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曾经有过的那个晚上。
他现在的行为,跟过往爬床的那些奴婢有什么两样?他甚至还不如当初的良妃,最起码,那时的她是想杀他才亲近他,根本没有半点虚荣。
真贱。
他真贱。
康熙不停的在想。
他既可笑,又可悲。
良妃瞪着他,眼中渐渐有了湿意。
良久,当她又一个耳光用力扇过来的时候,康熙脸上多了一道红印,手中的银簪也滑落在地。
滑过的尖锐弄伤了他的手,可是他不觉得疼。
他看到了他最想看到的东西。在她心里,就算她还是最恨他,可他看到了他对于她的意义。
她在乎,就是他的意义。
这样也好,他也有了最后的选择。
他掏出绢子抹出掌心的血珠,小心的脱下外套,把放在棉袄夹层里的纸卷抽了出来。
纸卷很厚,藏在棉花里,所以轻易不会被检查到。
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康熙把灯笼弄近一点,把它打开,让她也看得更清楚。
他已经坐下来了,等一会儿发现良妃还没有,抬头看了看她,温柔的说:“你也坐吧。”
他的嗓子熬得十分沙哑。
良妃闷闷的看着他。当看到第一行字就愣住了。
“康熙十九年。”
就是现在的年份。
她往下看,越来越惊讶。
“康熙十九年,二月,福建水师提督万正色率官兵二万八千余名、战舰二百四十艘主攻海坛……”
这都是现在发生的事。
她再看下去,内容越来越多了。
她情不自禁的把纸卷拿过来,越展越长。
接下去的一年年,一月月写得很清楚,一直到……重生之前。
他写完了他的一生。
怎么会这么详细?
良妃不可置信的望了望他。
康熙脸上有着灼热的红。他发烧了。因为不能被人发现,他只有在布库房等待良妃的时候悄悄做这种事。然后,把他写下来的内容放在布库房的暗室里。
今天是他冒险带过来的,因为很多内容只有当面解释他才能确保良妃看得明白。
写这些东西花了他太多的时间,也在极大消耗着他的身体。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可是良妃看得出来,他很虚弱。
他没有告诉良妃,他也不会恨她。他宁可她现在才知道,也不要她阻止他。
他要回报她,为他过去的伤害尽力的弥补。
所以,他把这些写了下来。然而,遗憾的是,他不可能把每一年的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所以,他只有尽可能的做到。
呕心沥血也要做到。
那是他曾经的人生,也是他能还给良妃的爱。
如果他终究不能陪着她走下去,他就得想尽一切办法保证她的安全。
良妃感到手上的汗快要把这纸卷碰湿了,她赶快放到了台上,抹了抹手,尴尬的叹了一声:“其实你……”
她起先的失望被这些难言的情绪代替了。
她原本也只是想跟自己打个赌,看康熙今晚会不会来。她知道,成嫔要生了,孩子怎么样关系着成嫔的未来,也是康熙的未来。
如果他想要保住命,就得和自己发生点什么。
而他刚才也的确想要亲近她。
这使得她非常的失望,有那么一瞬间,她恨他恨到想要马上杀了他。
可是,她没有想到他现在却是这么做。
她看不透他。完全看不透。
她没有说完,因为她不能相信他。
康熙知道她要说什么。
其实他可以选择别的路,他可以和她谈条件。也可以去找太皇太后。即便不能去找太皇太后,也可以暗中下手,让良妃真的和他发生点什么,到时候太皇太后也会无话可说。
他可以有最荒唐的选择,却唯一不该这么做出现在的选择。
这是一条最傻的,最不可思议的路。这是拿命在玩,也是拿大清的江山当成儿戏。
可是他偏偏这么做了。
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条是不卑鄙的,是干净的路。
他把他的心剖开,放在她的面前,她要拿来做什么,他都随她高兴。
他舍得,因为她值得。
这么漫长的夜,应该做最重要的事。
他选择了为她讲解他曾经有过的人生,并且渴盼着她一路平安。
他不会和她说胤禩,不会拿他当成筹码和她谈什么条件,就算他知道胤禩对她的价值,他也不提。
这样的忍耐,不可思议。
良妃的视线停在了他的身上。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恍惚着掐了一下手,很疼。
她掐了一下康熙的手,他抬起头来。
他宁静的看着她,目光却是那样的不舍。片刻后,剥离般的忍耐住,又接着说下去。
蜡烛快烧完了,他便接上新的。
就这样,不知不觉便过了两个时辰。
外面梆子响起来,快三更了。
再等一会儿,宫门开锁就可以回去了。
康熙疲惫的一笑,小心的把纸卷卷好,交给她:“这个放回布库房,我就不带回去了。”
他起身欲去提灯,二人同时一起,倒是头碰了头。
康熙一愣,那灯笼便掉在地上,摇动着的烛火偏偏熄灭了。
他们浸入一片黑暗里。
康熙的心扑扑的乱跳着,他没动。
不久,他感到良妃的手靠了过来。她呼出的热气扑在了他的脸上。
康熙分辨着是要打他,急忙拉住了她的手。
接着,他轻轻的躺了下来。
黑暗中传来了一声冷笑。
上方沉了下来。
很快,康熙感到自己变成了一叶小舟,在惊涛骇浪中摇来荡去。又好像一块柔软的绸布,被一剪子无情的开到了头,任凭撕裂和搓磨。
他热得快要烧起来了,他就好像一块冰快要化了。
他咬着嘴唇,幻想着如果对面墙上能投映出的他和良妃重叠的影子,该是什么模样。
他们就好像人世间两个最孤独的戏子,在这戏台上演绎着人生中最荒诞的,也是最浪漫的一幕戏。
他闭上眼睛,悲哀的感受着。
没有多久,他的心口闷得不行了。他想说话。
一个耳光打了上来。
他立刻闭上了嘴。
他在想当初他对待良妃的态度。他知道,这样的痛还不够。
他忍耐着反击的冲动。让凌迟般的痛苦冲向身体的每个角落,仿佛那样就可以将它们分薄份量。
沉闷的呼吸声响在耳边。
康熙咬紧了嘴唇。
☆、60、结盟
景仁宫。
四更了,佟贵妃刚好睡醒,准备起身去看胤禛。
她刚刚坐起来,还没有升帐便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英禄小心的在几尺之外跪下,小声说:“主子,没见着贱婢,奴才先回来了。”
良妃对延禧宫保护得极好,就算英禄轻功很好,也不敢轻易靠近。
今夜刚刚接近便被发现,离开后扩大范围找了一阵都没有发现康熙在哪儿,只有回来了。
“没惊动人就行。见没见着也没那么要紧。”康熙一直没有和佟贵妃主动联系,佟贵妃便也把这事冷了下来。
她不着急。
要拉拢一个人,如果很着急,对方反而会拿乔。
至于她为什么会派英禄盯着延禧宫,原因也很简单,还有三五天成嫔就要生了,这个时候恰恰是康熙最危险的时候。
太皇太后一定迫不及待的等着孩子生下来,找个借口降罪于他。他也不是个傻子,想活着就一定要和皇帝有点什么,得了恩宠,这样才能有名份保住性命。
可是,能不能有名份,却不是贱婢自己说了算的。这就需要佟贵妃出马了。在他最危险的时候帮他一把,相信皇帝和他都会承她这份人情。
英禄对主子的心思也把握得十分到位,闻言立刻便谄媚道:“主子说得极是。像他那样的人能活着就不错了,何况还能当个小主。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佟贵妃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反而不着急。
她相信明后两天康熙一定会来找她求救。
想罢,佟贵妃吩咐道:“你先回去歇着吧,从现在开始不要再管他了。等他自己来。”盯得太勤,是会被发现的。
打发了身边的奴才,佟贵妃便起身去看胤禛。
延禧宫。
成嫔这些日子腿和脚肿得厉害,已经不怎么下床。只在早晚叫康熙来按摩舒缓疲劳。这些天来,康熙常去太医院学习给孕妇按摩的办法,也从中学习一些临产时的知识,以备不时之虚。成嫔觉得他很贴心,也还夸奖过他。
今天醒得早,才四更就醒了。
海兰服侍主子如厕之后,便去找康熙。
门锁着,她敲了半天康熙才开,她一看康熙脸上煞白很吓人,顿生退意:“你怎么了。”
康熙身子虚得很。非但如此,他更是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胭脂?”海兰疑心陡增:“你要这个干什么?”
宫女向来是不能涂脂抹粉的,何况罪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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