,萧元抱住人亲道:“别急,以后我给你更好的。”?
☆、第116章
? 萧元看不上那一千两黄金的悬赏,自有无数自诩医术高超的名医或江湖郎中慕金而来,从皇榜发出到进了四月,涌进京城的“神医”不计其数。
染病的是太子,宣德帝不可能谁来他都让他们随便试试,命太医院安排了三场考核,来判定这些人的医术,通过了,便被带去医治……三个跟太子染了同样症状的太监。
毒.药有剩余,宣德帝就命人喂给三个太监了,权当为太子试药的人。本来还有一个小钱子,大概是吞服的毒.药太多,回京不久小钱子就咽了气,被人用一卷破席子卷起来丢去乱坟岗了。
然而宣德帝考虑的再周全,这些神医们依然没能配出解药。
短短一个月,宣德帝迅速苍老了下去,或许太子当天毒发身亡都不会带给他这样大的打击,连续三十个白天期待遇到神医,连续三十个夜晚害怕太子再也治不好,还有朝政要管,别说一个快五十岁的老皇上,就是铁打的人,也承受不住啊。
潘院使三人已经因救治不力被斩首了,宣德帝流放了三家九族,但他记得潘院使说过的话,到了潘院使交待的最后一日,太子可能毒发身亡或不药而愈的日子,宣德帝没用早饭,醒来直接去了东宫。
皇后已经坐在太子榻前了,这一个月她都没有离开自己的儿子。听到宣德帝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长子。也许今日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天,在这样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想想。
宣德帝走过来,见太子消瘦的脸庞更白了,他不忍心再看,移开视线,意外发现沈皇后曾经乌黑的长发,明显见了斑白,未施脂粉的脸庞仿佛初秋被风吹过的叶子,黄了,皱了。
毕竟做了二十多年夫妻,看到她自食恶果变成这样,同样忧心儿子的宣德帝突然不恨了也不怨了,她有再多的错,现在都只是个无助绝望的母亲,如果太子出事,这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别担心,有朕在,咱们的恒睿一定能挺过来。”握住沈皇后的手,宣德帝低低地道。
“皇上……”沈皇后眼泪落了下来,扑到了他怀里。
夫妻俩将所有人都打发了下去,就他们俩守在太子身边,从早上枯坐到晌午,宣德帝连早朝都没去。权公公在外面询问帝后在哪里摆饭,宣德帝将他撵走了,儿子生死不明,他哪有胃口用膳?
他们不吃,太医院送来了太子的药汤,续命用的。
宣德帝扶起太子让他靠到自己身上,再掰开他下巴,沈皇后舀了一勺温热的汤,慢慢喂进去。
喂完饭,沈皇后精神不济,同宣德帝说了声,她和衣躺在了儿子身旁,看看儿子,哭了会儿才睡了过去。
宣德帝坐在旁边看她们娘俩,困了就靠到椅背上闭目养神。
沈皇后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在捏她胸口,还想往里探,她以为是宣德帝,皱了皱眉,刚要推开他,一个大脑袋就钻到了她怀里,啊啊啊地要扯开。沈皇后大吃一惊,那边宣德帝先她一步冲了过来,将意图侵犯母亲的太子推了出去,“混账!”
被推开的太子狼狈地倒在床上,看看宣德帝,他平日或精明或阴狠的眼里闪过一道害怕,可是看到被宣德帝护在怀里的女人,看到她鼓鼓的衣襟,太子吞咽了两下,又朝沈皇后爬了过去,口中啊啊地叫,嘴角还流下了口水……
沈皇后立即发现了不对,一边躲开儿子一边着急地问丈夫,“皇上,恒睿他……”
“宣太医!”宣德帝苍老的脸上阴云密布,紧紧按住了太子。
两刻钟后,新任太医院院判邓院判松开太子的手腕,跪到御前道:“回皇上,太子他,似乎伤了脑袋,神智与半岁婴孩无异。”
“能否治好?”宣德帝沉声问。
邓院判低头,沉默片刻才道:“恕微臣无能。”
沈皇后听了,眼前一黑,软绵绵朝后倒了下去。宣德帝及时扶住妻子,再看床上被人按着不停对着妻子流口水的傻太子,只觉得自己也快要站不住了。
沈皇后很快就醒了,宣德帝却真的病倒了。
当天傍晚,太子傻了宣德帝病重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秦.王府,饭桌旁。
谢澜音呆呆地看着萧元,这位尊贵雍容华贵的秦王殿下,刚刚吃了三碗饭,现在居然又让丫鬟添一碗,谢澜音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虽然那碗不是很大,但这涉及到一个王爷的仪态问题啊,谢澜音自小接受的提醒就是,饭只能吃一碗,宁可饿了吃糕点。
“看什么?”萧元假装不懂她的意思,将酒杯挪到她那边,“再倒一杯。”
他人没醉,但那双凤眼里眸光似水,别有深意地望着她,看得滴酒未沾的谢澜音反倒有些头晕目眩。
“别喝了,已经喝了半壶了。”谢澜音柔声哄道,嗔了他一眼,“我知道你高兴,但也不用喝那么多啊,一会儿醉醺醺的你难受我也熏得慌。”
“你嫌弃我?”萧元盯着她,目光危险。
谢澜音怕了他了,嘟着嘴又给他斟了半杯。
萧元一口气喝光了,恰逢鹦哥端饭过来,萧元看看妻子那边,见她早用完了,起身道:“撤下去吧。”
他突然又不想吃了。
鹦哥愣住,看向谢澜音。
谢澜音笑着点点头。
鹦哥心里无奈,最近王爷总是变来变去的,偏偏看着好像还挺高兴。
“澜音,天越来越热了,你发现没?”丫鬟们退了下去,萧元一步步走向妻子,边走边宽衣解带。
谢澜音扭头往旁边躲,瞪着他道:“我没热,你……”
“这么说你冷?”萧元熟练地抓住她,打横抱起就往床前走,“那我抱着你,你就不冷了。”
他总是有理由,谢澜音气得捶了他两下,嫌他满嘴酒味儿,说什么都不肯给他亲。萧元努力几次未果,索性放弃妻子红润润的嘴了,反正她有的是地方给他下嘴。
酒能助兴,这晚萧元格外威风,架子床里彻底消停下来,谢澜音只觉得褥子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还没拧干一样,清清凉凉的,全是他们的味道。窗子开着,初夏的晚风吹了进来,纱帐轻轻摇曳,温馨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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