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备受他照顾,杨琪又非铁石心肠,怎能不对他心存感激?
要离开的是她,安隐却如临大难一样愁苦着脸,他无非是担心杨琪年幼又无依无靠,怕她在外吃了亏受了罪。
“你去给爷认个错。”
安隐深知南爷从不在人前低头,哪里知道杨琪也是倔强性子。
杨琪哼哼两声道:“我宁愿留这儿,当个跑堂的。”
听她说的七分真三分假,安隐哭笑不得。
当爷的命就是好,不仅能够狂妄自大,还能搞个特殊化——
南爷与柳娥姑娘用了一间上房,房外有韩飞和安隐做护卫。商队的其他人就没这般好的待遇了。别说陋室,就连柴房也没得睡,安隐将他们全安排到马棚里了……
安隐做这些安排虽欠妥当,却也是经过一番考虑的。
商队其他人留守在外,这一来可看守马车与货物;二来真要有个万一,也好与南爷他们来个里应外合;三来也可节省开支。
这一路旅途,都是风餐露宿。尤其于荒山野岭寻个落脚地着实不易,没想这来祥客栈暗藏杀机。
经方才那么一闹,南爷也失了胃口。他上楼,韩飞紧随其后。
堂里的人散去,剩小二与掌柜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小二惊魂甫定,脸无血色。他往酒缸的方向瞄去,语带庆幸:“真是吓坏我了,方才那小孩儿一指,我还以为被他们识破了呢!”
掌柜的脸孔一板,他更庆幸此刻四下无人。若小二刚才的话话被听了去,岂不是要坏大事!掌柜低喝:“还不上楼伺候着去!”
其实掌柜心里也是后怕不已,他紧盯着角落里大酒缸,眼里迸发寒刃般的杀意。除了他们,只怕谁也不知来祥客栈真正的掌柜与小二的尸体,就在那几个酒缸里!
小二上楼伺候为虚,传送消息为实。他的同伴们就埋伏楼上,与南爷的房间仅有一墙之隔。这自然是他们刻意安排。
小二端着水盆上经楼梯转廊台,见着留守南爷房外的韩飞,冲他嘿嘿痴笑,眉眼中暗含警惕。他腾出一只手,扣响了南爷隔壁的房门,亮着嗓子喊道:“爷,我跟您送水来啦。”
门里头隐约传出一个低沉的男性嗓音,“进来吧。”
得了应允,小二推门而入,又将房门带上。
他面前十余号人,个个手握利器,逐个看去,皆非善类,眉宇间都写着逞恶行凶之意!
“外面情况如何?”说话的这人不敢大声。
乔扮小二的也非等闲之辈,他眼露凶光时,令他看上去像是狰狞的夺命修罗鬼。
“我看他们已经是人困马乏,隔壁门口就一个人守着,现在冲出去,定可以将他们一举拿下!”他战意大盛,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杀对方一个片甲不留。
这消息无疑是振奋人心的,一干人等攒着拳头望向这屋子里主事的人。那人占据了这房里唯一的一张床,他知道手下们蓄势待发,只待他一声令下。
不过——
“不妥。”倒不是他优柔寡断、阵前畏缩,只是考虑到对方实力不容小觑,他不得不一再小心。“据我所知,耶律斜轸的手下各个身怀绝技,英勇善战。”这打架,人数上取胜是次要的,关键还是要看个人实力。“还是小心为上,等夜深人静时再动手也不迟。这回一定要让耶律斜轸死无葬身之地!”
010 凶光乍现
更新时间2014-6-10 17:16:00 字数:2165
杨琪一路兜兜转转,跑到了楼上来,见了韩飞,就跟见了天安门前站岗的警察叔叔一样,倍感亲切。
瞧他一本正经,杨琪就心痒难耐。她很想作弄韩飞一番,看他是否真雷打不动。
“柳姐姐在里头洗澡,你是不是特想看一眼?”不见韩飞有反应,杨琪故意撞了他一下,口气暧、昧道:“别装了,我知道你特想看。哪个少年不怀春,是不?”
也不知韩飞是有色心没色胆,还是他本就是个没趣的男人,无论杨琪怎样眉飞色舞的劝诱,他当真不为所动。
“你不看,我自己看。”见他不入伙,杨琪也没兴致缺缺。
她可算知道古时候的窗户纸有多薄了,她就往手指上蘸了些口水,再那么往木格子里的那层白色的纸膜上一戳,那窗户纸就破了个小洞。
她踮着脚尖,对准洞口窥探了去。只一眼,她便悚然大惊,如见鬼般面无血色。
杨琪本欲偷窥柳娥沐浴光景,却阴差阳错捅错了窗,让她瞧见了埋伏在南爷隔壁房内的杀手。两个房间仅有一墙之隔,坐北朝南,东西相连。房内除必须用品,别无其他奢华摆设。而外头木建的门墙,纸膜糊的窗,看上去都一个样,杨琪不通此类建筑,难分界限也是理所应当。
回首昨夜虚惊一场,只怕屋子里的这些人与当时那两个黑衣人一路,都是冲着南爷的商队来的。
但与昨夜不一样,这回对方人多势众,装备齐全,计划周详,占尽天时地利。而商队已是人疲马乏,被他们杀个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交手,只怕是螳臂当车不自量。
杨琪六神无主,却没敢声张。
不能打草惊蛇,又不能对商队这么多人的生死置之不顾,杨琪本打算去给南爷通风报信,可转念一想,即便南爷辈高位尊,对她来说,他的安危也远不及安隐来的重要。
经廊台转楼梯时,她正迎上前来的安隐。
“琪琪,我正找你呢。”安隐浑身散发如玉般温润的气息,附带着与世无争的谦和。
如此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哪怕杨琪与他只是萍水相逢,日后忆起,他的模样也会依然清晰。
安隐寻她,不为旁的,只因他奉南爷之命,要将杨琪安顿在这里。
他携杨琪来柜台前,与掌柜寒暄:“掌柜,近来生意可好?”
“……凑合。”没料到客官有此一问,店掌柜草草应付一声。
“此去上京必经之路,掌柜倒是占了个好地界。”安隐虽不精于此道,也曾耳濡目染。寻常之物到了地广人稀之地,大都变得无比金贵。来祥客栈里一道还算可口的家常菜,其价格都要比他们以往所宿客栈的菜价高处十倍有余。
掌柜倒是谦虚的紧,“这荒郊野岭,方圆百里不见人烟,哪算什么好地界啊!我们家小本经营,让客官笑话了。”
安隐顿时心生好感,当即摸出两锭个儿大银银元,递上前去,“我看掌柜是个讲究人,这是我家主子打赏你的,并有一事相托,望掌柜笑纳。”
掌柜接过银子,笑的合不拢嘴,“哪里哪里,有什么事,客官尽管吩咐便是!小的定当尽心竭力!”
“昨日,我家主子在人贩手里救了一个小姑娘。但我们此行带一孩子实在多有不便,还请掌柜日后对这孩子多加照看。”安隐将杨琪拉至掌柜跟前,见店掌柜面带难色,他又多出了两锭银子,掌柜这才点头答应了。
这样一来,安隐算是完成南爷交代给他的任务了。
只不过,也得照顾到孩子的感受……
几经辗转,杨琪难免心怀不安。安隐恐怕如此,便就对她好言相慰:“琪琪,日后就由这家店的掌柜照顾你,你一定要听话……”
说者是一番好心,杨琪却心不在焉,她那一对儿明眸一个劲儿的盯着墙跟前的三个大酒缸猛瞧。
那东西到底有多稀罕?
安隐循着望去,只见那酒缸上空蝇虫纷飞,莫不是那些小东西也犯了酒瘾?
酒是粮食酿的,招蝇不足为奇。可杨琪暗自生疑,为何她闻不见半丝酒香?
只怕那酒缸里惹蝇子流连的并非酒香!
她的想法单纯,不管这两拨人马究竟谁善谁恶,对她有救命之恩的南爷一行身陷险境,她不会坐视不理。
眼看天色渐晚,杨琪暗自心急,要如何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将此地有埋伏的事情告诉安隐呢……
既然安隐将她托付了出去,杨琪便利用了心头的这份不舍。她攥着安隐的手指,仰着小脸儿央求道:“你能再让我骑一次大马么?”
安隐原本就觉对杨琪有所亏欠,自然是依了她的任何要求。这只怕也是他们最后一次亲近了。
他从马棚将自己的爱驾玉逍遥牵出,此马全身色白,无论疾徐,行步颇有尺度。乘其如坐舆辇,正因如此,杨琪骑了它一天,也不觉有劳筋动骨之处。
玉逍遥奔乏了一路,难得饱餐一顿,正歇脚,却被打扰。即便受主人安隐驱使,它也显得不大乐意,嘴里噗嗤声类似抗议。
杨琪被托举上马,她抬眼四望,后指着客栈外的空旷荒野道:“去那里。”
天色渐暗,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也欲消失不见。遥望天边,晦涩的阴霾正静悄悄的向地平线上的晚霞蔓延。
安隐牵马出了客栈,却并未走远。
马背上的杨琪静的出奇,安隐不免觉得有异。方才她明明兴致勃勃的嚷嚷着要骑大马,她心愿得遂,怎不见她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杨琪引它出来,是为避人耳目。若她年龄再大些,此情此景定会让人想入非非。
至此足矣,杨琪脸上凝色稍缓,鼓足勇气,方才开口:“安隐,南爷的房间隔壁有埋伏!”杨琪如释重负,却看安隐惊疑不定,“你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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