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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4 [精校出版] (蒋胜男)


  从第一天看到秦王驷开始,她就知道,他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冷眼看着他是如何轻易地取得了芈姝的信任,她知道他是秦王的时候,甚至曾经替芈姝愤怒过。一个未谙世事的少女,和一个深通世情的君王,这样不对等的感情,是一种欺骗和玩弄。
  这些年来,她紧守着自己的界限:他是君王,她是妃嫔。他予她以恩惠庇佑,她奉他以忠诚顺从。她对他尽到了自己身为姬妾的职守,可是她的心,始终还是属于她自己的。
  是怎么开始的呢?她如小兽一般地警惕着,缩在小小的窝里,从不敢探出头来。因为外头的风雨和伤害,她比任何人都更早地经历过、承受过。可是他来了,握住她的手,把她的心,一点点从最深处拉了出来。一开始,是以恩惠、以庇佑,她成了他的妃子,他保护了她的亲人;然后,是以支持、以理解、以教导、以宠爱,让她接触了前所未有的新天地,让她学习、成长,并开始充满自信,开始小心翼翼但勇敢地走出自己筑就的小窝,与他的生活纠缠在了一起;然后,是以信任、以亲近,数载的夫妻生活,两年的巡幸四畿,让她真正成了他的女人、他孩子的母亲;然后,是以挽留、以托付、以独一无二的倚重,让她放弃了为自己留的后路,让她真的信了他,愿意踏入原本避之不及的旋涡中,以为他会永远站在自己的身后,以为不管如何,她总是系着他的保护绳。
  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她的生命中,留下如此重的痕迹;也从来没有人,给她以如此复杂的情感。父亲、师长、爱人、朋友、君王、归宿,她不可自抑地沦陷了,尽管她如此努力地想要保有自己,尽管她一直努力挣扎着不受控制,尽管她是他所有女人中,坚持自我最久的人。
  但她最终还是失守了,还是相信了,还是依赖了,还是软弱了,还是如此愚蠢地、可耻地,把自己的身心、自己对人世的所有信任,交给了一个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应该托付的人。
  她甚至还信得如此彻底,甚至在她踏入旋涡而面对无尽明枪暗箭的时候,她还相信他会是她的盾牌、她的倚仗。她自信有一颗坚强的心,可以抵制世间所有的恶意伤害,楚威后、芈姝、魏夫人等人对她的任何伤害,她都可以不惧,都可以忍耐抵挡。可是万没有想到,她这一生面对的最大伤害,却来自于他。她信任他,把自己的软肋给了他看,可是他转眼间就把伤她的剑,交给了她的敌人。
  芈月伏在冰冷的地板上,长歌当哭,长号当笑,似要一次将所有的泪流尽,要将所有的愤怨呐喊出来。她如同一个毫无防备的人,被迎面而来的战车碾得粉身碎骨,可是神志还清醒着,性命还有一口气吊着,还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片片血肉破碎的极度痛楚。
  可是,她却还活着,还没有死去。而明天,又将会是新的战场,新的碾压。
  她听到嬴稷在拍着门,在哭着,叫着她。
  她伤得再重、再痛,也只能咬牙忍着。她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已经被秦王驷当作弃子,却是她骨肉相连、重逾性命的儿子。
  


第二十一章 赌国运
  承明殿,几案上摆着丹书,中间一行字“封公子稷为蜀侯”清晰可见。
  秦王驷背着手,踱来踱去,有些犹豫。
  缪监走进来,垂手而立。
  秦王驷故作若无其事地坐下来,继续看着竹简,等着缪监回报。
  过了半晌,却不见响动,他只得淡淡地道:“芈八子来了吗?”
  缪监支支吾吾地道:“芈八子……病了。”
  秦王驷手一顿,问道:“病了?是什么病?召太医了没有?”
  缪监道:“这……不曾。”
  秦王驷道:“哦,为何?”
  缪监道:“大王,其实……芈八子无病。”
  秦王驷失笑:“寡人也猜到了。她这是……跟寡人赌气吧。”
  缪监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以老奴看,不像是赌气,倒像是……”
  秦王驷道:“像什么?”
  缪监道:“老奴形容不出。却让老奴依稀想起庸夫人出宫前的神情。”
  秦王驷手中毛笔落下,污了竹简上的字,沉默片刻,他站起来,道:“去常宁殿。”
  缪监连忙跟了上去。
  秦王驷在前面走着,心头却是颇不平静。他自然知道,这封诏书一下,芈八子那边必然失望之至,甚至是怨恨不甘。所以,他特地派缪监去宣她,准备安抚于她。他会把今日朝堂上的变化告诉她,把不得不立嬴荡的原因告诉她。然后,把她一直想要的蜀侯之位给嬴稷,他甚至会告诉她,王后将会被幽禁,他会封她为夫人,会让她成为主持后宫的副后。他会给她足够的安全和保护,会给她尊荣富贵,会帮她铺好后路,给她留好辅臣。甚至樗里疾也会因此怀有愧疚,而会在以后的事情中,站在她的一边。
  可是……他苦笑,她这次想必是气得很了,所以,甚至连他的安抚、他的示好,都拒绝接受。
  但是,此事的确错在他,她不愿意过来,那便只好他自己过去了。
  老实说,这些日子以来,因为这件事,让他看到了一个几乎是全新的芈月。他有许多妃嫔,刚开始的时候,她们都活泼娇艳、天真单纯,各有各的可爱之处。但进宫之后,慢慢地每个人都只剩下一种表情了,那种表面雍容的、充满心机的、乏味的,甚至是死气沉沉的感觉。
  他想,有时候他对魏夫人一再纵容,或者也是因为她的身上,始终还有一种不甘沉寂的意愿在。
  他本以为芈月在生了孩子以后,也会渐渐地褪色成那一种后宫妇人,可是不知从何时起———或者是从他决定留下嬴稷开始,或者是更早的时候,从她随着他一起巡幸四畿开始,甚至是在假和氏璧案的时候……她的身上出现了一种活力,有点像庸夫人,有点像孟嬴,但与她们都不同,甚至在某些方面来说,有点像他自己。
  他看着这个少女,在他的身边渐渐长大。他引导着她去四方馆,见识诸子百家的学说,去探索列国争霸的权谋……他惊奇地发现,她学得很快,快得甚至让他都觉得诧异和自愧不如。他们在一起,有着说不完的话,在许多时候感觉到奇异的合拍。有时候他觉得,就这样下去也好。对于嬴稷,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如果他的寿命能够更长一些,能够活到嬴稷成为一个可以独挑大梁的成年人时,那时候,或许……
  可是,他的时间不够了,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而这个宫中,除了他之外,无人察觉。或者,樗里疾能够猜到一点点,但恐怕连樗里疾,都乐观地高估了他的寿数。
  他不得不妥协,也不得不辜负他心爱的女人和孩子。
  他走进常宁殿中。
  常宁殿中的侍从并不算多,此时大部分都在库房里和内室收拾东西。
  秦王驷走进来的时候,没有让门口的侍人通报,他站在廊下,听到里面的母子在对话。
  嬴稷问:“母亲,我们为什么要收拾东西?我们是要去哪里?”
  就听得芈月道:“子稷,如果有一天我们一无所有,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挣得一切,你怕不怕?”
  隔着板壁,嬴稷天真的声音说:“母亲不怕,我也不怕。”
  芈月道:“子稷,你要记住,不要把你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天底下,除了你自己的骨肉至亲,谁也不可信。”
  嬴稷问:“什么是骨肉至亲?”
  芈月道:“就像母亲和魏冉舅舅,是同一个母亲生出来的……”
  嬴稷问:“那同一个父亲生出来的呢?”
  芈月轻轻冷笑:“同一个父亲生出来的,是天生要与你争斗的人。”
  嬴稷诧异了:“为什么?”
  芈月道:“因为你只有一个父亲,却有许许多多的女人为他生下儿女。父亲只有一个,这么多人要抢,你说怎么办呢?”
  秦王驷听到这里,冷哼一声:“原来,你就是这样教寡人的儿子?”他说了这句话,便迈步进去了。
  侍女们跪下行礼,芈月却端坐不动,嬴稷也想行礼,却被芈月拉住。
  秦王驷冷眼扫过:“子稷,规矩学到哪儿去了,见了寡人为何不行礼?”
  芈月站起,袅袅行下礼去道:“子稷,跟着我念。臣,嬴稷参见大王。”
  嬴稷不知所措地跟着跪下念道:“臣,嬴稷参见大王。”
  秦王驷怒而笑:“连父王都不晓得叫了吗?芈八子,你就是这样教寡人的儿子?”
  芈月冷冷道:“臣妾糊涂了这么多年,今天才知道正确的叫法。我要他记住,在大王面前,不是儿,只是臣。大王只有一个亲儿子,除此以外,都是弃子。”
  秦王驷这辈子没有被女人这么顶撞过,直气得脸都青了:“你……”他环视周围,看到凌乱的包裹,看到惊惶的宫女们。他强忍怒火:“你们统统退下。缪监,把子稷带下去。”
  缪监上前拉住嬴稷,又率其他宫女退了出去。
  秦王驷张了张口,想要发作,最终还是忍了下去。待要缓和些说话,又实在忍不下这口气。他来回走了几步,调匀了呼吸,才冷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挑唆子稷和寡人的关系?让子稷与寡人离心,你以为这样就能要挟寡人,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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