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重?”沈莳之的语气酸溜溜的,“是啊,你又看上了举人老爷,而且那位举人很有希望明年春闱高中,自然是要我自重了……”
“请大人勿乱攀咬,也请不要以己之心度大人之腹!”云罗没有生气,只是挺直了背脊,骄傲而镇定,话语铮铮。
“攀咬?”沈莳之听出云罗话中将他类比成犬类的意思,当下恼羞成怒,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疾言厉色,“当年,你弃我盟誓,负我真心,还和那样的人搅合在一起,如今,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地责怪我攀咬?”
云罗因为他的话瞬间气得冒烟,盯着自己红紫一片的手腕,也不顾一切地回敬对方:“到底是谁弃我盟誓?到底是谁负我真心?我没想到大人你黑白颠倒的本事如此厉害,自己做的事情还能全数赖到别人身上的。”
云罗狠狠地甩开沈莳之的手,禁不住清泪两行,五年来埋藏在心底的话终于在此时此刻一一倒出:“当年,我家中出事,约你在胭脂湖相见,却苦等你不到。我伤心失望回去的时候,见到的是什么?是鬼影子吗?那不可就是口口声声说要长相守的正人君子,怀中抱着的还是我真心相待的好姐妹!你若怕我家中连累,又何必做出这样一番被人辜负的样子?你明说便是,我云罗,生有傲骨,定不肯放下身段,死缠烂打!犯不上如此下作。”
云罗又忆起那晚的风,她第一次发现风是黑的,呼呼地刮在她的脸上,一刀刀,锋利地剖开她的心。
“我怀抱他人?”沈莳之觉得莫名其妙,声音也不复以往斯文,夹杂着电闪雷鸣的怒气,“不是你在多个爱慕者之间摇摆不定吗?不是你和蒋芝涛幽会在先吗?你可别告诉我,那晚搂着你的不是蒋芝涛,而是个假扮男装的女子……”
第66节 路窄
一时间,天崩地裂、山川变色,两人都瞪圆了眼前狠狠地盯着对方,所有的怒气夹杂在话语中澎湃而出。
“你冤枉我!什么蒋芝涛,什么幽会,什么摇摆不定,我只知道,你搂着周惜若浑然忘我,完全不记得我还在胭脂湖边苦苦盼望!那一眼,我看得真真的,真真的,我……”云罗泣不成声,眼泪模糊了眼帘,看不清眼前这个男人眼底的愤怒到底是真是假。
“不是的,不是的,明明是你负我,后来还传出你要和蒋芝涛定亲的消息,你还在怪我?”沈莳之当场就懵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心底多年来支撑的恨意突然坍塌,如果当年所见不是真相,那么,那么……
沈莳之脑子里轰隆隆地大响,眼瞬间失去焦距,眼前白茫茫地一片,眼睁睁地看着云罗掩面而去,想抬手去抓住她,却怎么都提不起来。
真相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沈莳之发现自己看到云罗的眼泪,心痛得快要死去。
真相,真相……沈莳之焦躁地返身离开,脸上的寒霜吓退衙门里所有的人,差役们个个主动往旁边避开,唯恐惹了沈莳之怒气。
云罗噙着泪回了房间,一路上为了顾忌形象,她一直垂着头,努力忍住眼眶中汹涌的酸意,等回到住处阖上房门的霎那,泪水肆意地淌下,就像一张天蚕网,裹得身心透凉、无所遁形。
“云姑娘……”今天高佩文被押解回京,云罗默许红缨去悄悄送行,她追了一路,直到队伍中高佩文的目光发现她,对她摇头,温柔而笑,她才停下奔跑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返回了衙门。
推门而入,却见到云罗泪水连连。
从未见过这样的云姑娘的认知一下子打散了眼睁睁看着高佩文被带走的愁绪,她的心神被眼前的一幕而吸住。
沉默以对,甚至连头都没有抬,红缨叹了一口气,蹲下身为她细心拭泪,却在不经意间,自己也是泪眼模糊。
她是为了高佩文,那云罗呢?红缨抬头,凝住那双细长眼眸。
无声地相对,两人用眼泪彼此交流,一滴滴,一点点,袒露出心底那道不为人知的伤痕。
说出来吧,说出来了也许会好受些。红缨无声道,眼底是丝丝酸涩。
“云沈两家,世代交好,生意上也多有合作,所以,我自小就认识他。他比我年长几岁,小时候,他就对我很好,总是哥哥妹妹地亲近着,爹娘也不阻止,总是含笑看着我们一起玩笑、一起嬉戏。有一次,我听到丫头们偷偷交谈,说等我长大了,我就要做他的新娘!新娘……我以后要做他的新娘吗?我这样默默而又期盼着时间的流逝,等着长大成人、为他披上红头巾的那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爹生意失败,惊慌失措的我想要依靠他时,他却迫不及待地搂着我的好姐妹,让我亲眼目睹他和她两人的联手背叛?为什么?为什么?”云罗泣不成声,终于哭倒在红缨怀中。
遇到沈莳之以来,她一直没有时间缅怀旧情、感伤心事,今时今日,她和沈莳之的正面冲突,终于击破了她心底伪装的忘却,原来,那样幼小就认定要做他新娘的情绪,一直不曾离开过心底,当周惜若以沈太太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蔑笑她时,她的伤疤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在溃烂。
为父亲谋求职位,其实是不是为了要和他赌一口气?云罗重重地问自己,发现本来坚定的心早已虚透。
所以,才会如此过不去,对吧?云罗惨惨笑开,不敢置信,五年来,自己居然还没有走出这段殇。
“女人,最难割舍的就是情吧……”红缨不知道是在说云罗还是在说自己,低喃的话语中更是满腹愁肠。
第67节 下雪
日子似流水,一天天从指尖滑过。
周惜若进进出出,每日不缺。
似乎已经恢复平静的云罗平日里陪着芸娘,几乎每日都要和她照面。
自从那日和红缨诉说过心底的感伤之后,她再见到周惜若时,居然多了几分漠视。
周惜若的补品似流水般送进许太太的房里,许知县的目光柔和了许多,许太太更是对周惜若亲热。
云罗看得真切,心里隐隐明白,这就是钱财的魅力——
周惜若有钱财做后盾,堆砌出人情的堡垒,向着县丞之位步步紧逼。
而她,只能步步后退。
可是她并不着急,很有耐心地等着日起日落。
平静了一段时间的衙门迎来了腊月二十一,也迎来了云家的一纸诉讼。
状告一个盗匪偷了云府小姐云锦春的贵重物品。
消息传到云罗耳中时,她的嘴角早已轻轻卷起。
许知县对于偷盗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很感冒,他甚至在临上公堂之前还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翻了翻白眼。
对于云家这样的大张旗鼓、不依不饶,许知县心底还狠狠地嗤了一番。
大家谁都没当回事。
可是,就是这桩谁都没当回事的官司让许知县进退维谷,在心底暗暗骂沈莳之夫妻好几十遍。
原因很简单,那个被抓到的盗匪是杨县丞犯案当天大叫杀人了的丫头。
开始,在场的差役包括许知县都没认出来,毕竟,小年宴会那天场面混乱,谁也没有关注过这个丫头,虽然后来有些人反应过来,似乎那个丫头瞧着面生,但也因为当天请了酒楼的人帮忙,谁也没多想。
可当这个丫头冷不丁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且还是被云府以小年宴会这丫头偷盗云锦春的玉佩为名扭送到了衙门,小年宴会这个敏感的词语敲开了许多人的记忆——
有个差役当下抖着手嘴快地喊了句“是你”,这丫头就这样被人认出来了!
顿时,许知县的后背泛起密密麻麻的汗。
此时,堂下站着的云府周管事一脸追根究底、莫测高深的神色,许知县顿时觉得一个脑袋涨成两个大!
许知县终于深刻体会到云肖峰那句“云家二太太定然闹得鸡飞狗跳”评价的实质含意。
许知县心念一转,本想压下此事,但那头周管事的目光一直影影绰绰地追随,瞬间明白看来是不能马虎过去了……
许知县一敛神色,沉声审问起被抓的丫头。
丫头许是吃了云府不少苦头,没费许知县什么唇舌,事情就绕到了沈太太——周惜若身上!
被抓的丫头只是供认到沈太太给了她银子让她混进衙门办事,后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供词有何等深层次意义时,许知县当场就咳嗽不止,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咳嗽,配合着许知县苍白憔悴的容颜,案子押后再审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周管事正津津有味地等那丫头攀咬出后头的好戏,却没想到被许知县这么打断了。
虽然心里一阵懊恼,但耳边又想起云二爷的吩咐,敛了神色,没有表示什么,外加谦卑地弯腰恭送许知县,只是那目光中的热乎劲却让许知县头脑刺痛——
事情才刚刚开始……
消息以闪电一般的速度传到关心这件事的人耳中。
云罗啪地阖上手中的茶碗,脚步轻快地去看芸娘。
沈莳之则是立刻被许知县喊到了书房。
沈莳之表现地很意外,很震惊,最后,只是怔忡道——
“那段时日,贱内周氏一直忙于帮太太操持宴会的事情,人手不够,还特地从外面招了些人回来帮忙,是不是就这样让那个丫头进了衙门后院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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