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想去,还是连夜走吧。
谁知刚出房门,就被季澜拦住。
“嫂子,你当真不要我们了吗?”季澜眼里含着泪水,“从小哥哥就对我不苟言笑,好不容易嫂子来了,我就像多了个姐姐,不知每天过得多开心。嫂子,你当真舍得我?”
因为怕华音走,季澜今天这一天哪里也不敢去,守在家里。没想到,她还是要走。
对季澜,华音何尝没有不舍。从到南疆,季澜就和她亲近。为了她甚至去学了中原话。她在南疆的功课没有一科是及格的,却唯有汉语,是学得最好的,几乎快和中原的人一样。
这份情谊,她永生也不会忘记。可是,她真的不得不走。
“季澜,若有一天你和我一样遇到一个值得你生死相许的人,你就会明白我做的这一切。”华音怅然道,“我也舍不得你,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季澜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那你还会回来吗?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华音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当然啊。待我尘埃落定,一定会回来看你们。你也可以到金陵去找我啊。”
“我也知道,我留不住你。那个男人,真的那么好吗?比我哥还好?”
华音淡淡一笑:“他也许不是最好的,可却是我最爱的人。”
季澜似乎有些明白过来,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那个白衣的男人。也不知他今天到底如何了。
华音正打算去向季连城告别,天边却忽然升起一簇奇异的烟火,季连城匆匆从书房跑出,见华音和季澜在院子里站着,忙道:“你们俩哪都别去。兵营有事发生了。我先去处理,一切待我回来再说。”
季澜吓得花容失色:“哥,出什么事了?”
季连城没有答话,只是回屋里换了戎装。再走出来的时候,却是深深地看了华音一眼。
华音将阿普交给季澜抱着,走到季连城身边,道:“连城,小心。我等你回来。”
季连城点了点头,转身便出了门,策马而去。
直到季连城消失,季澜才忽然惊叫:“糟了,那间医馆离边境不远,万一他出事怎么办?”说完,将阿普塞到华音手里,自己则朝马厩跑去。
华音在后头大喊:“季澜,你去哪里?”
季澜一边跑一边回:“嫂子,我出门一趟,不要担心。”
华音简直崩溃了,说了不能出门,这小妮子还让不让人省心了。等到华音匆匆把阿普抱回房里,再追出去,却只看到季澜驾着马远去的背影。
这下她真的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季澜!我怎么和你哥交代啊?”
这还是季澜第一次夜里骑马出门,好在她对南疆的官路很是熟悉,一路上倒没迷路。只是中途在不太好走的山道上下马时,因为夜黑看不清路,不慎摔倒滚下山坡,浑身被擦破了几处。
除此之外,这一路倒还算顺利。她总算是半夜赶到了医馆。方才一路赶路,心急之下没留意,此时看到黑无一人的街道,方才觉得害怕,一下马就拼命去拍医馆的门:“老头,开门,开门!不然我把你的医馆拆了。”
医馆里头传来大夫困顿刚醒的声音:“来了来了,这姑奶奶啊……”
大夫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季澜就冲了进来:“他人呢?还在嘛?”
大夫皱了把眉头,就着烛光端详季澜浑身的狼狈状:“姑娘,你半夜赶过来,不是为了问老夫这一句吧?”
季澜狠狠跺脚:“不行吗?要不然你以为我爱光临你这穷乡僻壤啊?”
大夫瞠目结舌,半晌,眼睛里透出一丝过来人的笑意:“在在在,那位公子好端端的呢。”
季澜一颗心才松了下来,忙朝里屋跑去。刚掀开门帘,屋里一亮,闵隽尘已经坐起来,刚用火折子点了蜡烛。
这深更半夜的……季澜一下子就脸红了。
刚才只顾着过来看他还安好否,一点也没想到要怎么解释啊?万一他问她来干什么,她要怎么回答?万一他叫她现在马上回去,她又该怎么办?外面那么黑,她实在不太敢再跑一回啊。
季澜就这样站在门口,低着头,半天没有动。
闵隽尘盯着她身上的衣服,斑斑驳驳的泥土痕迹,还有手臂和膝盖处的破烂,她方才在路上是摔了?大半夜的急着赶过来,又大吼大叫地拍门,是为了什么?
原本有一堆疑惑,在看到她两颊忽然升起的嫣红时,闵隽尘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心里登的有些奇异的感觉。
咳了两声,却觉得气氛更加尴尬了。闵隽尘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起来,假装睡觉,撑一下也就过去了。
现在面面相对,不知怎么收场才好。
顿了一会,终于还是不忍见她杵在门口,指着床旁的一张凳子道:“坐吧。”
季澜闻言,抬起头,有些羞涩地靠了过去。见那凳子靠得有些近,还搬远了一些以示避嫌。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是季澜先打破沉默:“你的伤,好一些了吗?还痛不痛?”
闵隽尘捂着胸口,方才睡得好好的,被她突然拍门一吓,现在又有些疼了。不过见她浑身也受了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淡淡道:“好多了。”想了想,又道,“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季澜脸上浮出一丝笑意,没想到他竟然还会说多谢,道:“算你有点良知。你偷我东西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又来!闵隽尘懒得理会她,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季澜见他脸上还是很苍白,忙道:“你别管我了,你睡吧,我就在这坐着,等天亮我就回去了。”
闵隽尘睁开眼睛。她当他是什么人,难道他还能叫她一个姑娘家替自己守夜不成?
叹了口气,他从床上挪下来,敲了敲她的手臂:“你去躺着吧。”
季澜一惊:“这怎么行?你是病人耶。”
闵隽尘低头端详了她身上的伤口:“你现在未必比我好多少。”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她:“我先出去一下,你自己处理下伤口。”
季澜更加吃惊了:“怎么你随身还带着药?天天有仇家追杀你吗?”
闵隽尘叹了口气,却不知怎地,觉得她给他的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他耐着性子解释:“因为我是大夫,大夫随身带着药,是很正常的。”
“啊?”季澜缓不过神来,“你当大夫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偷东西?”
闵隽尘无语:“我出去了,你弄好再叫我。”
说罢,掀开帘子就出去了,一点也不想再和她纠缠。
☆、第62章 再度重逢
季澜脱了衣服,坐在房间里擦药。那床铺上带着闵隽尘方才躺过留下的余温,她觉得脸红耳赤的,捂住脸,一时间无所适从。
从小,哥哥就将她保护得严密,她虽然喜欢和哥哥唱反调,但像这一次,不顾哥哥的命令,半夜跑出门,还是头一回。和一个陌生男人,半夜三更独处一室,更是从未有过的离经叛道。
天啊,她到底是着了什么魔了?
医馆不大,闵隽尘出了房间,基本也无处可去,便在柜台处随意看大夫开的药方。正巧,便翻到季澜留下的那一纸留言。
这两天他睡得昏沉,并没有力气离开,老大夫也并没有把这留书给他。此时,看到上面的字,不由无奈一笑。
“那个谁,你要是敢溜走,你就是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忘恩负义四字竟然没有写错,他真是很喜出望外。原想将纸放回原处,想了想,还是折了下收到自己怀里,免得给别人添麻烦了。
季澜擦好药以后,便出来寻闵隽尘。他正坐在药柜的桌子边喝水,见她出来了,淡淡问:“伤得厉害吗?”
季澜不在意道:“这点小伤算什么?我可不是你们中原那些养在深闺的大小姐。”
“你去过中原?你又知道中原女子什么样子?”闵隽尘轻飘飘一句话就将她的话戳破。
季澜赶紧道:“我虽没去过,但是我哥去过啊,他和我说过,你们中原的女子害羞得紧,连门也不敢出,整天就会在家里绣花织布。”
闵隽尘淡淡哼了声:“管中窥豹。”
季澜一听,来了兴致:“这是啥意思?管中是个人的名字嘛?”
又来了。闵隽尘捏了捏眉心,这种感觉,又是诡异的熟悉。但他真的没有精力应付她,转移话题道:“那张床,你到底睡不睡?你若不睡,我就不管你了。”
季澜看着他衣襟开口处透出的染血的纱布,连犹豫都没有:“你睡吧。我就在椅子上凑合就好了。”
闵隽尘也不拦着她,事不过三,他已经让了两次了,再让就显得矫情了。站起身来道:“那你就自便吧,我先去睡了。”
虽是这么说,但躺下来的时候,脑子里却浮现出方才惊醒自己的拍门声,还有她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应当是很害怕的吧,却非要装作一副干练胆大的样子……
他的头有些疼,辗转了片刻,还是坐起身来,走到外间。
才这么一会的功夫,那个女人竟然已经睡着了。他走过去,想将她抱起来,却发现,她的姿势实在是……将脚插到椅子的扶壁里去,这是什么个情况?
罢了罢了,就让她这么睡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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