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朝晚期,商王武乙在位,命工匠雕刻偶人,称作天神,与己作博,天神不胜,于是侮辱天神。又用皮革做囊盛血,悬吊空中,自己挽弓搭箭,仰而射之,称为射天。」
「武王伐纣后,商朝时生病做梦皆因祖先作祟的观念更加改变,人力的作用进一步得到提升。周公“能事鬼神”,孔子“敬鬼神而远之”,荀子干脆提出要“制天命而用之”,将“天职”与“人治”做了明确区分,不再消极地顺从自然,而要掌握自然的规律利用自然。」
「占卜、厌星、风水、阴阳、五行都需要认识规律、利用规律,也就是强调人的智慧在其中的参与发挥,这与上古之民不知其所以然的状况显然不同。所以你修行进展不快,这些却一点就透?」
在心里再次推敲一遍,王琅蹙起眉:
「不对,你说过昆仑一脉讲究与时迁移,应物变化,修行道法也该与时俱进,不再用上古那套才是。」
姜尚轻轻摇头,否认她的观点:「大道不可言,你现在提这些还为时过早。」
的确,道理要是靠听就能听懂,那也得到的太容易了点。
王琅理解地点点头:「你继续。」
姜尚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投向河水中的倒影,语气平静无波:
「心知与亲历毕竟不同,眼见同门千载寒暑,毁于一旦,我心中疑虑更深,常思天数之事。上昆仑解惑无果,回程遇师弟骗我烧毁封神榜,正合我心意,却为南极仙翁所阻。我心中疑窦已深,见其现身时机过于凑巧,似早有防备,更觉一举一动皆不自由,全受天数牵引。人生至此,殊无意味。故落魂阵之劫中,我放任二魂六魄陷于阵内,只留一魂一魄往封神台去,不料竟被柏鉴推出封神台,死亦不能,只得前往昆仑,继续执行封神计划,以观后变。」宁为贵女(女扮男)
他的语气平铺直叙,仿佛那个心灵上遭受剧变之人与他无关一般冷漠平静。王琅却听得感同身受,一下子从河边站起身来,满心的惊怒悲戚无处宣泄,复又坐回姜尚身边,伸手覆盖上他的手掌,紧紧握住。
姜尚有些惊讶,却没有将手抽回,只是垂下睫毛道:
“不必多虑,已无事了。”
王琅扳过他的肩,眼神认真:
“你在木头上钉过钉子吗?即使再怎么小心翼翼地把钉子取下,痕迹依然会留在那里,不会消失,永远不会。”
“所以我一直不太明白你在想什么。”被迫近距离直视她的面容,姜尚的睫毛动了动,不再避让地迎上她灼灼生辉的目光,冰雪遇离火,“被我摆布了那么久还能包容原谅,完全不像你平时的性格。”
王琅愣了愣,微微挑起眉毛:“我是什么性格?”
姜尚回了三个很简洁的词,仿佛已想过千百遍般流畅:“忠于自我,果敢,有主见。”
王琅松开握着他肩头的手,撤回先前距离:“这都不算明白,你还想怎么明白?”
连她自己都做不出这么精准的概括,他还想怎么样?
顺手轻轻弹了弹垂到面前的柳丝,王琅神色平常:
“爱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陈氏把她认为最好的东西留给我,满满一屋子的妆奁首饰,千顷万顷的房契地契,比她留给另外两个女儿的加起来还要多,但每次见我着男子衣袍回府都泣下沾襟,好像我没有嫁人就遭遇了多大不幸似的。允之将我喜欢的东西都捧到我面前,会稽起兵时,若不是因为允之先斩后奏,力排众议,一路上不知要增加多少麻烦。阿昭教我认清自己,让我明白我之为我的意义,从此尽人事,安天命,内省不疚,无忧无惧。”窈窕家丁
“你那随意摆布人的恶习确实糟糕透了,即使现在问我我还是这个答案。后来之所以选择原谅,不过是因为我从你身上得到了更重要的东西,瑕不掩瑜而已。”
别在眼前人鬓边的桃花夭艳秾丽,花香甜美。低头看一眼衣袖下温度犹存的右手,他问:
“是什么?”
王琅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是我。”
姜尚愣了愣:“什么?”
“我说,‘是我’。”王琅放慢语速重新宣布一遍,熠熠生辉的容光拨云见日,照破山河:
“‘坚强,独立,自尊自爱,敢作敢为。’自从认识你之后,我逐渐变成了自己最喜欢的样子。”
神采飞扬地,她看向他: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重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提到的惊喜是封神卷=v=
由于前三卷主要侧重历史,封神卷是神话、历史与想象结合的产物,因此决定将封神卷从本文中拆出,另起一篇,长度大约在20万字上下。
如此一来,就有足够长的免费章节,可以供大家判断是否继续阅读类型改变的封神卷=3=
另外,封神卷的背景基于近代殷墟考古成果、古史辨派研究成果、《山海经》等神话传说,与我国古典名著《封神演义》中的设定相距甚远。
读过《封神演义》原著的妹子可能会发现,无论仙凡神魔,小说中众角色的思维模式完全是明朝人的翻版,对我个人而言没有丝毫吸引力。
因此本文的封神卷并非明朝小说《封神演义》的同人,而是基于商周历史与古代神话的半考据半玄幻故事,届时请谨慎考虑是否跳坑。
完毕>3<
第84章 岁月遥永
静止的河水重新流动,星星点点的桃花顺着水流一路向东。河边的杨柳垂下千万条碧绿色的丝绦,随着惠风舒缓飘荡,新生的嫩叶仿佛吸收了阳光灿烂耀眼的金辉,令人眼前一亮。
王琅整颗心沉浸在这样温柔美好的春光里,情绪也随之明亮晴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姜尚整齐绾起的白发。虽然有着冰雪般晶莹纯粹的色泽,却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冰寒刺骨,而是轻软柔顺的丝绸一样的触感。抽去发簪,取下冠饰,雪白的长发月光一样流泻在她指间,美丽得不可思议。
“你做什么?”
姜尚被她惊呆了,一时忘记该如何反应。
“怎么了?”
王琅装作没听懂,手指顺着长发一滑到底,忍不住又摸上一缕。
“……你应该已经从中接受过足够的教训。”
他指的是两人初次相遇时的不愉快。因为她的手指还流连在他发间,身体不免有些僵硬,只有语气本能地维持住平稳。
“你是说那张幻术符?认清弱点之后就要努力克服,远远避开怎么行。”
总算自制力还没有全部丢失,王琅恋恋不舍地摸了几把之后就动手替他梳好发髻,戴回冠饰,“不用露出那种怔愣的表情吧,你的符咒课我还是很认真在上的。贴在丹瓶上的符纸是幻术符,纯白圣洁的生灵是我内心深处喜爱之物的投影,被反咬一口的现象是隐藏在心中的恐惧,勇敢拿起符纸反贴回去的一瞬间幻术被破解,醒来看到为我稳定精神创伤的你。眉心那枚图纹是仙人印?故意误导我,让我内疚,又留下可以追踪的破绽,你是吃定我不会因此生气吗?”
当然不是……
姜尚垂下睫毛,感觉她还有伸手触摸他额头的意图,不由得微微侧头,避开她温热的指尖:
“没有仙人印那种东西,是稳固阵法的刻印,为了使用方便才收在身上。”
王琅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扬起下巴:“姑且相信你。”
只和自己能看透的人相处难以取得进步,她一直在努力尝试和自己看不透的人相处,并渐渐收得成效。姜尚是所有人中最让她看不透的一个,也是让她收获最大的一个,不能全信,不能不信,权衡中慢慢懂得生活的学问,逐步成长。
迟疑一下,又问:“我的变化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倒是你,从认识你到现在,称一句判若两人也不为过。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智者的心思不可捉摸,长期相处会使人产生疲倦。最初的十余年里,她总像陷落在没顶的深海,沉浮无定;后来渐渐摸到礁石,感觉到安定平稳,可以信赖,只能说明姜尚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很大转变,为什么?
姜尚有些惊讶,有些奇异,还有些不能言说的触动。万般滋味翻卷在无边的东海里,掀不起海面上的一丝浪花。虚着眸光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他微微笑了:“你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交付真心,我可不会。”
话语里透出铁石般冷酷的意味,让王琅下意识伸手覆住他如被冰雪浸润的手掌。
“至于后来发生的转变,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与上次的情况不同,姜尚不仅没有挣开她的手,而且反过来握住她,手心贴手心地感受她的火热熨烫,连那冰雪般冷冽的吐息也仿佛染上她的热度,融化成温暖的春水,漫过心脏:
“当你真正开始包容我的时候,你就已经拥有我了。”
◇
回到暂时借住的屋舍,王琅向姜尚伸手:“那种小铜鱼还有吗?给我一个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